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平行時空)
【本章與正文的前世劇情略有出入,作為平行時空看就好】 承業十年,十二月。 夜幕已低垂,月上樹梢,清輝流轉,映出庭中雪色晶瑩。 顏玖竹進屋時,顏珞笙正捧著一本書坐在桌邊。 她被書中內容吸引,看得津津有味,翻過一頁,才抬眼望向兄長,奇道:“阿兄這個時辰來找我,是有何事?” “我本想早些,奈何臨時被父親傳去考校功課,直到現在才放出來?!鳖伨林駠@口氣,飲下素月斟好的熱茶,試探道,“阿音,我聽說城郊的梅花開了,明日一同去看看吧?!?/br> “要去你自個去,”顏珞笙說著,目光重新落在書頁上,“天寒地凍的,我可不想出門?!?/br> 不假思索地拒絕,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meimei的反應全在預料之中,倘若她爽快答應,才是難得一遇的奇觀。 平時,顏玖竹碰了釘子,也不會再勸,但今次承諾于人,他還是打算爭取一番。 視線掠過書衣,他計上心來:“我設法為你湊齊這套書,如何?” 她正在讀的是一部游記,之前偶然尋獲,令她愛不釋手,只可惜缺失了幾卷,并不完整。 顏珞笙不為所動:“阿兄如能找到,早就拿給我了,才不會以此作為交換條件,讓我冒著風雪嚴寒陪你去看勞什子梅花?!?/br> 顏玖竹被戳穿,也沒有辯解,笑著道:“果然,什么都瞞不過你。其實是我見你在屋里悶了許多天,想帶你外出透透氣,阿音,當真不考慮一下?” 顏珞笙回以微笑,旋即,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 顏玖竹無奈,只得放棄。邀請meimei同行是太子的提議,他雖不知對方作何考量,但想到入冬之后meimei就未曾出過府,便答應下來,抱著一絲微乎其微的希望,或許她會樂意去城郊散散心。 然而meimei態度堅決,非他一己之力能夠動搖。 好在他已經提醒過太子,以meimei的脾性,八成不愿挪窩,除非告訴她是太子相邀,出于禮節,她定會露面。 卻被對方制止:“令妹賞光,是我的榮幸,若拒絕,也只能說我無緣與她結識,既然這樣,我又何必拿身份壓人、強迫于她?” 顏玖竹看著meimei,小時候,她曾是個性情活潑、逢人便笑的女孩,與現在端莊嫻靜的模樣大相徑庭,他思及其中因由,心里五味陳雜,默然一嘆,溫聲道:“那我走了,你早點休息?!?/br> 顏珞笙應下,待他離去,又看了一時半刻,才洗漱就寢。 朦朧中,她聽到一陣喧鬧,素月的聲音隱約傳來:“小姐,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她猝然睜眼,目之所及,素月滿面淚痕,未等她出聲詢問,母親已疾步走來,令人為她換上婢女的衣服。 顏珞笙心中涌上不祥的預感:“阿娘,怎么回事?” “外面都是禁軍……”顏夫人深吸口氣,搖搖頭,“來不及解釋了,阿音,你鮮少在人前露面,扮做婢女,或許還能逃過一劫?!?/br> 顏珞笙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只覺如墜夢中。 禁軍包圍顏府,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素月飛快地穿上了她的衣服,而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阿娘,阿兄呢?阿兄在哪里?” “搜查的人正往這邊來,”顏夫人嗓音沙啞,“他爭取不到太多時間,快走,否則來不及了?!?/br> 顏珞笙被婢女們架起,徑直拖向門外。 她掙扎著回頭望去,可視線愈發模糊,淚水將母親的身影阻隔。 之后的情形混亂不堪,淬著寒光的兵刃洞穿她的身軀,鮮血蔓延開來,很快凍結成冰,她的意識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俯瞰那個無聲無息的自己。 隨即,畫面突轉,父母兄長和素月穿著囚服跪在行刑臺,劊子手舉起刀,毫不留情地落下。 