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她本就不笑,這一冷下來便顯得更加嚇人。 丫鬟注意到她的不對,紛紛低下頭,不敢出一點聲音。 蕭奕身子已不像昨夜那般冰冷,裴苒讓人將多余的被子抱走,低頭將被角細心掖好。 她低下頭,鬢邊的碎發落在蕭奕耳邊晃晃悠悠,時而碰到他的耳廓,時而又遠離。 那一下一下的,沒來由讓裴苒想起晨起時的情形。 她抱著他,只要輕輕一動似乎就能親到他。 裴苒覺得臉有些熱,她將被子掖好,趕緊起身。 發絲一下子掃過蕭奕的耳廓,又極快地離開。 躺著的太子殿下呼吸似乎紊亂了一瞬間,指尖輕顫,又徒勞地恢復安靜。 昨夜刮了一夜的風,縱使是白日天也陰沉著,瞧著是要下雪的樣子。 裴苒用完早膳便回了內殿。她坐在床邊,手拿著話本,一頁一頁地翻著。 內殿安靜得很,小姑娘坐在床邊看話本,床上的人躺著靜靜地休息。 內殿的門被輕輕敲響,裴苒抬頭看去,“誰?” “姑……娘娘,是我?!?/br> 單是聽聲音,裴苒便知道是誰。 “小楠,快進來?!迸彳塾行└吲d地道。 小楠是與她一道進太子府的。 在這偌大的太子府里,也只有小楠是她熟悉的。 “娘娘,您沒事吧?”小楠一進內殿,便仔仔細細地瞧了裴苒一番,見她沒事才放下心來。 她昨夜被留在前面,一夜不得見裴苒,她是真怕有人趁她不注意欺負裴苒。 雖說兩人是主仆關系,但是小楠知道,她家姑娘待她有多好。 她家姑娘心中,并無什么高低之分,只有好與不好。 “高姑姑說要教你規矩,你昨夜可有被她們欺負?” 裴苒趁著早膳的時間將小楠的事說了一遍。 高叢云本不愿讓她上前伺候,只說要教規矩。 但她到底顧忌著裴苒的太子妃身份,就像喂粥這件事一樣,她最終只能同意。 “姑娘放心,她們不敢欺負我的。我在前面也打聽了一下太子府的情況。如今內院包括太子殿下的飲食起居都是這位高姑姑在管。她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太子府內有不少是從宮中撥過來的人,還有太醫常駐府中,都說是為了照顧殿下?!?/br> 至于真實目的,自也只有那些人自己清楚。 大婚之前,金冶便向裴苒說清楚太子府的情況。 太子本是要住東宮,蕭奕卻硬是造了一座太子府,住到了宮外。 此次歸來病重,太子府內外的人早已被換了許多。 名目,都是為了照顧太子殿下。 裴苒記得義父說的話,她知道太子府中人不可輕信。 小楠還欲多說一些情況,外面忽又有人道∶“娘娘,高姑姑讓我來傳話,說是要和娘娘商議一下明日除夕的事?!?/br> 大婚定在臘月廿八,明日便是除夕。 這也是裴苒在太子府過得第一個年。 高叢云派來的人已經等在次殿,裴苒出去剛坐定,她便奉上幾本冊子。 “這是高姑姑安排的晚宴菜目,還有一些其他安排。娘娘若覺得沒有問題,奴婢便讓人安排下去?!?/br> 冊子上寫得很詳盡,一切安排得僅僅有條。 裴苒翻著冊子細細看著,那丫鬟抬頭看了一眼,笑道∶“娘娘放心,高姑姑辦事最是盡心,斷不會叫娘娘不滿的?!?/br> “娘娘還沒看完,你插什么話?!毙¢宦暢饬嘶厝?。 丫鬟面色一青,面上似有些不滿,但到底壓了下去,“是,是奴婢莽撞了,還請娘娘責罰?!?/br> 裴苒抬頭看著那低頭認錯的丫鬟,又看了看手中的冊子。 這里每一個人,似乎都要在她面前強調高叢云有多好,多盡心盡責。 偏偏,和她看到的不一樣。 “姑姑準備得很好,便按她說的去做吧?!?/br> 裴苒將冊子遞回去,沒有多說什么。 那丫鬟一走,小楠便皺了眉,“娘娘,她們明面上來讓您做主,但實際事事都聽高姑姑的。這么做明明就是……” “小楠,”裴苒一聲輕喊,打斷了小楠的話,“我心里清楚?!?/br> 高叢云要議事,偏偏讓人拿了冊子過來讓她看,自己不出現。 