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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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說?!笔挸幭ω撌滞镒?,背后的金織蟠龍栩栩如生。 燈火如豆,香茗飄香。君臣兩人在卷宗室停留到卯時一刻,不知在討論什么。 卯時二刻,杜忘送蕭硯夕上轎,轎簾落下前,蕭硯夕道:“愛卿要珍重身體,累倒了,就沒人幫孤整理卷宗了?!?/br> “臣每日堅持練武,身體無恙?!?/br> 轎旁的張懷喜笑道:“杜大人公務纏身,身邊還是得有個貼心人,大人若是不嫌棄,咱家從宮里挑一個送去貴府?” 杜忘拒絕到:“杜某一個人挺好,就不牢張公公費心了?!?/br> 他喪失記憶后,如空中云絮,孑然一身,沒考慮余生將如何度過。他將全部精力投入在衙門中,夜夜與燭臺為伴。 蕭硯夕深深看他一眼,放下轎簾。張懷喜大聲道:“起轎?!?/br> 侍衛抬著墨綠小轎,從杜忘身邊經過。冬風起,刮起杜忘的衣角和玉佩流蘇。那玉佩上刻著一個小姑娘的輪廓。 當年,他被恒仁帝救下時,全部身家已被劫空,只留下這枚緊緊攥在手里的玉佩…… 休沐日,不少朝臣親自來送家中嫡庶子上私塾,巷子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掌珠往巷子里走,身影穿梭在馬車之中。 停在巷子最里面的豪華馬車旁,方小鳶將弟弟抱下車廊,叮囑道:“要聽夫子的話,不能偷懶?!?/br> 方小公子掐腰道:“一聽夫子講學,我就犯困?!?/br> 方小鳶踢了弟弟屁股一腳,“你還有理了?” 方小公子嬉皮笑臉往后躲,不小心撞到路人。他扭過頭,見是掌珠,老成持重道:“失禮了?!?/br> 六、七歲的孩童,看起來圓圓的。掌珠喜歡孩子,見小童子一本正經道歉的樣子,彎彎杏眸,柔聲道:“沒事?!?/br> 當她抬睫時,上翹的嘴角徒然壓下。 方小鳶仰著頭,把弟弟拉到身側,暗諷道:“書生要遠離狐媚子?!?/br> 這話是沖誰說的,一聽便知。掌珠懶得搭理,走向大門口。 方小公子歪頭,“狐媚子不是妖精嗎?” “她就是?!狈叫▲S拍拍弟弟的頭,“一會兒你進了學堂,就跟同窗說,想要功成名就,就要離狐媚子遠一點?!?/br> 方小公子點點頭,一蹦一跳進了學堂,把jiejie的話原原本本轉述給同窗們。不到晌午,學堂內都在傳說,掌珠是惑人的狐媚子。 季知意聽說后,揪住方小公子耳朵,“是你在詆毀人?” 方小公子撲棱兩下,扯著稚嫩的童音,“你是狐媚子的同伴嗎?那你也不是人!” 周圍的調皮小公子們哈哈大笑。 季知意拿起戒尺,往方小公子屁股上打,“讓你口無遮攔?!?/br> 方小公子被家里人打皮實了,不痛不癢,“你們快看,妖精生氣了,要現原形了!” 小公子們沖姜知意和掌珠吐舌頭,“狐貍精,狐貍精,兩只狐貍精?!?/br> 季知意拿戒尺指著他們,“你們再敢辱人,明天都不要來了,換一家吧!” 掌珠拉住她,往小竹屋走,“小孩子不懂事,別計較了?!?/br> 一進偏院,季知意摸摸自己的臉蛋,“我真像狐貍精嗎?” “......” 還挺驕傲的?掌珠笑著點點她的酒窩,“我看,你像只花貓?!?/br> “花貓?”季知意勾住掌珠肩頭,撓她癢癢rou,“小狐貍精,你是覺得我不好看嗎?” 兩個姑娘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嬉鬧一陣,根本沒把小童們的話放在心上。 傍晚殘陽如血,各府來接自家孩子回府。季知意站在門口,一只手揪著方小公子的后脖領,目光淡淡地等著來接他的人。 來人果然是方小鳶。 兩個貴女打小不對付,誰看誰也不順眼。 方小鳶見季知意揪著弟弟,登時火冒三丈,上前去扯,“你干嘛?快送來他!” 季知意松開方小公子,一把揪住方小鳶頭發,不顧旁人目光,哼道:“再敢詆毀掌珠,本姑娘讓你吃不了兜著走?!?/br> 方小鳶哪會咽下這口氣,伸手往季知意臉上招呼,尖利的指甲差點刮了對方臉蛋。 兩個姑娘站在門前石階上,扯頭發、撕衣服,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掌珠聞聲趕來,跟夫子們一起上前拉架。方小鳶余光瞥見掌珠,假意被人推了一下,沒站穩,向后仰倒,撞在掌珠肩頭,掌珠依著慣性后退一步,踩空石階向后倒。 “掌珠!”季知意下意識伸手去拉,只拉到了掌珠臂彎的披帛。 掌珠竭力穩住身形,預感的疼痛沒有來襲,后腰被人攬住,整個人撲進一方懷抱。 