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買一些外賣分給實驗室的學生，說辭就是我們兩個實驗室要合作。既然剛才這樣說了，我們就順水推舟，你覺得怎么樣？”莊辰想借學生之口徹底坐實兩間實驗室合作的事。一勞永逸。

    “好，不過不用再買外賣，可以把這些東西給學生，我改天請你吃飯?！彼舞f著把茶幾上的包放到了自己身后。

    “這些是你送給我的。我很喜歡，不想跟別人分享?！鼻f辰目光灼灼地看著宋瑾說。

    他寧愿照著這些東西再買一份，也不想把這些送給別人。這是她給他買的第一份禮物，不能這樣隨便處置。

    宋瑾抿了抿嘴，“好啊，你買外賣吧。這些都給你留著?！闭f完指著茶幾上的食物說。

    她剛才飛奔去買東西的路上，以及拎著沉甸甸的袋子回來的路上，都是想著要給莊辰驚喜，沒想過要把這些給別人。

    莊辰點點頭，拿起桌子上的手機，很快下單。拿過打印機里的還留有余溫的文件，取過訂書機，將文件裝訂，繞過書桌，走到沙發前，在空著的一邊坐下。

    把文件遞給宋瑾，接著俯身打開一個金槍魚三明治，遞給她，“一邊吃一邊看?！?/br>
    宋瑾接過。

    莊辰打開那杯美式咖啡，喝了口，是他喜歡的熟悉的味道。無糖無奶、酸澀微苦的咖啡這會喝起來有種醇韻微甘之味。

    宋瑾看著文件，時不時咬上一口手中的三明治。

    室內雖然安靜，但很溫馨，之前因為小插曲而靜止的空氣這會靜謐流淌起來，清新的奶酪香和濃醇的咖啡香交織在一起。

    一室安然，滿屋清香。一半煙火，一半清歡。

    過了會，看完材料，宋瑾側過頭，“這是下次講座你準備邀請的學者？”

    “嗯。你覺得怎么樣？我還沒發邀請郵件?！鼻f辰放下手中的咖啡說。

    “看過幾篇這位學者發的文章，還不錯，挺有想法的一個人。不是那種逮著一個套路，注水發文章的學者?！彼舞貞浟艘幌伦约簩@個學者的了解。

    科研領域其實也有套路。有些學者可能很多年都在一個套路里來回轉圈，按照一個模式，換個分子或者腦區或者疾病，連續發一些還不錯的期刊。

    比如在這種疾病中有用的分子，他們會立刻緊跟潮流放在另一種疾病里研究。這樣做不是說不好，但總歸是少了些勇于創新和突破的精神。

    “是，我跟你的看法一致?！鼻f辰點頭。

    “上次我們吵架的那個學者，你不打算邀請了？”宋瑾一邊翻著文件，一邊問。

    那場爭執兩人后來都沒有再提起，也沒有誰耿耿于懷。很正常的學術爭論，各自觀點和立場不同罷了。

    “暫時不邀請了?？紤]到聽講座的大部分是學生，他們估計對那個學者有些了解，可能也會有抵觸情緒。再等等吧，看看以后他的成果能不能都被證實，或者他自己對曾經的錯誤愿不愿意當做教材一樣來承認?！鼻f辰說了自己的想法。

    宋瑾扭過頭，看著他，“這次準備邀請的學者我沒有意見，那講座是你來主持還是我來主持？”

    學者是外國人，到時候免不了要用英語交流。宋瑾沒出過國學習，對自己的口語和聽力能力并不那么自信，特別如果對方要是還帶有口音，她來主持的話會很艱難，壓力也會很大。

    可是，這本身就是她自己的短板，是時候要重視了。推得了這次，那下次呢？以后呢？

    莊辰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這次我來主持，你先歇歇。到時候你多提問，我很期待學者被你難倒的樣子?！?/br>
    宋瑾頭偏向一側，抿嘴笑起來，“要是他被我難倒，你作為主持人還得幫他解圍呢。要是你也不能解圍，場面會很難看啊?！?/br>
    “那參會的人應該會很開心看到兩個男人被一個女生難倒的場面，不失為一次有趣的講座經歷?！?nbsp;莊辰低頭笑起來，緊繃的心也放松了不少。

    宋瑾也跟著想象了一下那副畫面，哈哈大笑起來，“好，我好好準備，爭取能難倒你們?！?/br>
    她笑了，他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至少她現在走出這間辦公室，不是自責和擔憂的模樣。

