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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楊林自認和周禮是那種實實在在,絕不會虛頭巴腦的關系。偶遇困境,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誰的人生還沒點挫折? 周禮抿抿嘴,“我住址、單位、動線那幫人一清二楚,究竟哪天被人跟著都不知道?!?/br> 那段時間他只來過咖啡館一次,因為聽說蔚萊會到,他想見她。 “打電話??!”楊林氣得拍桌子。 “萬一被監聽呢?!敝芏Y擺擺手,“我做的是最壞打算。楊林,但凡我心里有點底肯定告訴你,但這事我真沒有?!?/br> 楊林悶不做聲。他倒聽父親說過某修理廠老板嗜賭成性后來去借貸,身邊人都跟著提心吊膽,當事人還不起最后一死了之。 聽來的經歷未嘗不是事實。 況且他太了解自己這位朋友,典型粗線條,小事上又迷糊又馬虎,同窗幾年楊林從未見他計較過什么。但周禮是公認的腦子快心里有譜,大事當前別人想到一他就能想到十,這個決定必然是前思后想的最優解,楊林無法反駁。 “這給你?!睏盍謴目诖锾统鲢y行卡,“蔚萊說你剩得不多了。以你爸那生意規模借個幾百萬本金?你不愿意說就不說,反正我算著夠?!?/br> 周禮遲疑一刻接過,他說謝謝。 倒也不是刻意保密,只是他覺得這筆錢是父親的自尊,能不提就不提。 “我得再外派一年,”周禮鄭重拜托,“回頭蔚萊有事你多搭把手?!?/br> “必須走?”楊林看著他,“我這不著急用錢啊?!?/br> “得走?!敝芏Y點頭。就算不考慮債務,工作交接都安排妥當,他不能不顧整個團隊任性妄為。 楊林問,“你原本怎么打算的?” “原本?”周禮苦笑,“曉月做眼線,蔚萊如果認識新的人或者要重新開始我就放手。后來曉月那邊行不通,我就想到你……” 是蔚萊給了當頭一棒讓他清醒。 他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了手,怎么可能放手。 看著她的那一刻,腦子里凈是以后的畫面,有家,有來福,有關于日后的點點滴滴,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又或者,低估了蔚萊于他的意義。 “我是問你原本打算怎么還債,誰問你們家蔚醫生了?!睏盍中χ鴵u搖頭,“周禮,你還沒發現自己的每一步打算里都有蔚萊?” 周禮一愣。 當局者迷而旁觀者清,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笨得像豬。 “行吧?!睏盍纸邮芩陌萃?,繼而笑道,“挺好,離婚證沒領成?!?/br> “等會兒,”周禮忽然反應過來,“離婚證……你跟蔚萊提的?” “是啊?!睏盍纸z毫不覺暴風將至,一副邀功模樣,“知道你爸公司出事我給蔚萊打電話,我說你肯定不是真想離,要不早把證領了。我跟你說蔚萊特逗,她還問我那簽了字的協議書不算數啊……” “逗個屁!”周禮火大,“你跟她提這茬干嘛!” “我這不為你說話呢……”楊林一拍腦門,撒腿就往吧臺跑,“你趕緊合個數把債消了吧,我這兒也挺忙的……” 蔚萊說忘是實話。 無法自拔的痛苦會激發人的回避本能,她認定事實發生于是不想不琢磨,以至于根本沒有在意協議書不等于證書這回事。 周禮太知道,自己該慶幸的不是陰差陽錯,而是蔚萊舍不得兩人感情的那顆心。 他重重呼出一口氣,快步離開咖啡館。 回到家已近九點,看見守在門口的人,蔚萊并不意外。 她打開門自顧往里走,周禮瞄著她的背影,跟進去。 像從前某個下班歸家的如常夜晚被復制繼而插入到這里,中間的空白期需要被一點點填滿。 “楊林給墊了不少……”周禮開口,單手插兜,摩挲著那張他本想當場撕掉的借貸合同,“我努努力,爭取盡快還上?!?/br> 按完手印那一刻,他并沒有自己期待那般如釋重負。不會再被跟蹤尾隨,不會再有人平白無故找到家里,亦不需要再小心翼翼偷偷摸摸過日子,可債不會消減一分,債主不會減少一個,還有很長很長一段路要走。 蔚萊驀得難受到極點,“你不應該把我推那么遠?!?/br> 長久以來積攢的困惑、委屈、不甘齊齊涌上來,她深吸一口氣,怕再說話眼淚會落下。 周禮靠近坐下,將人攬到懷里揉揉她的頭。 “蔚萊,我現在什么都沒有?!彼胱屪约猴@得不要太寒酸,可這樣的事實根本無從修飾,他停頓一刻,“從頭開始,會很難?!?/br> 賣房賣車不難,被高利貸堵到半路追著要錢不難,搬到連樓道燈都不亮的老小區不難,拿到工資第一件事是算還差多少要還不難,連續通宵不吃不喝只為賺那幾個加班費不難,但凡自己能抗的對周禮來說都不難。難的是他無法替代父親忍受愛人遠去事業毀滅的打擊,難的是蔚萊以后注定會吃苦會委屈而自己卻無法給她更好的生活。 衣食無憂的長大,蔚家最寶貴的女兒,他推開她中傷她遠遠看著她,所作所為無非就是三個字,不忍心。 而關于分開的這次嘗試,他最終失敗了。 她哭著問他,“你為什么回來???” 周禮吻上她額頭,眼圈紅紅的只有一句話,“我受不了以后沒有你?!?/br> 比我想你更坦白,比我愛你更綿長——我受不了以后沒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