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佳肴誠實地點頭。

    有些觸碰一旦開了頭，便像沾了癮，周延禮只克制了幾秒鐘，便重新把陳佳肴的手握在手里把玩，陳佳肴被他玩得臉熱心跳，小聲抱怨：“你干嘛?！?/br>
    “今天好乖，沒撒謊?！敝苎佣Y面不改色道，“獎勵你跟喜歡的人牽手?！?/br>
    “……”歪理！

    但是陳佳肴也沒再抽回，而是任由周延禮揉捏，她心思還在周延禮為什么做老師的答案上。

    她表了態，但不忘記尊重周延禮，想了想還是問：“你要說嗎？”

    “沒什么不能說的?！敝苎佣Y說。

    其實陳佳肴私下想過很多個答案，不管是哪一種，都看似合情合理，但卻總差點什么意味。

    會和爺爺有關嗎？

    或者，和言凌春有關？

    “照宣出事，言凌春也知道?！敝苎佣Y說，他低著頭，注意力仿佛都在陳佳肴的手上，說什么似乎無關緊要，口吻平淡，無波無瀾，“她讓我替她向你表示歉意?！?/br>
    陳佳肴邏輯敏捷地問：“為什么讓你替她表示？”

    說完兩個人都是一愣。

    周延禮先反應過來，唇角翹起一抹淺弧，抬眸看向陳佳肴，似是調侃地說：“我們沒什么關系，別誤會?！?/br>
    陳佳肴察覺他解釋的意圖，面色一僵，掐了下周延禮的手，“我沒有！”

    周延禮哄小孩一樣，“嗯，你沒有?！?/br>
    “本來就沒有?！标惣央缺荛_周延禮含笑的目光，小聲嘟囔。

    周延禮盯著陳佳肴，忽然說：“是因為我相信她?！?/br>
    “什么？”陳佳肴抬頭。

    周延禮說：“當初你爺爺說她沒有分清楚感情的類別，說她太年輕，錯把依賴當成別的，我跟他爭了兩句?！?/br>
    陳佳肴有點吃驚，也在這一瞬間明白了她為什么總是想不到他做老師的理由，因為她把周延禮想得太過于周正，但其實，他根本不是什么傳統禮教的人，他其實，很有煙火氣。

    “其實你爺爺說他偶爾也有分不清的時候，我覺得沒什么分清分不清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br>
    是了，這就是周延禮。

    在他的領域世界里，情感界限皆分明。

    “所以爺爺覺得你不能感同身受?！标惣央人坪趺靼琢耸裁?，“他覺得你沒有遇到他這種情況，所以才能判決得那么輕松?！?/br>
    “他還說，日久難免生情，偶爾分不清楚情有可原?！闭f到這里，周延禮輕輕捏了下陳佳肴的指尖。

    陳佳肴眼睛閃爍幾下，“那你現在是輸了嗎？”

    周延禮眼眸含笑看著陳佳肴，“你覺得呢？”

    她不知道。

    如果真的是因為日久生情，那陳佳肴可能會在萬幸之余，生出那么一絲絲遺憾。

    因為日久生情的重點不在對象，而在日久。

    那意味著，她其實不是唯一。

    可下一秒，陳佳肴的手忽然被用力拽了一下，陳佳肴一時不察，倒進周延禮懷里，周延禮長臂圈住陳佳肴的腰肢，下巴擱在她的肩窩，低聲在她耳畔：“我還是贏了?！?/br>
    “我分得很清楚?！?/br>
    “我教了那么多年書，帶過的學生不少，見過的學生無數?！敝苎佣Y一字一句，“但是我現在抱的，只有你?！?/br>
    他聲音低低沉沉，陳佳肴的心仿若成了柔軟的鼓，被他一下一下敲出聲音來，敲得陳佳肴手腳發軟，眼眶也軟得兜不住淚。她沒有推開周延禮，也沒有從周延禮懷里出來，而是哽咽著說：“你那么相信言凌春，可她后來還是……”她不忍說下去。

    周延禮卻輕松接道：“所以我在等你長大?！?/br>
    過去從十六歲到十八歲，兩年六百個日夜，你小心翼翼，虔誠又被動地往時間里澆灌無數心血和精力。

    然后把時間全給了我。

    如今，我把決定權交給你。

    “你現在長大了?！敝苎佣Y說，“還喜歡我嗎？”

    陳佳肴僵在周延禮懷里，周身耳邊似乎一下子全靜了下來，只有兩顆差不多挨在一起的心臟飛快跳動。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陳佳肴輕輕眨了下眼睛，大顆眼淚如珍珠成串落下，她抿了抿唇角，口中居然一片清甜。

    過去那么多年的酸澀好像一瞬間化為烏有，原來收獲果實的感覺是這樣，原來在最后的最后，所有的辛苦真的會換來“值得”二字。

    “周延禮……”陳佳肴嗓音沙啞。

    周延禮“嗯”了一聲，“事不過三，你想好再答?！?/br>
    陳佳肴聲音還是悶悶啞啞的，聽上去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樣，可憐巴巴的，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問：“你根本沒問過，我怎么回答?！?/br>
    耳邊傳來男人一聲輕笑。

    也是，大灰狼哪能帶出來小兔子呢。

    這分明是一只小狐貍。

    “那……”

    周延禮還沒開口，陳佳肴忽然鉆出周延禮的懷，她眼睛還濕漉漉的，眼睫被暈染成一縷一縷，一雙烏珠清亮，像被精雕細琢打磨過的琥珀。她眼睛里映著周延禮的面孔，說：“不管你說什么，我都會說：我很榮幸?！?/br>
    你看，我真的太愛你了。

