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著哭嗝，斷斷續續的說：“哥哥呀，娜娜好想你，你為什么都不來接娜娜？”

    阿爾伯特啞口無言，并心虛的渾身冒冷汗。

    小娜娜哭的眼睛像兔子，小鼻子也粉粉的，白嫩的小臉上濕漉漉的，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她還在繼續說：“媽姆……好大的怪浪，把媽姆沖走了……福特爺爺找不到了……”

    “還有羅斯叔叔貝拉meimei，他們……她們都不見了……”

    “你們……你們嗝都叫娜娜跑……娜娜嗝不想跑……”

    “哥哥啊，找不到媽姆了，怎么辦呀？娜娜把你們都弄丟了?！?/br>
    ……

    她太傷心了，在阿爾伯特懷里抽一抽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之前沒有恢復記憶倒也罷了，總還能當一個開心快樂的小幼崽。

    可現在娜娜莉什么都記起來了，一睜眼又看到阿爾伯特。

    一夕之間，家沒了，疼愛自己的親人也找不到了。

    最痛苦的記憶，以一種殘酷的方式，清晰的呈現在娜娜莉面前。

    這樣的苦痛，是個成年人都經受不住，更何況小娜娜只有四歲。

    有過的委屈，有過的害怕，在這一刻，在阿爾伯特懷里，自己最親的哥哥面前，終于徹底爆發了。

    這種傷痛痕跡，不是伊萊亞斯能撫平的，小娜娜此時最需要，是阿爾伯特這樣的家人。

    唯有家人，加上時間的治療，才能支撐娜娜莉捱過去。

    小娜娜說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鋼針，狠狠地扎在阿爾伯特的心臟，讓他疼，讓他心碎。

    阿爾伯特寧愿小娜娜沒有恢復記憶，不記得那些難過的事。

    他的小寶貝，就還是那個幸?？鞓返膶氊?。

    “寶貝乖啊，不想跑咱們以后都不跑啦，找不到mama和爺爺，也沒關系，你只要乖乖長大，他們會自己來找你?！?/br>
    “小娜不記得了嗎？媽姆也是會魔法的?！?/br>
    “媽姆的魔法能變成星星，在天上守護咱們小娜?！?/br>
    “哥哥沒有來找你，是哥哥的不對，哥哥跟你道歉，小娜不哭了好不好？”

    阿爾伯特輕言細語，邊低聲在她耳邊哄著，一邊輕輕地拍著她后背。

    兩人言語間，帶著慣常的熟稔和親昵，那樣的相處方式，是伊萊亞斯從未見過的。

    有那么一刻，伊萊亞斯懷疑，自己是不是從來沒有了解過小信徒？

    伊萊亞斯沉默起身，沒有打擾小信徒，悄然出了房間。

    小信徒需要的、想要的，不是神。

    坐在窗邊的天瀑頓了頓，直接從窗戶飄出去，追伊萊亞斯身后。

    夢魘咔咔獨眼疑惑地轉了轉，也逐漸消失在虛空里。

    房間里的兄妹兩人渾然不覺，只是頭挨著頭，低聲說著家人間的親密話。

    @麗嘉

    莊園外面，白色羅馬柱涼亭里。

    伊萊亞斯雙手環胸，倚靠在羅馬柱邊。

    傍晚，視野盡頭是無邊無際的連綿火燒云，云蒸霞蔚的濃密色澤，猶如一卷瑰麗的油畫。

    “光明神也會有煩心事？”帶嘲弄的輕笑聲傳來。

    透明的水人纏著羅馬柱爬到高處，從上空俯視伊萊亞斯。

    似乎這樣的高度，能讓天瀑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優越感。

    伊萊亞斯沒有理它，仍舊面無表情。

    天瀑不死心：“如果黑暗知道，光明神為了一個人類小幼崽這么上心，黑暗會怎么做？”

    這句話，終于讓伊萊亞斯有了動靜。

    藍色的深邃眼眸落在水人身上，分明伊萊亞斯是沒有表情的，可那股視線生生讓天瀑打了個哆嗦，像是渾身都要被凍成冰一樣。

    伊萊亞斯：“娜娜莉，吾唯一偏愛?！?/br>
    神并不介意讓所有人知道，神對娜娜莉的寵愛。

    天瀑：“……”

