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似乎萬分珍惜剩下的人類，彎腰挨個檢查了番，確定都還沒死，便跺了跺腳。

    “咔咔咔”軟嘰嘰的史萊姆吧唧跳出來，蜂擁而上，將剩下的人類帶了下去。

    雷奧看地皺眉，史萊姆所過之處，刺鼻的腥臭撲面而來。

    艾瑞克低聲說：“那是煉金產物，有劇毒?！?/br>
    “你……”沙啞如老舊風箱的聲音驀地響起，“你剛才說什么？”

    墮神似乎很久沒說過話了，語氣僵硬，口吻生澀。

    雷奧將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末了道：“神眷，一個沒有了守護靈的半殘神眷?！?/br>
    聽聞這話，墮神忽的就笑了起來。

    那笑聲充滿霉灰，還帶著腐朽的臭味。

    墮神：“神眷？不不不，我不想要神眷，我只想……弒神?！?/br>
    弒，光明神！

    第054章

    “我不想要神眷, 我想要……”

    弒，光明神！

    這話一落，艾瑞克心神震動, 臉上更是浮現無比的憤怒。

    “你瘋了！”他情不自禁怒喝一聲。

    黑袍墮神慢吞吞地抬頭, 看他一眼，似乎在打量他。

    雷奧皺起眉頭：“你想代替光明？”

    墮神抬手間, 黑色的飛蟻從他袖子里呼啦飛出去，沖向天空，散落到玫瑰鎮的每一個角落。

    那就是——瘟疫！

    煉金和瘟疫之神——默巴。

    也是最不受光明管控, 最不喜歡光明的一位神祇。

    “不，”墮神默巴否認, “我不想代替光明?！?/br>
    他說話很慢，像是在思考字詞怎么組合。

    “煉金術才是最偉大的?！蹦涂谖强駸? 他雙手張開平舉，無數煉金產物的史萊姆，從四面八方涌出來。

    史萊姆堆砌在默巴腳下，將他高高得托起。

    默巴低頭俯視，仿佛是手握眾生生死的唯一主宰者。

    “煉金改變大陸, ”一字一句，全都是讓人驚駭的瘋狂，“這片大陸, 根本不需要光明, 我默巴, 才是眾生救世主！”

    雷奧仰頭，灰藍的細碎短發從額頭滑落，神厭少年臉上，浮起兩分贊同, 三分譏誚，以及nongnong的諷刺。

    艾瑞克忍不住道：“煉金和瘟疫之神默巴，從前就是最孤僻的神祇，從不和其他神明往來，凡是跟他合作的，最后都成了他的煉金試驗品?！?/br>
    “艾瑞克，”雷奧勾了勾嘴角，“你在怕什么？”

    聞言，艾瑞克沉默。

    雷奧扯了扯脖子上的光明鏈，眼神閃爍：“如果他能幫我祛除這條該死的光明鏈，別說是合作，就是他真的代替了光明，我也信奉瘟疫之神?！?/br>
    話是漂亮話，可雷奧心里比誰都清楚。

    光明神最終是會被取代，不過能取代神的人，全大陸有且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神厭雷奧！

    推翻舊神統治，建立新神體系，這便是他出生的宿命，注定了的。

    “尊貴的煉金和瘟疫之神，”雷奧深知，默巴喜歡別人這樣稱呼他，“我知道光明神的弱點，我能幫你……弒神，但相應的您需要給予我一點好處?！?/br>
    聞言，默巴嗖地挪移到雷奧面前，黑色的圣甲蟲在他腦袋上張牙舞爪。

    默巴：“臭蟲一樣的神厭人類，你跟我談條件？”

    雷奧視線從圣甲蟲劃過，喉結滾了兩滾。

    他穩著心神說：“不是條件，是您賜予身為人類的我的恩賜?！?/br>
    說著，他伸手挑開衣領，露出光明氣息濃郁的光鏈。

    “看，這就是光明神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他眼底泛出怨恨，像初秋的冰霜，“我不僅要還彼之身，更要讓光明痛失偏愛?！?/br>
    煉金和瘟疫之神默巴，低頭湊近，尖銳的黑色指尖戳了下光明鏈。

