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站在金承旁邊的婦人,一把拽過金承,硬生生將他從金冶身上扒了下來。 裴苒錯愕地看著那個婦人。 尤氏對上小姑娘錯愕的表情覺得影響有些不大好,遂松了金承的衣領,換上一個端莊溫婉的笑。 “大哥,這就是裴jiejie的女兒吧,一看就是個乖巧的孩子。你是叫裴苒吧,我能喊你苒苒嗎?”尤氏溫和地道。 她這副樣子,與剛剛粗暴拽人衣領的樣子截然相反。 裴苒抿唇淺笑,點了點頭。 她一笑,眼里帶上細碎的光點。尤氏看著她,都有些晃神。 “苒苒真好看?!?/br> 尤氏夸得直接,裴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 金冶笑著搖了搖頭,“先回去吧,有什么話回去說?!?/br> 畢竟是在青陽侯府門前,有些話不好說。 金承應了一聲,讓車夫搬來矮凳。 兩輛馬車陸續離開青陽侯府門前,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才停下。 門口兩個威嚴的石獅子守衛著,大宅門上書著“盛國公府”四個大字。 時隔多年后,金冶再一次看見這塊牌匾。 他抬頭看著那四個大字,似乎還能聽見曾經的歡笑。 多年已過,卻只有他一個人能站在這里,能回到這里。 袖子被人輕輕扯了扯,金冶一低頭就對上裴苒有些擔憂的目光。 他笑了笑,“沒事。走,義父帶你進去看看?!?/br> 盛國公府不像青陽侯府,整體樸素大氣,細節之處卻透著婉約精致。 仿佛一個武將和一個淑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單單是路過的那些庭院,裴苒就更喜歡這里的景色。 她乖乖地沒有亂看,跟著尤氏一路往里走。 在馬車上,尤氏就已經和裴苒說清楚盛國公府的情況。 盛國公府人口簡單,金承是金冶的親弟弟,他只娶了尤氏,如今還有一兒一女。 尤氏領著裴苒到了后院,她們剛踏進院子,一支利箭就呼嘯而來。 尤氏眼也不眨地伸手握住那支利箭。 她氣沉丹田,快步往院里走,“娘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在院子里射箭。你是聽不懂,還是耳朵聾了?” “哎哎哎,娘,別,疼?!?/br> 尤氏氣狠了,都忘了裴苒還跟在后面。 裴苒踏進院子往里走,就見尤氏正拽著一個小姑娘的耳朵,惡狠狠地訓斥她。 小姑娘本來正在求饒,忽然看見門口的漂亮小jiejie,趕緊轉移話題,“娘,這是誰啊,長得真好看?!?/br> 尤氏聞言才想起裴苒,她極快地松手,瞪了自己女兒一眼,“別沒大沒小的,這是你裴姨的女兒,你該喊她jiejie?!?/br> 金映雪聽見“jiejie”兩個字頓時精神了。 她走得比尤氏還快,幾步躥到裴苒身邊,咧嘴笑道∶“你長得好好看呀。第一次見面沒來得及準備,你喜歡什么,我去給你買?!?/br> 金映雪說完還拍了拍自己胸膛,顯得特豪邁。 以前尤氏不覺得什么,如今和裴苒站在一起,她才覺得自己女兒真不成樣子。 “別站著了,快去挑一件新的衣裳來,你jiejie的衣裳臟了?!?/br> 裴苒雖然沒有跌倒,但濺起的泥水還是臟了她的裙角。 裴苒低頭看了看裙角上的泥點。 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裴苒抬頭,露出笑容,“謝謝嬸嬸?!?/br> 尤氏擺了擺手,牽著裴苒往里走,“有什么可謝的。剛傳出消息時,我沒想到青陽侯府長女會是你。若是我早知,定不會叫你在那里受這么久的委屈。他們也真好意思,事到臨頭了就想要別人幫他們頂,真是……” 尤氏想說些不好聽的話,但還是忍了下去。 小輩面前,還是不好說那些難聽的話。 裴苒一直靜靜地聽著,尤氏看她這么乖巧的樣子更是心疼。 