她一聲驚叫,驀地醒來,窗外天色微明,風雪已經停了。 ……原來是在做夢。 素月聽聞動靜,匆匆而入,見她滿頭冷汗、眼角還掛著淚痕,急忙用帕子沾了熱水為她擦拭:“小姐身子不舒服嗎?是否需要奴婢請大夫過來看看?” “無事?!鳖佺篌显噲D平復呼吸,心跳卻仍有些急促,夢境過于真實,讓她驚魂未定。 素月收起帕子:“還不到辰時,小姐可要再躺一陣?” “不了,為我更衣?!鳖佺篌戏愿赖?,“派人去給阿兄傳話,請他等我片刻?!?/br> 一個時辰后,顏珞笙來到前院,顏玖竹已在等候,待她走近,好奇道:“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出去放放風也好?!鳖佺篌系哪抗庠谛珠L身上長久停留,復而笑道,“阿兄所言可還作數?” “當然?!鳖伨林裥攀牡┑┑?,“我無論如何也要為你找到那書?!?/br> 顏珞笙莞爾,與他一同出門,各自登上提前備好的車馬。 顏玖竹令車夫向城外駛去,驅馬伴在旁側,顏珞笙靠在軟墊上,安心地松了一口氣。 她并非執著于幾本書,而是被那個噩夢勾起恐懼,如果顏家在一夜之間遭難,她沒能見到兄長最后一面,即使僥幸活下來,也會因為拒絕了他頭天晚上的邀請而后悔終生。 書還有大把時間看,陪伴母親和兄長的機會卻越來越少,她須得好好珍惜。 夢是假的,但父親已經開始考慮她的婚事,她留在家中的日子所剩無多。 她昨夜沒有睡好,此時有些犯困,淺淺地打了個盹,被素月喚醒時,馬車已抵達目的地。 素月為她整理了一下衣飾,裹好狐裘,扶著她走出馬車。 天空碧藍如洗,冬日的暖陽灑落,驅散幾分寒冷,河面結了冰,對岸紅梅如火般盛開,在純白無瑕的雪地上綿延成灼目的艷麗。 確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顏珞笙行至顏玖竹身畔:“阿兄,走吧?!?/br> “隨我來?!鳖伨林竦?,“太子殿下與瑞王殿下也在,我們過去見禮?!?/br> 顏珞笙有些意外,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不遠處亭子里立著的身影。 兄長與太子和瑞王交好,相約出游實屬尋常,但兄長知她脾性,從不邀她一起。她以為此行僅有他們兄妹,沒想到會與這兩位貴人遇上。 顏珞笙平日深居簡出,該有的禮數卻還是知曉,她點點頭,與顏玖竹朝亭子走去。 姜義恒望見馬車時,頗為出乎意料。 昨日他讓顏玖竹邀請顏小姐,其實壓根沒抱希望她會同意,畢竟京中人盡皆知,右仆射千金鮮少公開露面,即使是宮宴,也不見她隨父母兄長出席。 車簾掀起,顏小姐搭著婢女的手款款下車。 少女黑發雪膚,僅是一個側顏,便已顯現出明艷無雙的絕色,她披著一件白狐裘,衣裙卻是耀眼的火紅,打眼望去,竟比雪地上盛開的紅梅還要秾麗幾分。 他素來不大關注女子的外表,這次卻極其罕見地多看了兩眼。 “顏小姐?還真是稀客?!苯x愷的驚訝分毫不比他少,“阿兄,顏公子約我們打獵,卻又帶了meimei,看樣子他更改主意,要另做安排了?!?/br> “沒有,”姜義恒淡然一笑,承認道,“是我讓他請顏小姐來?!?/br> 姜義愷懷疑自己聽錯:“怎么,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道阿兄被父親說動,終于打算納妃……” “阿弟,不得無禮?!苯x恒輕聲打斷他的調侃,“只是一些詩文上的事,想與顏小姐討教?!?/br> 這話不假,他一反常態,邀請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便是因為前些天偶然看到了她的詩稿。 顏晟的女兒自幼博覽群書,詩文更是一絕,他久聞其名,卻始終未曾得見,僅在旁人的只言片語中零星地聽說過她筆下的詞句,直到那張文稿傳至他手上。 與尋常千金貴女不同,她的文風算不得秀麗清新,也沒有傷春悲秋、顧影自憐之類的內容,反而透著渾然天成的曠達與灑脫,字跡行云流水、不掩鋒芒,令許多男子看了都要甘拜下風。 她雖身形囿于一方宅院,眼界與心境卻仿佛屹立于群山之巔。 