    “光明，”天瀑落到地上凝結成人形，“我不信你沒有感覺到……變化?！?/br>
    中間的兩個字，天瀑沒有說出來，它似乎不敢，也顧忌重重。

    神無所不知全知全能，瞬間伊萊亞斯就懂了天瀑的未盡之語。

    天賦是想說——法則。

    世界法則，早在光明神沉睡的三千年里，悄無聲息得發生了變化。

    法則甚至，已經孕育出了新的神明。

    伊萊亞斯半垂眸，睫毛透露的暗影，讓人看不清眸色：“那又如何？”

    祂是光明，是世界唯一主宰，不懼任何變化。

    水流晃動，天瀑道：“這次不一樣，新舊交替，新的神明代替舊日神明，你就不怕諸神黃昏？”

    伊蘭亞斯沒有說話。

    天瀑繼續說：“有一線生機，在黃昏來臨之前，讓新的神明重歸虛無，舊日神明之主仍然是你光明?！?/br>
    落日的余暉，散盡最后一點光亮，絢爛的云霞也歸于暮色。

    那樣的色澤，倒映在伊萊亞斯的眼底，就成為最幽深的藍，一如此時的蒼穹。

    “天瀑，”伊萊亞斯聲音很輕，“做好你該做的事?！?/br>
    天瀑愣了一下，不以為然地扭動身上的水流：“光明，黑暗從誕生之日，就一直妄圖對你取而代之，你這么能容忍他？”

    水流嘩啦，已經滲透到地面：“我絕對不會做黃昏下的犧牲品，我會吃掉黑暗，結成新的神格，成為新日的神明?！?/br>
    它野心勃勃，毫不掩飾：“當然，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合作，我很樂意同你分享黑暗?！?/br>
    在天瀑嘴里，黑暗仿佛成了一道菜，可以肆意瓜分享用。

    伊萊亞斯連眼神都沒波動一絲。

    神說：“天瀑，吾不愛世人，吾不愛萬物，吾不愛自身?！?/br>
    神現在，只想愛房間里，暫時不需要神的小信徒。

    所以，無論是新神還是舊神，諸神黃昏會不會到來，光明神都不在乎。

    天瀑：“……”

    任性的光明神，最討厭了。

    拉攏失敗，天瀑自閉到憤然離去。

    有風吹拂而起，撩動伊萊亞斯的白襯衣一角，金發飄起優雅的弧度，又緩緩落下。

    伊萊亞斯面露沉思。

    在山洞里，先祂一步出現，并穩固空間的存在，就是法則新神么？

    讓天瀑這樣忌憚，這位新神，是做了什么？

    或者說，新神想要做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章節，為專欄預收《惡龍》收藏1600加更。

    第061章

    “天瀑誕生, 創世母神賦予它分隔東西大陸的職責，非人生物在西大陸，人類在東大陸?！?/br>
    “東西大陸同時存在, 又相安無事, 穩定和平了無數年?！?/br>
    “同時，創世母神定下法則, 凡試圖跨越天瀑，在東西大陸間進行空間穿越的，都將被天瀑絞殺?！?/br>
    “這是法則, 永恒不變的規則，神明也不可更改?！?/br>
    “數月之前, 有一群人不自量力，妄圖穿過天瀑, 從東大陸進入西大陸?！?/br>
    “盡管他們血脈特殊，可仍舊被天瀑無情絞殺，無一幸免?！?/br>
    “唯有只人類小幼崽，是天瀑絞殺下的漏網之魚?！?/br>
    “繁衍三千年的神眷家族，對東大陸的人類而言, 他們血脈特殊?！?/br>
    “但在天瀑之下，萬物平等?！?/br>
    “神眷進入西大陸的計劃——失敗?！?/br>
    “神眷家族全員覆滅，只剩那只漏網之魚小幼崽?！?/br>
    ……

    伊萊亞斯沒有去問小信徒, 從天瀑嘴里便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神眷家族穿越天瀑, 為挑釁創世母神定下的法則, 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小信徒一瞬之間，失去全部的家人。

    從天瀑到阿貢森林，一南一北，相距遙遠。

    伊萊亞斯能想象, 小信徒應該是，被全族之力傳送過去的，她是神眷千方百計挽救下來的唯一火種。

    慘烈而殘酷的真相，就是這樣簡單。

    如果是其他人，伊萊亞斯不會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