第60節
“那可不一定,我是想親眼看看不聽話的病人是什么下場?!?/br> 柳元青雖嘲諷地說著,手下卻不停,拿出銀針和短刀。 他執著銀針,瞬間就插在蕭奕的手腕上。 “手伸過來?!辈逋赉y針,柳元青才開始把脈。 裴苒一直注意著他的表情,只見柳元青眉頭越皺越緊,她的心忍不住提了起來。 只有蕭奕還是一副懶散的樣子,仍舊笑著道:“眉頭別皺這么緊,嚇到我娘子了?!?/br> 蕭奕剛說完,柳元青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將銀針拔出,一時沉默沒有開口。 蕭奕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他將袖子放下,神情淡然,“說吧,我有什么受不住的?!?/br> 柳元青捏著銀針的手收緊,“我早告訴過你,藥浴不可斷,你偏偏……” “阿青?!笔掁润E然開口,他抬眼看向柳元青,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柳元青咽下下面的話,轉身拿出短刀。 短刀鋒利,似乎還染著血腥味。 “靠藥浴和昏睡來清理毒素已經不可行了。你需要保持清醒去泡藥浴,用藥將毒逼出來,至少十五日?!?/br> 如此說,便代表毒加重了。 蕭奕看了看柳元青手中拿著的短刀,笑了笑,“這有什么的,不過藥浴而已,值得你臉色這么難看?來吧,再痛我也過來了?!?/br> 蕭奕說著將腰帶解開,外裳和里衣一起褪到腰間。 內殿亮堂得很,亮堂到裴苒一眼就能看見蕭奕心口上那道傷疤。 那是一次又一次的疊加,就像是剛剛才好的傷疤被人再次劃開。一次次的循環往復,才留下了這樣的疤痕。 裴苒一下子站了起來,她看了看柳元青手中的短刀,又看了看那道傷疤。 不需解釋,她已經能猜到傷疤的由來。 “苒苒,別怕。要是不敢看,就先背過身子,一會兒就好了?!?/br> 蕭奕還有心情安慰裴苒。 裴苒見他笑就更難受,她抿著唇搖了搖頭,“我不怕。柳大夫,你開始吧?!?/br> 短刀在火苗間穿過,刀尖抵在蕭奕的心口處。 “忍著點,一會兒就好?!?/br> “柳大夫,廢話太多了?!?/br> 蕭奕話音一落,順著傷疤心口處那道傷口再次被劃開。 鮮血冒了出來,柳元青立即用一塊涂滿藥膏的白布敷了上去。 白布瞬間被鮮血染紅,蕭奕臉上血色褪盡,他忍不住輕嘶一聲,“莫不是報復我,怎么下手這么重?” 柳元青懶得理他,轉過身就對杜安說,“去,把你主子扶過去藥浴?!?/br> 柳元青一早就讓人備好了藥浴,杜安得令就要攙著蕭奕過去。 裴苒腳下一動,就想跟過去。 “你留下,藥浴需要一個時辰,我正好看看你手上的傷?!?/br> 柳元青話在前,裴苒一時有些猶豫。 蕭奕回頭望了望小姑娘,笑著道:“我沒事。一會兒就回來陪你睡覺?!?/br> 這便是不讓裴苒跟過去了。 裴苒停住,她看著蕭奕,輕聲道:“那我等殿下回來?!?/br> “嗯,要乖乖的?!?/br> 蕭奕說完,轉身就和杜安往外走。 藥浴的地方在寢殿的另一頭,裴苒站在內殿門口,一直到看不見蕭奕的身影,才轉身回到榻邊。 “勞煩您了?!?/br> “無事,正好我也有些事要與你說?!?/br> 柳元青一邊說著,一邊將裴苒手上的紗布拆開。 手背上的血已經止住,但乍看傷口依然很恐怖。 柳元青一邊拿出新藥,一邊道:“你們夫妻倒是一體。你手背受傷,他心口劃傷。倒是誰也沒得了好?!?/br> 藥撒在傷口上,帶來疼意。 裴苒忍不住輕嘶一聲,柳元青卻連頭也沒抬,繼續撒著藥粉,“傷成這樣,敷藥不可能不痛。不過赴個宮宴而已,還有他在你身邊,怎么還敢有人傷你?” 傷口重新被包扎好,柳元青轉身去收拾藥箱。 裴苒看著傷口,想到蕭雨煙臨走時的模樣,忍不住解釋道:“是意外。今日在御花園巧遇了四公主等人,四公主犯病……” “犯???” 裴苒話還沒說完,柳元青就轉身看著她,眉梢間帶了急色,“她怎么會犯???是不是三公主激她的?” 裴苒驚訝地看向柳元青,“柳大夫,你怎么會知道?” 