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晚宴上,滿桌的飯菜飄著香,裴苒乖巧地坐在老夫人身邊。 她一口一口地吃著飯,完全沒有因為剛剛的事而食不下咽。 反倒是桌上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吃不下。 晚膳吃完,余老夫人又特地派了人送裴苒去竹苑,撥了幾個丫鬟一起過去服侍。 壽安堂人走樓空,余老夫人坐在榻上,手捏著佛珠,擰著眉心閉目休憩。 余正德去而又返,正在屋外猶豫著要不要進來時,便聽得里面老夫人道∶“都過來了,就進來吧?!?/br> 余正德進門,低頭恭敬地道∶“母親?!?/br> “嗯?!?/br> 余老夫人應了一聲,也不看他。 余正德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母親,她畢竟是我的孩子,不改姓,怕不太好?!?/br> “改姓?”余老夫人睜開眼,冷笑一聲,“當初我讓你不要攀那門婚事,你偏偏不聽,非要去結這門親。這門婚事本就和我余家沒有半分關系。你硬攀上了,如今見太子……” 余老夫人頓了一下,咽下下面的話才繼續道∶“如今又想讓她的孩子去給你的女兒頂這門婚事。正德啊,我們余家欠她的還少嗎?你如今怎么忍心做下這樣的事?” “可巧兒……” “巧兒是你的女兒,那孩子就不是你的女兒嗎?” 余老夫人質問著,余正德低著頭不做答。 余老夫人看著自己兒子,搖了搖頭,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我知道,我勸不了你。但我也把話放在這兒,你要那孩子替嫁,可以。但有一點,若是將來太子真的……你必須護住那個孩子。她若受一點欺負,你便不必再見我了?!?/br> “母親,您何苦……”余正德有些慌亂地抬頭看向余老夫人。 余老夫人當初艱辛地把他拉扯大,余正德打心底里是敬重自己母親的。 不然剛剛在堂內那般被訓斥,也不會連個反駁都沒有。 “你只說,應不應?”余老夫人看著余正德,沒有絲毫退步。 余正德知道已無退步,只能點頭應是,“是,兒子必會護住她?!?/br> “好,記住你今天的話。天不早了,去休息吧?!?/br> 余正德躬身出去。 他一走,余老夫人便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康嬤嬤趕緊給她拍背順氣,“老夫人,您可不能再動氣了。大夫都說了,您要靜養?!?/br> “靜養?余老夫人搖了搖頭,嘆了一聲,“他這般作為,我如何靜養?早就告訴他,不要攪入奪嫡的渾水中,他偏不聽。說不定我還沒死,青陽侯府就先倒了?!?/br> “怎么會呢?老夫人您別多想?!笨祴邒甙参恐?。 余老夫人不再說話,疲憊地閉上眼睛。 不會嗎? 先是太子,后是肅王。他們還真當自己老糊涂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可知道又怎樣,還不是不能阻止。 第23章 23 一夜大雪,京都內外銀裝素裹。 太子府門前的侍衛依然動也不動地守衛著,仿佛感受不到天氣的嚴寒。 正殿周圍安靜異常,每個人的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什么響動。 殿內,杜安掀開簾子,看著躺在里面的人。 蕭奕雙目緊閉,眉間蹙著,不見一起清醒的跡象。 外面丫鬟正端著藥碗,恭敬地站在一邊。 杜安嘆了一口氣,掀開簾子大步往外走。 周圍的人都恭敬地向他行禮,直至越走越偏,到了一處幾無人煙的小院。 小院門前積著厚厚的白雪,不像別的院子,早有仆人上前清掃干凈。 杜安踏過積雪,推開木門直往里走。 剛進門,就能看到廊下升騰起的白霧,幾罐藥正沸騰著。 “柳大夫,我有事見您?!倍虐舱驹陂T外大聲道。 里面的動靜停了下來,柳元青裹著厚厚的大氅出來,彎腰往廊下的藥罐里加了幾味藥材。 “不是說了,無事不要到我的院子。太子府現在可不清凈?!?/br> “我知道,要不是事情緊急,我又怎么會過來?您一直待在院子里,不知京都情況。昨日,青陽侯府的長女回京了?!?