那一瞬,他突然生出與她結交的念頭,潛意識里有種預感,彼此定能成為知己。 而今,機緣已然來臨。 兄妹二人走進亭中,顏玖竹道:“太子殿下,瑞王殿下,這位是舍妹?!?/br> 顏珞笙落落大方地行禮:“臣女見過二位殿下?!?/br> “顏小姐不必客氣?!苯x恒話音溫和,“久聞才名,今日有緣相見,不知可否請小姐賜教?!?/br> 他如此開門見山,顏珞笙微微一怔,卻放下心來。 兄長既與太子和瑞王有約,斷不可能瞞著兩人貿然添她一個,相反,兄長明知她會拒絕,還千方百計勸她出門,或許正是太子或瑞王的意思。 自己與兩人素不相識,想不通他們會有什么事情需要找她。 如今疑惑得解,她垂眸道:“殿下謬贊,臣女才疏學淺,不敢在殿下面前賣弄?!?/br> 姜義恒不以為然:“顏小姐這般自謙,是在質疑我的眼光了?!?/br> 顏珞笙本是試探他的態度,聞言也不再推拒:“得殿下賞識,臣女不勝榮幸?!?/br> 寥寥數語,她對太子的印象已頗好,他直白坦蕩,她便禮尚往來,收起話里話外的機鋒。 拐彎抹角未免太累,以文會友,合該拿出些許誠意。 “看來阿兄無暇與我們縱馬了,”姜義愷揶揄道,“顏公子,你我先走一步吧?!?/br> 顏玖竹看向顏珞笙,見她神色無異,便與瑞王離開。讓他留下聽這兩位才子才女談論詩詞歌賦,實在強人所難,太子的品性他自然信得過,何況還有下人守在亭外隨時待命。 顏珞笙初次同太子見面,對他卻不算陌生,父親和兄長每每提及他,都是極盡美言,她見過他贈予兄長的墨寶,的確當得起坊間流傳已久的夸贊。 既然有緣相會,她也著實想與他交流一番。 亭中桌凳已被清掃干凈,兩人各自落座,顏珞笙令素月取來車上的文房四寶及茶具。 少頃,茶爐升起裊裊白霧,清幽的香氣彌漫開來。 日頭漸高,時間悄然而逝。 顏珞笙始料未及,她竟會對太子產生一見如故的感覺,起初她顧及尊卑,言語間牢牢把握著分寸與邊界,到后來,不知不覺聊上興頭,便開始暢所欲言。 他的嗓音清冷,語氣和態度卻春風和煦,沒有任何居高臨下的意味,逐漸打消她的戒備與堤防。 兩人從詩文談論到書畫,諸多觀點不謀而合,良久,顏珞笙端起茶杯,內心頗有些相見恨晚。 這個念頭一出,她自己都嚇了一跳,余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太子,又飛快地收回。 他的五官生得極好,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星辰入海,讓人一看便挪不開視線。 她心知此舉僭越,壓下莫名起伏的心緒,不敢再四處亂瞟。 正出神,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坐了許久,也有些乏了,不知顏小姐可愿去林中走走?” 顏珞笙點頭應下,起身隨他前往對岸。 紅梅開得正盛,微風吹落枝頭細雪,隱約有暗香襲來,置身其中,頓覺心曠神怡。 顏珞笙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輕聲慨嘆道:“今日與殿下一見,臣女獲益良多,往后還是該時常出門看看,而非困于一己之念,選擇畫地為牢、故步自封?!?/br> 姜義恒直覺她話里有話,卻不好窺探她的隱私,于是避重就輕道:“顏小姐雖身居四方高墻之內,心志卻在廣闊天地、遼遠山河,你足不出戶,但天下事皆知,可見本就不是籠中鳥?!?/br> 顏珞笙一時怔忪,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往事紛至杳來,她仿佛聽到祖父與祖母疾言厲色的訓斥,還有幾位叔伯及其妻妾兒女對她和母親指指點點。 他們說她言行舉止離經叛道,與來自商戶的母親別無二致,以后傳出去,堪稱顏家奇恥大辱。 父親終日忙于朝政,聽過她哭訴,安慰她祖父母都是為她好,然后令人將她帶出了書房。 第二天,事情不知被哪個眼線傳到祖母耳中,她被罰在院中跪了大半天,直到體力不支暈倒在地。醒來才知,母親和兄長替她求情,也挨了一頓斥責。 之后,祖父將兄長帶走親自教養,以免他近墨者黑,被她們母女引上歪路。 