柳元青輕咳一聲,低頭有些掩飾地道:“我或多或少知道些宮中的事。你今日手背是四公主傷的?” 裴苒倒不懷疑他的解釋,點頭道:“她要傷說錯話的小宮女,我攔了她,扎掙間不小心傷到的。不過后來有女官行刺,還是她幫我擋了一下……” “那她受傷了嗎?”柳元青再一次打斷裴苒的話。 裴苒看著他,心中有猜想閃過,她摩挲著手上的白布,注意著柳元青的神色,“嗯,她被女官用刀傷了手腕。后來還被罰了二十個手板,閉門思過。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我和殿下出宮前,她追了過來,送了我謝禮。我瞧著她面色還好,應當無礙?!?/br> 裴苒話音一落,柳元青面色明顯和緩許多。 “那便好,那便好?!绷嗟皖^輕聲道,面上急色稍緩。 這般明顯的關切,裴苒不會看不出來,她有些試探地問道:“柳大夫認識四公主?” 柳元青沒有立即回答。 裴苒想著是不是不能問,便又道:“若是不方便回答,柳大夫也不必勉強?!?/br> 柳元青沉默了良久,沉默到裴苒以為他不會再提這個話題。 她正想著怎么跳過這個話題,便聽得柳元青道:“沒什么不能說的?!?/br> 柳元青轉過身看著裴苒,“今日本就是要與你說清楚那些事情。我確與四公主相識。年少之時,家父乃是宮中御醫,我陪在他身邊做藥童。后來家父被杖責至死,我便離開了皇宮。我離開之時,四公主的母妃剛亡不久?!?/br> “今日你在宮中,是不是又有人說了四公主為進皇后宮中害死自己母妃這樣的話?” 裴苒不想中間有這么一番糾葛,她點了點頭,“那小宮女確實這么說的,然后四公主……” “然后她便犯病了?!绷嘟舆^裴苒的話,按在桌子上的手漸漸收緊。 “當年四公主的母妃蕓美人深得皇帝寵愛,險有越過皇后之勢。后來有一日,宮女推開殿門之時,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蕓美人和昏迷在地的四公主。當時,四公主的手中握著一把染血的短刀。御醫斷定,蕓美人身上的傷口由那把短刀所致。宮中便有傳言,是四公主殺了自己母妃。后查證,謠言是三公主讓人傳播出去的。那時,她已經聽了很多這樣的話。沒過多久,她便出手傷了一個小宮女。瘋病,便是從那時候開始的?!?/br> 裴苒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單單是聽柳元青描述,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蕭雨煙那時候的絕望。 所有人都在說是她殺了自己母妃,誰能受得了這樣的言論。 更何況,她偏偏自己手握著染血的刀。 “是誰殺了蕓美人,難道沒有查出來嗎?” 柳元青嗤笑一聲,冷冷道:“怎么會沒查出來。事后證實是蕓美人身邊的嬤嬤不滿自己被罰,起了惡心,才偽造出四公主殺了蕓美人的假象。就這樣,蕓美人被殺一事塵埃落定?!?/br> 而蕭雨煙,永遠在心中留下了不可觸碰的傷疤。 這樣的處理合理又奇怪得很。 裴苒隱覺事情不對,她想問,又不知從何開口。 柳元青卻先問道:“她送給你的謝禮在哪里?” 裴苒一怔,以為柳元青要睹物思人,她把錦盒遞給他。 錦盒到現在尚未打開,柳元青摩挲著錦盒上的花紋,不知在想些什么。 “咔噠”一聲,錦盒上的鎖扣被打開。 瑩潤的玉鐲至于錦布之上,柳元青將玉鐲放到桌上。 他掀開錦布,不知怎么cao作的,錦盒下露出一個小小的隔間來。 隔間內只放著一張白紙。 裴苒接過白紙,將其展開,只見其上唯有四字。 “小心皇后?!?/br> 第44章 44 殿外寒風呼嘯。 裴苒看著紙條上清晰可見的四個字, 莫名想起了皇后給她的奇怪感覺。 像是在表現自己的和善,但又像是在壓抑著什么。 而蕓美人的死…… “柳大夫,你說當年蕓美人的寵愛險有越過皇后之勢, 是什么意思?” 她來京都,便知帝后恩愛。 哪怕皇后最終沒能為皇帝留下子嗣,皇帝也不曾苛責于她, 甚至不許他人說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