眾人齊齊看過去。 宋屹安攬著掌珠,面色冷然地盯著方小鳶,“方大小姐自重!” 方小鳶一下就火了,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道:“我在季府私塾前被人欺負,宋少卿非但不管,還出言辱我,什么道理?!” 宋屹安雖溫和,但心里厭惡跋扈的人,冷冷撇下一句“好自為之”,帶著掌珠走向馬車。 掌珠扭頭,想去看看季知意,卻被宋屹安拉住手臂,“聽話,別讓人再看熱鬧了?!?/br> 季知意跟她擺手,頗有幾分颯氣,“明兒說,你先回去?!?/br> “嗯?!闭浦楹鋈挥行┝w慕季知意的性格。 馬車上,宋屹安看她發愣,溫聲問道:“怎么了?” “沒事?!?/br> “可有傷到?” “沒有?!?/br> 宋屹安揉揉她的頭,“沒事就好?!?/br> 掌珠聞到一股青竹和酒水交織的味道,眨眨眼,“大哥喝酒了?” “陪同僚喝了幾盅?!彼我侔材竽蟾咄Φ谋橇汗?,眉宇柔和道,“是不是很難聞?” 掌珠搖頭,點翠步搖小幅度晃動,映入男人的眼。 宋屹安坐遠了點,怕酒氣熏到她。 馬車抵達府邸。宋屹安撩開車帷,扶掌珠下馬車。許是飲的酒水后勁大,當握住掌珠手腕時,不自覺加重了幾分力道。 掌珠看向他,緊緊剎那的遲疑,兩人握在一起的動作,被走出來的薛氏瞧見。 薛氏顰蹙,說不出心里的感受。 夜里,薛氏端著解酒湯,去往長子屋里。母子倆坐在圓桌前。薛氏盯著兒子的臉,問道:“吾兒可覺得掌珠貌美?” 宋屹安愣了下,“母親想說什么?” “你不同意相看,可是因為...掌珠?” “不是?!?/br> 薛氏心口一松,卻聽他接著道:“掌珠從未給過兒子希望?!?/br>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鐘意人家姑娘?薛氏騰地站起身,“她是你meimei?!?/br> “她沒有入宋家家譜?!?/br> “吾兒糊涂!掌珠和太子兩情相悅,不日就會進宮,你添什么亂?” “太子并不喜歡掌珠?!蓖瑯邮悄腥?,他怎么也感受不到蕭硯夕對掌珠的喜歡。在他看來,那是權貴對美色的垂涎、對美人的糟踐。 薛氏從未想過,兒子會對掌珠生出這樣的情感。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勸說。好在看兒子尚存理智,加之清楚他的為人,知他不會為朦朧的情愫沖昏頭腦,于是語重心長道:“你是宋家長子,是宋家的門楣,你有你的責任,也會有自己的妻兒。年少的感情,算不得什么?!?/br> 宋屹安仰頭喝下整碗敬酒湯,苦笑道:“兒子年紀不小了,算不得年少?!?/br> 他放下碗,按按母親肩頭,轉身走進內寢,說不出的落寞。 后罩房內,掌珠剛剛沐浴完,聽見敲門聲,讓春蘭去開門。 “夫人來了?!贝禾m福福身子,笑道,“剛剛小姐還念叨您呢,說想給您繡個絹帕?!?/br> 薛氏讓春蘭先出去,自己來到掌珠身后,拿過布巾,為她細細絞發。兩人的身影映在銅鏡里,無形中,多了一層屏障,亦或是,從未消除過屏障。 掌珠幾次欲站起來,都被薛氏按住了肩。 “母親?” 薛氏看著銅鏡里俏麗的小臉,心里嘆息,不怪兒子把持不住心,這等絕色容貌,女人看了都動心。 “掌珠啊?!?/br> “嗯,我在?!?/br> 薛氏坐在她身側,摟住她的肩膀,“你對太子殿下,到底是何感情?喜歡殿下嗎?” 掌珠不想騙她??勺约号c蕭硯夕的關系太過復雜。一時間難以解釋,也無處解釋。有些事注定荒唐,荒唐到無人會信。 “嗯?!?/br> 薛氏點點頭,“那你對屹安......” 對方欲言又止,掌珠問道:“大哥怎么了?” “你對屹安有無男女之間的感情?” 掌珠聽懵了,呆呆地看著她。 薛氏不想冒犯小姑娘,但有些話又不得不問,“你喜歡屹安嗎?” 怕小姑娘聽不懂,薛氏又強調道:“男女之間的喜歡?!?/br> 掌珠攏起黛眉,心想是自己做了什么讓夫人誤會了嗎? 薛氏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委婉地表達出心中所想。 聽完她的話,掌珠站起身,“您誤會了,我對大哥只有敬意和感激?!?/br> 得了這話,薛氏安下心來。又跟掌珠聊了幾句,滿意地離開??烧浦閰s輾轉反側,一夜未眠。本就寄人籬下,又被主母誤會,這滋味,屬實難受。 四更天未亮,掌珠簡單梳洗,走出后罩房,站在窩角廊道里,迎風佇立。當東廂房的房門被人從里拉開,一抹俊逸身影出現在門口時,掌珠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