余正德這個不要臉的,也真干的出這樣的缺德事。 “對了,苒苒,你知道青陽侯府為什么要尋回你嗎?” 裴苒一怔,抓著袖子的手有點緊,還是點了點頭,“老夫人告訴我了?!?/br> 尤氏聞言更是心疼,她拍了拍裴苒的手,“你放心,如今盛國公府就是你的家,我看誰敢上門欺負你?!?/br> 尤氏剛說完,金映雪就抱著一件衣裳出來,還不忘接道∶“誰敢欺負裴jiejie,我打得他滿地找牙?!?/br> 又兇又狠,偏偏是一張小姑娘的臉。 裴苒沒忍住笑出聲來。 尤氏無奈地搖搖頭,接過衣裳,“就你事多。苒苒,你進去吧,換好衣裳我們去前廳吃飯。今日是臘八,廚房做了不少好吃的?!?/br> 丫鬟一起進去幫裴苒換衣裳。 外頭金映雪還在纏著尤氏問著廚房燒了那些菜。 裴苒低著頭,趁著丫鬟不注意將手中白玉藏在了袖中。 她拽緊袖子,耳邊還能響起余月巧的話。 身旁丫鬟擔心地問話,裴苒抬頭笑了笑,暫時壓下那些思緒。 離開青陽侯府時時辰便已不早,等在國公府用完午膳,早已過了午時。 尤氏安排了院子,讓裴苒先過去小憩。 院子里種著些臘梅,裴苒站在窗口,捏著手中的玉佩看著臘梅樹兀自出神。 直到窗戶被人輕敲,她才回過神來,抬頭往外看。 “義父?!?/br>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裴苒鮮少有這般心事重重的樣子,金冶隱約猜到是什么事,但他沒有直說。 裴苒捏著手中的玉佩,再三猶豫,還是把玉佩舉到金冶面前,“義父,這枚玉佩,是太子的嗎?” 金冶皺眉,他看向那塊白玉,良久沒有作答。 裴苒固執地看著他,將玉佩舉著,等著他的回答。 金冶無奈地嘆了口氣,踏進屋子。 裴苒目光追隨著他,等著他開口。 “苒苒,你真的想知道嗎?” 裴苒肯定地點點頭,“我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太子。余老夫人說,太子失蹤一月再回來時重病纏身,御醫斷言他活不過明年春日。如果他是太子,我怕……” 怕什么? 裴苒不敢說了。 她怕再相見,就像那個噩夢一樣,只有孤墳一座。 小姑娘固執得很,不知答案不會放棄。 金冶接過那枚玉佩,看著上面的騰龍圖案,“苒苒,我和母親都希望你不要攪入京都這譚渾水中。京都表面看著平靜,實則底下暗流涌動。你若是有個萬一,義父不能饒過自己?!?/br> “義父……”裴苒咬著下唇,眼眶微濕。 她知道義父對自己有多好,但是…… “可如果您不告訴我答案,我也會想法設法從別的地方問出結果。義父,我放不下這件事,我必須知道,他是不是太子?” 從看到騰龍玉佩,金冶就知道逃不過這番對話。 小姑娘什么都好,但是固執起來誰也勸不動。 屋內安靜許久,才想起一人的聲音。 “這塊騰龍玉佩,是真的?!?/br> 既是真的,那擁有者便只能是太子。 裴苒瞬間握緊雙手,她咬著下唇,看著金冶手中那塊玉佩,只覺得心口處好像被針扎了一樣,有細細綿綿的疼意。 余老夫人說,太子昏迷不醒。 老夫人還說,御醫斷言太子活不過來年春日。 這些原本讓她生氣的話,突然變成了細長細長的針,一個個刺進她的心中。 “可是,明明他走得時候還好好的……”裴苒近乎呢喃著。 裴苒覺得很難受,只覺得胸腔那里悶得厲害。 “苒苒……”金冶擔憂地看著裴苒。 裴苒忽然抬頭看向他,目光希冀,“義父,我想見他,一面就好?!?/br> 金冶想拒絕,想說不可能。 可他看著裴苒眼中希冀的光,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好,義父來安排。你好好休息?!?/br> 屋子里恢復安靜,裴苒一個人坐在榻上。她捏著白玉,一遍遍摩挲著上面的圖案。 好像,那樣就能讓她心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