她能感覺到,高叢云對她有敵意,可這種敵意她不明白為什么。 “不管她們做什么,都等殿下醒了再說。只要……” 只要她們不做什么不能容忍之事,她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日過得很快,冬日里天黑得又快,等到下人們都退出去,內殿便只剩下裴苒和蕭奕兩個人。 屏風后面人影微晃,裴苒抱著外衣輕手輕腳地走出屏風。 丫鬟要留下服侍脫衣,都被她趕走了。 她總覺得,那樣會更加無所適從。 小姑娘如昨夜一般從床尾鉆到里側。 里側的被子平整地放著,裴苒鉆進去,又滾了滾,成功將被子裹到自己身上。 被子團團裹住她,像一個蠶蛹一樣。 小姑娘伸出頭,看了看身側的人,艱難地動了動身子,才成功側過去。 睜眼便能看到蕭奕,這樣會讓她心安許多。 “晚安,殿下?!?/br> 小姑娘輕柔的聲音響起又落下。 裴苒安心地睡著,心里還想著自己這次肯定不會再亂動。 蠟燭早已滅掉,內殿一片黑暗。 床?;\罩下,蠶蛹一樣的被子漸漸打開,一雙小手從里面鉆出來。 她往外摸了摸,很快鉆到一處溫暖的地方。 里側的被子被丟到一旁,一個小小的身影往外鉆了鉆。 外側的被子慢慢鼓起來,裴苒抱緊身邊的人,臉頰在枕頭上蹭了蹭,眉眼彎彎,臉頰上的酒窩忽隱忽現,小姑娘睡得更香了些。 第32章 32 天尚未亮, 一聲又一聲的爆竹聲便響起。 裴苒朦朦朧朧地被爆竹聲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朝身側看去。 一抬眼, 睫毛便掃過對方的面頰,又輕又緩。 小姑娘一下子睜大眼睛,粉唇微張, 輕輕擦過蕭奕的側臉。 她猛地坐起,捂住自己嘴巴,低頭瞪大眼睛看著蕭奕, 臉頰rou眼可見地變紅。 她,她又鉆進來了。 里側的被子囫圇個地團在一邊, 蕭奕身上的被子被她帶得扯開大半。 衣領下, 露出一道傷疤的邊緣。 那傷疤看著像是新傷加舊傷。 裴苒曾見過那傷口, 但似乎又有些地方不同。她有些猶豫地伸手,指尖已經觸碰到衣領, 殿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娘娘,您醒了嗎?” 裴苒一下子縮回手指, 她抬頭應了一聲,“醒了,進來吧?!?/br> 說話的功夫, 小姑娘已經縮回了自己的被窩里。 小楠掛起床幔,床上的兩人各自睡在自己的位置上,被子之間分隔得清楚, 倒像是楚河漢界似的。 裴苒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在小楠的服侍下出了內殿。 臘月三十,天雖剛亮,但有人家早早就放了爆竹, 當是圖個喜慶。 等到中午,這爆竹聲便更密集了些,一聲聲地都在慶賀著即將到來的新年。 裴苒坐在外間,看著桌子上一碟碟精致的菜肴,聽著那一聲聲爆竹聲,反倒沒了胃口。 她抬眼看了一眼內殿的方向,又默默地低下頭。 爆竹聲越響,心里就好像漏了個口子,呼呼地往里面灌著風。 以前若是這時候,她一定是圍繞在義父身邊,一起在廚房里燒著菜,為除夕夜做準備。 可是現在,坐在桌上的只有她一個人。 昨日太醫來過,診完脈后只是說了些場面話,單是看神情便知道他束手無策。 柳元青住在自己的小院里,甚少來內殿診脈。太子府的人都說他是沒有辦法了,才借著研藥的名義躲在自己的院子里。 裴苒不信那些話,可是如今看著蕭奕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她心里也有些慌亂。 不是怕他醒不了,而是怕他醒了之后還會面對下一次未知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