    接著又聊了會講座的事。過了會，莊辰說：“想聽關于這位學者的八卦嗎？”

    宋瑾正在咬三明治的動作頓住，側過頭，瞪大眼，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旁邊的人。

    ——莊辰會說別人的八卦？

    ——這么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居然跟“八卦”二字扯上聯系？

    ——這位學者有什么樣的八卦值得莊辰來說？

    吃完嘴里的三明治，安撫了一下受到驚嚇的心臟，她才開口問，“什么八卦？”

    “之前在國外實驗室，聽人說的，這位教授是位妻管嚴，他的衣食住行全是他老婆包辦。這次來中國，估計他老婆會隨行?！?/br>
    “妻管嚴還好吧，我老家那里很多男人都是妻管嚴?！彼舞嶂^說，沒聽出這里有值得八卦的東西。

    “這位教授最開始從事基礎研究與他老婆密切相關。據說兩人剛認識的時候，他妻子對他沒有好感。后來打聽到那位女士喜歡在實驗室安靜做實驗的男人，這位教授就趕忙換了專業。之后瘋狂做實驗，把自己變成了最會做實驗的人。這才吸引了女士的注意力?！?/br>
    “這位學者現在年紀很大了，但仍舊每天都去做實驗。有人跟他打趣，他都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他不做實驗了，他老婆可能就會拋棄他?！?/br>
    “我見過他老婆，很愛他，不是那種他不做實驗就拋棄他的人?！?/br>
    宋瑾沒打斷莊辰，聽到這里，她笑著說，“估計是這位教授想保留兩人最開始認識，緣起之時的那份浪漫吧?！蹦┝?，感慨，“這樣的愛情真好?！?/br>
    莊辰點了點頭，正準備說什么，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身接電話。

    “我這就下去?！鼻f辰說完便掛了電話。

    “外賣送到了，我下去一趟。等我五分鐘?！?/br>
    宋瑾看見他接電話，就想著事情已經談完了，她可以離開了。還在發愣，就見莊辰走向書柜，拿了份文件，轉身過來，“這份資料你看看?！?/br>
    宋瑾一臉茫然看著他，不過莊辰已經拿上椅子上的黑色長款外套，套上之后就出門了。

    她沒有急著看文件，反而陷入沉思。

    ——怎么有種小孩用各種方法不讓父母離開的感覺？

    ——他是在擔心她的情緒還沒緩過來？不應該吧，大家都是成年人，遇到問題，解決問題就好。

    ——哎，不是很懂他這波cao作。

    不過好在很快莊辰回來了，拎了一大袋東西。

    接著走到書桌邊，坐下，拿起座機，摁了幾個數字。

    “喂，何飛在實驗室嗎？”

    不知道那頭說了什么，宋瑾又聽到莊辰說，“你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br>
    很快莊辰掛了電話，看向沙發這邊，“等會實驗室的學生過來，我讓他把這些咖啡和甜品拿到實驗室分了?！?/br>
    過了大概五分鐘，有敲門聲，莊辰提高音量說了聲，“請進?！?/br>
    “老師，您找我？”何飛把門推開，手還握著門把手，眼神閃爍，看上去有些忐忑。

    “你把茶幾上這些吃的拿去實驗室，分給夏沁和宋瑾老師實驗室的學生?！鼻f辰起身。

    何飛視線挪到茶幾上，看見了正低頭看文件的宋瑾，“宋老師好?！?/br>
    “你好?！彼舞痤^，笑著說。

    “我們實驗室以后會和宋老師實驗室進行合作，大家先吃點東西，做好干活的準備，兩家實驗室先打好關系?！鼻f辰說。

    何飛暗自松了口氣，他還以為這趟過來要討論課題。最近莊老師剛找過夏沁討論了，夏沁當時就跟他說了，莊老師很嚴格，一些概念性的知識一定要清楚，還有老師給的那些文獻都要看。

    所以何飛最近在瘋狂看文獻，奈何看了忘，忘了看，感覺自己看了個寂寞。突然接到電話讓他來辦公室，就感覺自己死到臨頭了。過來的路上，像是戴著鐐銬般，每走一步都沉甸甸的，甚至心里都在默默念經，希望老師看在是同胞的份上，手下留情。