她終于明白,生在世家大族,注定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她的行差踏錯,會導致母親和兄長一并遭受牽連。 自此,她如同變了個人,凡事遵從祖父母的要求,逐漸成為他們眼中最理想的名門閨秀。 可打心底里,卻無法壓抑對外面世界的渴望,于是寄情書卷,借由文字踏遍九州。 顏珞笙長久靜默,抬頭眺望連綿遠山:“然而終此一生,那些都是遙不可及的奢望?!?/br> 姜義恒卻道:“以顏小姐的學識與見地,這世上除了你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將你困住?!?/br> 聲音輕緩,但語氣毋庸置疑。 顏珞笙無言片刻,隨即笑了笑:“多謝殿下寬慰,臣女覺得舒暢了許多?!?/br> “不是安慰?!苯x恒望向她,“我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顏小姐,你我其實是一路人?!?/br> 他的言語似輕風拂過水面,在她心底激起一陣細微卻經久不息的漣漪,顏珞笙認真體會其中之意,忽然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隱約知曉他期待的答案,但又像是害怕什么般,不敢多做深究。 末了,她輕描淡寫道:“臣女何其有幸,能被殿下引為知己?!?/br> “是我該說這句話?!苯x恒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將話題轉向別處。 傍晚回到府上,顏晟得知兒女出城賞梅,便令兩人各自賦詩一首。 顏玖竹支吾半晌,隨口吟了幾句應付差事,聽得顏晟氣不打一處來,指責他只顧貪玩,好在顏珞笙及時救兄長于水火,用精妙絕倫的詞句托物言志,平息了父親的怒意。 她知道父親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這些年一直如此。 當天夜里,顏珞笙熄了燈,卻不知為何遲遲無法入眠。 最終,她和衣而起,屏退進來查看情況的素月,點亮燭火,信筆寫就一首詩作,并兩頁序文。 她的思緒從紅梅林起始,漸次擴展至冰封的河流與白雪皚皚的群山,旋即越過天際,去往那些她永遠無法親眼得見、卻早已熟稔于心的地方。 落下最后一字,她只覺酣暢淋漓,適才擱筆,吹滅燈燭,重新回到床榻。 意識消散前,白天發生的事躍入腦海,眉目如畫的太子立于紅梅叢中,恍若出塵謫仙,一雙幽深的桃花眼凝望著她,字句清晰道:“顏小姐,你我其實是一路人?!?/br> 她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打心底里,覺得自己多半是瘋了,不然怎會三番五次地想起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天的人? 翌日,顏玖竹從外面進來,捧著一只木匣,顏珞笙打開一看,竟是她那套書缺失的幾本。 她驚訝不已:“阿兄自何處找到?” 顏玖竹如實道:“我只是借花獻佛,太子殿下聽聞此事,要我轉交給你?!?/br> “來而不往非禮也,剛巧昨日殿下提到一些孤本,我這里有收藏,回頭就勞煩阿兄再跑一趟了?!鳖佺篌巷w快在紙上列了書目,令素月去尋找,順手翻開太子的贈書。 一張畫紙飄然而落,被她接住。 銀裝素裹,紅梅盛開,卻只是整幅畫的一角,天高云淡、遠山逶迤盡數收歸筆下,與其說是寒梅雪景,更像是對城郊冬日的描繪。 剎那間,她仿佛感覺到了冷冽卻清新怡人的風。 “居然還有附贈?!鳖伨林裥Φ?,“阿音,殿下與你倒是投緣?!?/br> 顏珞笙沒有作答,這時,素月找齊了書搬進屋內,她稍事猶豫,將昨晚臨時寫就的文稿夾在了最上面的一冊中。 顏玖竹好奇:“這是……” “一些關于詩文的事,想與殿下探討。還請阿兄守口如瓶,莫傳到父親那里,否則我定會被他責罰?!鳖佺篌先魺o其事道,“阿兄如若不信,可以親自查驗?!?/br> “還是不了,你知道我看不來這些?!