    我知道主動很辛苦，所以哪怕只是最后一小步，我也不愿意讓你背負。

    周延禮回看陳佳肴，他面上平靜從容，可陳佳肴卻莫名覺得他好像猜出了她的意圖，她輕輕拉了下他的小指，不說話，只拿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看得周延禮渾身guntang，心像著了火，半晌，他才回捏她的指腹，眼睛一瞬不移盯著她，“你這么看我，是在邀請我親你嗎？”

    陳佳肴臉瞬間紅了一大片，如臨大敵松開周延禮的手，整個人縮回原處，恨不得拿被子把整個人包起來。

    原來是一只披著狐貍皮的小兔子。

    她緊張得眼珠亂轉，口中磕絆，“不、不是，才不是！”

    周延禮怕再逗下去小兔子就躲窟里去了，于是大發慈悲岔開話題，“餓不餓？”

    陳佳肴閃著眼睛盯看他，搖頭。

    周延禮又問：“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陳佳肴還是盯著他搖頭。

    大灰狼忍不住了，挑了挑眉問：“要不要回房睡？”

    小兔子果不其然條件反射地搖了搖頭，搖完反應過來，眼睛瞪大，作勢要點頭，周延禮眼疾手快捏住她的下巴阻止她的點頭動作。

    陳佳肴這會兒根本受不了與周延禮的一丁點觸碰，她想也沒想就打掉周延禮的手，掀開被子就準備下床，“我回去了?！?/br>
    周延禮攔腰抱住，稍稍一個用力就把她摁回了床上，自己緊跟其后壓了上去。

    不是面對面，而是像擁抱那樣，把臉埋進了陳佳肴的肩窩。

    陳佳肴眼睛無聲瞪大，緊張得快要不能呼吸，“周、周延禮，不行……”

    周延禮微微偏頭，唇瓣似乎貼上了陳佳肴的耳垂，陳佳肴身體更僵了，嗓音都在顫，“你、你先起來好不好？”

    “不好?！敝苎佣Y說，“請問一下陳律師，家暴怎么處理?！?/br>
    陳佳肴此刻大腦一片空白，“你、你想怎么處理？”

    周延禮聲音似乎低了一個度，“你確定要按照我想的來處理？”

    這下陳佳肴不止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也暈暈乎乎模糊起來。

    此時喝喝忽然從飄窗跳下來，它尾巴輕輕一甩，勾起了窗簾一角，窗外懸掛著滿月，星斗微亮。

    月滿時分，相愛的人終成眷屬。

    周延禮擁著陳佳肴，在她耳畔說一句：“辛苦了?！?/br>
    你看，愛有回響。

    -

    早上七點，鬧鈴準時響，陳佳肴整個身子仿佛被一只大熊抱住，她費力地把胳膊肘從周延禮懷里抽出來，摸索著把床頭柜上的手機關了，然后哼唧著推開周延禮說：“……熱?！?/br>
    周延禮閉著眼睛，抬手把被子往下拽了拽，陳佳肴趁機翻了個身，周延禮從背后擁上去。他胳膊長腿長，輕而易舉便把陳佳肴圈得無處可去，陳佳肴難受地掙扎兩下，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動?！?/br>
    陳佳肴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半夢半醒間找回了意識。

    ——昨晚因為一個失策行為，周延禮利用“律師不可以言行不一”對她進行道德綁架，然后把她綁在了被窩里。

    對于跟男朋友確定關系第一晚就睡在同一個被窩里這種行為陳佳肴本來是不同意的，但是她真的受不了本來該是冷漠無情的刻板教授把她壓在被窩里蹭肩膀。

    這跟大型犬撒嬌有什么區別？

    后來，在快要入眠時，陳佳肴腦海里靈光閃過一個問題：周延禮有沒有學過催眠??？

    但是一夜過去，陳佳肴早把這個問題拋之腦后。

    忽然，門口傳來響動，像是貓抓門的聲音。陳佳肴察覺是喝喝，掰了下攬著自己腰肢的男人的手，“起了，我要去上班?！?/br>
    “嗯?！弊焐蠎?，行為無動于衷。

    陳佳肴嘆了口氣，又翻了個身，鉆進周延禮懷里，她像抱大熊一樣抱住他，臉貼著他的胸口，近距離聽著他的心跳，抿唇笑說：“你心跳好快啊?！?/br>
    周延禮動了動，下巴擱在陳佳肴頭頂，悶“嗯”了一聲。

    突然又變得話好少。

    陳佳肴撇了撇嘴，小手在他身上像擼大型犬一樣擼了兩下。下一秒，陳佳肴感覺到男人擁著自己的手松開了，她一愣，以為周延禮不喜歡她這樣動手動腳，仰起小臉問：“怎么了？”

    周延禮睜開眼睛，眸中一片深邃，以及某些不可言說的意味。

    “不是要上班？”他嗓音夾雜著惺忪的晨意。

    陳佳肴還要說什么，周延禮目光微微下移一寸，說：“現在不起，一會兒能不能起我不保證?！?/br>
    陳佳肴一滯，順著周延禮的目光下移，下移……后知后覺意識到什么，大早上臉充血，從床上跑了下去，伴隨著周延禮一聲低沉的“穿鞋”，陳佳肴光著腳跑進了衛生間，并且把門關得很響。

    這時，床頭柜上的手機傳來響聲，周延禮瞥了一眼，拿起來接通：“喂——”

    衛生間的門與此同時打開，陳佳肴探出腦袋看了眼周延禮手里的手機，大驚失色跑過來，跳著搶手機，想喊又不敢喊地對口型說：“我的手機！”

    她剛有起跳動作，周延禮順勢攔腰單手抱起，然后把手機還給陳佳肴，面不改色道：“一個人住習慣了，忘了，以為是我的手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