    結果到了這里，居然是讓他過來是拿吃的！換種說法是，他們老師要用美食，這種粗淺的方法鼓舞他們好好干活！

    何飛趕忙走到茶幾邊，撈起一大包東西，腳底抹油一般飛快離開了辦公室。

    宋瑾收拾了一下茶幾上的東西，準備告辭離開。

    莊辰走過來，幫她把剩下的咖啡裝好，“今天，謝謝?！?/br>
    “不用客氣，你說的，正常的同事間的來往。不過改天我請你吃飯吧?！彼舞蒙仙嘲l上的手提包。

    “好?！鼻f辰應下來。他想要跟她進一步接觸，不愿放過每一個機會。

    ***

    這邊，何飛回到實驗室，把東西放在實驗室里間的休息室里，扒拉著看了眼袋子里的東西，接著轉身去了細胞間，穿上鞋套，戴上帽子，走進去。

    正坐在其中一個超凈臺前的夏沁在給細胞分皿，被人冷不丁拍了一下肩膀，手也跟著抖了抖，就這樣有一些細胞被她挑出去了，飛到了超凈臺里，氣得她想罵人。

    戴著口罩，鏡片后的雙目冒火，咬牙切齒地說，“何飛，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何飛以為自己進來的腳步聲已經提醒了夏沁，這會誤了別人的實驗，也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莊老師剛才找我了?！?/br>
    “怎么？你被罵了？”

    “那倒沒有?！焙物w話說了一半。

    夏沁感覺自己的耐心和手上的細胞都要被耗死了，大聲吼，“有事趕緊說！再磨磨蹭蹭，你就不要說了！”

    “莊老師給我們買了一堆吃的，你肯定喜歡，是你之前買過的那家店。我進來就是告訴你一聲，做完實驗趕緊出去吃東西?！焙物w退后兩步，遠離爆/炸中心，一鼓作氣說完。

    “東西你給我留著！五分鐘內，我收拾好就出去！”夏沁斬釘截鐵地說。

    細胞間還有幾個超凈臺，這會都有人做著實驗，夏沁右手邊超凈臺前的人把培養瓶瓶口對著酒精燈過火消毒，一邊慢悠悠開口，“莊老師還專門給你們買吃的??？”

    何飛一聽就來勁了，直起腰，“對啊。不僅我們實驗室，你們實驗室也有份，我們莊老師說了，以后要和你們實驗室合作，先犒賞大家，鼓舞士氣，就像壯士出征前的踐行?！?/br>
    “真的假的??？”問話的人只是隨口提了句，沒想到還有他們的份。

    “真的啊，莊老師交代的。東西很多，我跟夏沁吃不完，我等下去你們實驗室叫人過去吃。你也趕緊啊?！焙物w一臉開心地說。

    左邊超凈臺的人也好奇起來，“何飛，那我們實驗室呢？”

    “哦，不好意思，莊老師沒有說你們實驗室。目前我們只跟許老實驗室合作?！?/br>
    “好氣！我也好想跟你們實驗室合作啊，莊老師幾乎每天都在辦公室，你們可以隨時找他。不像我們老師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找他簽字都要找好幾次，瞎貓碰死老鼠，都得碰運氣?！弊笫诌叺娜吮г?。

    “呵呵，不要這么說。剛才接到莊老師電話，我都快嚇尿了。以為他找我談課題，我還一點想法都沒有，做好了壯烈犧牲的準備。結果，沒想到抱回一堆吃的。所以，少年吶，不要悲傷，不要難過，誰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焙物w微仰著頭大發人生感慨。

    細胞間一時響起各種“嘖嘖”的聲音，有人甚至破口大罵。

    “何飛，你趕緊滾出去，我的細胞都快被你酸死了?！?/br>
    “要不要我給你點細胞，供你作詩??？”

    “來來來，給你一根移液管當話筒，繼續說，使勁吹。下次你被嚇尿了，記得通知我去圍觀?！?/br>
    “……”

    很快，兩家實驗室的人收拾好細胞，放回孵箱，走到門邊，脫了口罩帽子和鞋套，直奔莊辰實驗室的休息間。

    大家都知道先下手為強，翻著袋子，挑自己最喜歡的東西拿。

    這時收到消息的宋瑾實驗室的學生也蜂擁而至，一時間休息室熱鬧非凡。大家一邊吃，一邊逗樂。

    有人拿著咖啡碰杯，笑著說，“合作愉快，多多照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br>
    有人一起分享三明治，之前來往不多的兩間實驗室，一下距離拉近了許多。

    很快，“公有財產”帖子里，多了一些照片，全是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