鳖伨林衽呐男乜?,打趣道,“即使是別的也無妨,阿音長大了,也該……” “阿兄,不要胡說?!鳖佺篌线B忙打斷,“太子殿下向來不近女色,我于他而言,不過是個談得來的知己。興許在他心里,還頗遺憾我不是男子?!?/br> 顏玖竹按捺笑意:“……我只是想說,阿音長大了,也該學著多與人結交?!?/br> 顏珞笙:“……” 她面無表情地下了逐客令:“我想安靜讀書,阿兄請回吧。順便,我近來沒空,父親安排給你的抄書任務,你只能親力親為了?!?/br> 顏玖竹面如土色,忙不迭賠禮求饒,一通好說歹說,才終于讓她回心轉意。 隨后一段時間,顏珞笙時常收到太子托兄長送來的書,附帶他的信件或畫作。 她原本有些遲疑,自己一個閨閣女子,三番五次給外男傳信,萬一被父親發現,定要吃不了兜著走,但一看到他的字跡,又忍不住想提筆回復,再請兄長代為傳達。 不知不覺,年節轉瞬即逝,冬去春回,二月二的宮宴如期到來。 當母親和兄長閑談中提及這事,顏珞笙主動道:“阿娘,阿兄,我隨你們一起去吧?!?/br> 她迎上兩人訝然的目光:“前些天父親不是說,他已經為我擬定婚事,只等著尋個機會,讓我見一見那位王公子嗎?想必他很快就會將我嫁出去,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多陪陪你們?!?/br> 顏夫人見她情緒低落,摸了摸她的頭發:“阿音若不愿嫁,老爺也不會勉強,終身大事,總得挑個看得過眼的?!?/br> 不多時,兄妹二人向母親告退離開。 顏玖竹隨顏珞笙往她的住處走去,一進屋,屏退婢女,他壓低聲音道:“阿音,你可知,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張羅著為太子殿下選妃,這次宮宴便是要讓殿下挑選合乎心意的貴女?!?/br> 顏珞笙找書的動作一頓,隨即輕聲道:“怪不得近些日子殿下都沒有再回信,當是有了心儀的女子,須得與我避嫌。也好,請你替我將這幾本書歸還,今后我和他……就不必再有往來了?!?/br> 顏玖竹欲言又止,顏珞笙笑了笑:“阿兄,我昨天看書太晚,有點累了,想休息一陣?!?/br> “那好,我先走了?!鳖伨林裰坏媒舆^她遞來的匣子,默默離開。 屋里安靜無聲,顏珞笙躺在榻上,心中千頭萬緒,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當真對太子存了些許莫可名狀的好感。 得益于兄長這個中間人,父親一直沒有發覺她和太子互相傳信,那些信件兄長也未曾看過,是她和他獨一無二的秘密,每次收到,都會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樂。 她分辨不清這樣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只是想到他有了太子妃,就再不會與她互相送書寫信,心頭仿佛多出一個空蕩蕩的洞,瞬間被失落填滿。 但她能如何?且不說他終究要娶妻,就連她自己,也難逃嫁人的命運。這次拒絕了王公子,將來還會有張公子、李公子,父親不可能容忍她永遠待字閨中。 等嫁到那些高門大戶,她就再也沒有機會隨心所欲地看自己喜歡的書了。 從小到大,她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如果不是與太子的相識猝不及防打破她平靜如水的生活,她一定會坦然接受自己既定的命運。 而如今,她見過了廣闊天地、遼遠山河,又該如何心安理得地回到狹小拘束的深院高墻? 二月二一大早,顏珞笙收拾妥當,隨父母兄長去往上林苑。 依照禮節,須得先行拜見帝后,顏珞笙雖初次進宮,但畢竟是世家大族的女兒,言行舉止完美無缺,待顏家四人退下,沈皇后含笑對皇帝道:“我兒的眼光確實不錯,這位顏小姐,我一看就很喜歡,只是不知人家能否瞧得上他?!?/br> 皇帝不以為意,淡聲道:“這有何難,朕下旨賜婚,顏家豈敢不從?” “你怎能仗勢欺人、強取豪奪?”沈皇后無奈又好笑,“婚姻之事,應當講究兩情相悅,你不要插手,我兒若有本事,就親自去爭取顏小姐的芳心?!?