/br> 柳元青手一頓,藥草掉進藥罐里。 他看著那罐藥,搖了搖頭,伸手就倒了出去。 藥量加得太過,廢了。 “是她?她自己愿意回來的?” “怎么可能?單說金將軍就第一個不愿意。我讓人查了,是余家長子趁著金將軍不在迫她回京。余家昨日那般聲勢浩大,領著所有人在侯府門前接人,就是想告訴京都所有人,侯府長女回來了。他們這般所為,怕是想要在婚約上動手腳??扇缃竦钕逻€未清醒……” “所以你想要我想辦法?” “對啊,若是殿下醒了,知道我們什么都沒做,怕是會動怒?!?/br> “動怒,他有沒有命來動怒都是個問題?!?/br> 杜安有些不滿這句話,但他又不敢反駁。 柳元青擺了擺手,“我可沒有什么法子。這婚約,本就該是退掉的??扇缃裥履镒訐Q了個人,你們殿下什么態度我可不知。若是你們貿然讓這門親事吹掉,說不得他更生氣?!?/br> 理是這么個理,但是…… “但是,余家那個如狼似虎的地方,裴姑娘一個人在那兒,若是受欺負怎么辦?” “不怎么辦,等。誰也不能一直護著誰。她既已回京,不論將來這門親事成不成,她日后要面對都不止余家。況且還有她義父在。余家敢背著他把人帶回京,就得承擔后果。再等幾日,金冶必會回京?!?/br> “那殿下?” 柳元青不耐地看了杜安一眼,踏進門里,“嘭”的一聲將門關上。 門里傳來柳元青不耐的聲音,“這個療程快結束了,他快醒了?!?/br> “多謝柳大夫?!?/br> 杜安語調高興許多,他極快地離開小院,心里盤算著讓人盯緊青陽侯府。 雖說他們不能明面上做什么,但是還是要暗地里防著。誰知余家那些人會不會狗急跳墻,做出什么惡心事情來。 — 青色的帳子悠悠垂落著,裴苒猛地睜開眼睛,她極快地伸進枕頭底下,摸到白玉上熟悉的騰龍,面上的恐慌才少了些。 她把白玉放在手心緊緊握著,長長舒了一口氣。 果然是噩夢。 她是被“沈意之墓”這四個字嚇醒的。就算現在清醒著,但是一想到夢中那座孤墳,她還是心慌得厲害。 “姑娘,您醒了嗎?”帳子外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 裴苒將白玉藏進袖中的口袋,應了一聲。 青色的帳子被人攏起,帳外是一個柔柔笑著的女子。 裴苒記得她,她是老夫人派過來特意照顧自己的,叫佩兒。 “小廚房已經備好了早膳,您是要在屋里用早膳,還是過去陪著老夫人一道用早膳?”佩兒一邊服侍著裴苒,一邊詢問著。 裴苒從小就是自己照顧自己,這樣被丫鬟伺候著還是第一次。她有些不適應,幾次想說自己來,但都被佩兒輕輕柔柔的語調打亂了。 等她反應過來,她一身襖子都已經穿好,佩兒已經開始為她綰發。 鏡子中的小姑娘長得水靈,尤其是一雙琉璃色的眼睛,瞧著你,就像是用一汪暖暖的清水包著你。 佩兒險些也看晃了神。 “老夫人是一個人用早膳嗎?” “是,一般姑娘和夫人都是用完早膳才去請安。您要先用早膳嗎?奴婢這就讓人去準備?!?/br> 佩兒說著就要去外吩咐,裴苒拉住她的衣袖,搖了搖頭,“我想陪老夫人一起用早膳?!?/br> 昨天老夫人為她說了不少話,她想陪老夫人一起用早膳。 佩兒一怔,反應過來。 她也只是按規矩問一句,她以為昨天發生那樣的事,這個小姑娘不會想要陪老夫人用早膳。 卻沒想到…… “好,奴婢去拿件斗篷。外面冷,姑娘莫要凍著?!?/br> 下了一夜的雪,積雪深厚。 縱使下人們一早就開始清理積雪,還是有很多殘雪。 裴苒走在小道上,忽然轉頭看向佩兒,“我能捏一個雪團嗎?” 以前在家中,若是下雪,她都會出去玩雪捏雪團。如今看著深厚的白雪,裴苒就有些手癢癢。 佩兒一愣,她還沒開口,身后的環兒就有些不耐地道∶“姑娘,外面這么冷,再玩雪,怕是會受寒的?!?/br> “可是我以前在家中也會捏雪團,我穿得這么厚,不會有事的。我就拿一塊雪團,邊走邊捏,不會耽擱去見老夫人的?!?/br> 裴苒說著還伸出一根手指眼睛亮亮地看著佩兒。 環兒還想要反駁,佩兒瞥了她一眼,環兒頓時不敢開口。 “好,但只能是一塊,姑娘要說話算話?!?/br> 裴苒頓時笑彎了眉眼,她歡喜地應下一聲,就跑到一塊積雪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