    “嗤啦”一聲，燒焦的黑煙升騰。

    只一接觸，默巴的指尖就被灼燒掉了皮rou。

    如此純正的光明鏈，讓默巴來了興趣。

    他從袖子里摸出顏色各異的瓶瓶罐罐，嘴里念叨著什么，竟是當然開始煉金。

    雷奧不知道默巴要干什么，但莫名的，他就心生了期待。

    也行，默巴真能幫他弄斷光明鏈。

    艾瑞克嘴角冷眼旁觀，凹陷的嘴角陰影，彎成了嘲弄的弧度。

    “呀，這是在做什么呢？”

    驀地，一道疏朗如清泉的聲音插進來。

    頭戴草帽，穿著粗布短衣的花匠，手拎一籃玫瑰花，施施然走了過來。

    他像是無意闖進來的，又像是心有好奇，恁的無辜單純。

    雷奧攏好領口，眼神閃爍。

    這個花匠，現在出現在這里？！

    他想起什么，眼底猛然爆發出興奮，并目不轉睛地看著花匠，仿佛是要驗證自己心里的猜測。

    所以，終于忍不住了嗎？

    從頭到尾，他根本就沒找錯人，也沒有猜錯！

    花匠偏頭，對上雷奧的視線。

    他從籃子里挑選了一朵藍色的玫瑰花，仔細擦到雷奧胸口。

    末了，他還給對方理了理肩上不存在的灰塵。

    “先生，”花匠嘴角含笑，彬彬有禮，“你和這朵最配，都不香還臭?！?/br>
    雷奧表情冷了，他低頭瞥了眼玫瑰花：“我沒猜錯的話，你瞎的應該是眼睛，而不是鼻子?！?/br>
    阿爾伯特瞇眼，有點能耐的神厭小子。

    殺掉不能留，任何可能給小娜娜造成威脅的存在，都得死。

    在他背后，墮神默巴黑袍鼓起，無數只黑色圣甲蟲爬出來，振動雙翅，咔嚓咔嚓張著口器，朝阿爾伯特撲過去。

    雷奧眼底的興奮更勝了。

    阿爾伯特似無奈地嘆了口氣，揚手間拋出花籃，各色盛開的玫瑰花簌簌繽紛，仿佛是一場玫瑰雨。

    玫瑰雨以阿爾伯特為中心，他往背后一抹，修剪綠植的大剪刀就被握在手里。

    “哎，墮神先生，我原本不想和您見面，”阿爾伯特姿態輕松，隨手一剪子下去，就將一只圣甲蟲去透，“尤里斯子爵雇傭我的薪水豐厚，我很珍惜花匠的工作?！?/br>
    云淡風輕的閑談間，阿爾伯特腳邊就一堆死蟲子。

    他慢吞吞往墮神靠近：“真是可惜，您好像抓了一些活著的人類?！?/br>
    娜娜莉不想其他小孩子，都像從前的自己一樣，沒有爸爸沒有媽姆和哥哥，所以對這些人類的死活格外在意。

    “我家寶貝兒真善良?！彼涿钯澝懒艘痪?，手上大剪刀往墮神腦袋一刺。

    “咔——嚓”手起刀落，墮神耳邊的一朵黑色玫瑰掉落。

    阿爾伯特伸手一接，抬眼看墮神：“墮神先生，你會放了那些人類的吧？”

    墮神默巴沉默地看了看那把大剪刀，被冒犯的憤怒層疊而起。

    默巴：“丑惡的人……”

    一句話未完，阿爾伯特揚眉：“嗯？”

    打著渦花的水流從他腳下驟然暴漲，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墮神“吞”了下去。

    真的是生吞，半透明的水流形成水膜，把墮神死死地包裹在其中，禁錮他的四肢，水線纏著他脖子。

    一時之間，默巴竟然無法動彈。

    而且，他在水流里，隱約感應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那氣息好似帶著奔騰的瀑布水流聲，又暗含強勢的靈魂威懾，屬于上位神對下階神的絕對壓迫。

    這樣的感覺，默巴只在光明神身上感受到過。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雷奧反應過來時，墮神默巴已經被禁錮了。

    雷奧警惕地盯著阿爾伯特，不自覺往后退了半步。

    阿爾伯特嗤笑一聲，這會卻并不慌著料理神厭。

    他打了個響指，空氣里就傳來嘩啦的流水聲。

    不一會，水流卷著被抓的鎮民出現了。

    一共還有三名鎮民沒被吃掉，不過各個都臉色慘白，惶恐不安，絕望又崩潰。

    阿爾伯特是紳士的體面人，一人送一朵白玫瑰，簡單安撫兩句，然后控制著水流將人往外頭運。

    就在這時——

    “就在這里嗎？這里就是日晷花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