/br> “聽你的便是?!被实鄹采纤氖直?,“但凡他有朕當年一半的本事……” 后半句意味深長地消散在空氣中,他側頭望向身邊姿容傾城的女子。 沈皇后驀地抽回手:“陛下,外面還有人等候傳召?!?/br> 話雖如此,她的眼底卻浮現一抹笑意。 顏珞笙作別父母兄長,隨宮人來到花園,很快就與一眾千金貴女們相談甚歡。 這時,一位少女怯生生地走上前,與她相互見禮,自稱是鴻臚寺卿聶海文的女兒。 “顏小姐,”聶清羽赧然道,“之前我騎馬遇險,令兄曾救過我性命,但我一直未得機會當面向他道謝,不知可否請你幫忙引見……” 她聲如蚊吶,說到后來,臉紅得像是要滴血。 顏珞笙當即答應,與宮人問清兄長的去處,攜聶清羽一同走向圍場。 顏玖竹今日沒有騎馬,而是與姜義恒站在一個僻靜的位置,一字不落地轉述了meimei所言。 “殿下,依我所見,舍妹并非對您不滿,”他斟酌言辭,“許是您十天半月未曾給她傳信,她以為……以為您不待見她了?!?/br> “抱歉,這些日子是我怠慢了令妹?!苯x恒想到少女委屈地整理書籍的模樣,心中一軟,眼底卻浮起淺笑,“可若非如此,我會以為是我自作多情?!?/br> “殿下……”顏玖竹正待說些什么,卻忽然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 顏珞笙望見太子,步伐不由頓了頓,但轉念一想,有什么心虛的?借此機會說清楚,好過她日夜輾轉反側、胡思亂想。 她和聶清羽行過禮,聽她對兄長道謝,正想著自己該如何開口,太子已率先道:“顏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臣女遵命?!鳖佺篌蠎?,復而望向顏玖竹,“阿兄,你送聶小姐回去吧?!?/br> 聶清羽連忙道:“不必麻煩顏公子,我自己認得路?!?/br> “無礙?!鳖伨林裥α诵?,“正巧我也要去那邊,可以順道一起走?!?/br> 聶清羽不好再推拒,低聲謝過。 兩人走后,顏珞笙鼓起勇氣:“殿下……” “這些天事務繁多,未能來得及回復顏小姐的書信,還望小姐見諒?!苯x恒的聲音同時響起,顏珞笙一怔,莫名地,積攢多日的委屈竟在他好聽的嗓音中煙消云散。 “再說,”姜義恒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寫信實在太慢,還要煩請令兄充當驛使,相較而言,我還是更喜歡與小姐當面交談?!?/br> “可是等殿下有了太子妃……”顏珞笙垂下眼簾,電光石火間,驟然覺察到他話中之意,頓時難以置信地愣在當場。 “如何,顏小姐是否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姜義恒按捺笑意,輕聲提醒道,“還有,你方才想與我說什么?” 顏珞笙如夢初醒,搖搖頭,心跳急促,她抬頭對上他的眼眸:“殿下所說,便是我心中所想?!?/br> ※※※※※※※※※※※※※※※※※※※※ 本來想寫前世的if線,但想了想既然都開腦洞讓顏晟不作死了,何不開得再大一點,沈皇后還在,聶小姐沒有認錯救命恩人,顏小姐也還沒有沾上王公子那倒霉玩意兒,所以就寫了一個更像是平行時空的東西。 大概就是一見鐘情吧,女主從小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教育,加上沒有經驗,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喜歡男主,后知后覺想明白之后,豁出去想問清楚,結果卻被男主告知“其實我已經套路(劃掉)覬覦(再劃掉)喜歡你很久了.jpg” 喜歡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請大家收藏:()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rou文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