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得到顏玖竹肯定,顏珞笙的震驚絲毫不亞于當初聽聞沈元希意外身亡。 一個異國使臣,竟敢在深宮禁院、皇帝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其中必然有姜義恒的接應,甚至可能正是他的主意。 沈元希遇難,沈岷追責,他只要說服皇帝,攬下和談任務,就能名正言順去青奚。 青奚使團的種種反常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一來是為拖延時間,讓姜義恒做萬全籌備,二來,沈元希貪圖享樂的荒唐形象深入人心,餞別宴上他借著耍酒瘋執意泛舟,便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顏珞笙想通這茬,卻仍有些困惑。 詐死需要冒極大風險,欺君是重罪,萬一露餡,姜義恒身為皇子,皇帝不會奈他何,但沈元希絕無可能被輕易赦免。 況且對沈元希而言,事成后,他便是“已死之人”,余生須得隱姓埋名,去一個誰都不認識他的地方度過。 他這般犧牲自己,難道也只是想查明當年的真相嗎? 可他作為沈氏宗親、曾經的國君近臣,尚且束手無策,又怎會覺得,姜義恒這個在青奚人生地不熟的異國皇子能完成他做不到的事? 思及此,她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前世姜義恒是太子,不得隨意離京,終生未曾踏足西南之地,不知他有沒有通過其他手段,弄清那樁陳年往事的始末。 這一世,很多東西都變了,連兄長也…… 她不由望向顏玖竹。 顏玖竹正出神。 昨晚,他在城外等了半個多時辰,直到meimei被宣王扶著、東倒西歪走來。 他大吃一驚,連忙湊上去查看情況。 “抱歉,”宣王解釋道,“我錯估了令妹的酒量,不該把一整瓶都給她?!?/br> 顏玖竹聽罷前因后果,并未責怪對方,他試圖接過meimei,扶她上車休息,可她覺察到他的動作,竟牢牢摟住宣王的胳膊,無論如何都不肯撒手。 宣王也有些啼笑皆非,輕聲哄道:“阿音乖,去你兄長那?!?/br> 誰知meimei竟瞬間紅了眼圈,一頭撲進他懷里,喃喃道:“你要走嗎?你是不是又要離開我?你不許走,你帶我一起,不許再拋下我……” 顏玖竹目瞪口呆,整個人都愣住了。 最終,宣王道了聲“得罪”,半扶半抱,將meimei送上了馬車。 萬幸她倒頭就睡,沒有做出更驚世駭俗的舉動。 昨夜情形歷歷在目,顏玖竹的心情非常一言難盡。 好在meimei什么都不記得了,否則她可能會尷尬得想跳車。 他朝顏珞笙看去,剛巧與她的視線相撞,忙不迭移開。 就聽她道:“阿兄,我有事問你?!?/br> 顏玖竹輕咳一聲:“什……什么?” “你不好好在京城待著,來這里做什么?父親怎會同意你進入軍中?” 顏珞笙頗為納悶,又不是刑訊逼供,他犯得著心虛成這樣? 顏玖竹聞言,暗自松了口氣:“父親當然不同意,他大發雷霆,阿娘勸也無濟于事。后來我請趙將軍幫忙,父親不愿落人面子,才勉強默許。但直到使團出發那天,他都沒有再和我說一句話?!?/br> 顏珞笙無奈道:“阿兄,你這又是何苦?!?/br> 顏玖竹卻不以為意地笑笑:“以我的資質,即使依托祖蔭領個官銜,也難有建樹,一旦行差踏錯,還會給父親和顏家招致麻煩。倒不如投筆從戎,憑借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片天地?!?/br> 顏珞笙念及前世,遲疑道:“可趙將軍是陛下的得力干將,倘若邊關爆發戰事,十有八/九會被調派到前線,阿兄投在他麾下,免不了要跟著上陣殺敵,戰場上刀劍無眼,我著實放心不下?!?/br> 顏玖竹安慰地摸了摸她的發頂:“阿音,你以為趙將軍這次帶兵隨行,只是為了保護殿下和諸位官員的安全嗎?青奚一日尚存,終究是心腹大患,陛下的意思很明顯,但凡沈岷按捺不住,率先挑起戰事,就趁此機會將青奚收入囊中?!?/br> 他目光溫和,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沖鋒陷陣的準備。我不能一輩子活在父親的庇佑下,再說,我是你唯一的兄長,父母百年之后,我須得成為你的仰仗?!?/br> “阿兄……” “別擔心,”顏玖竹打趣道,“我還要看著阿音嫁人生子,兒孫滿堂,讓他們纏著我叫舅父、叫舅公,所以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條性命?!?/br> 顏珞笙原本還有些動容,聽到最后一句,頓時哭笑不得。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他倒是想得長遠。 又行了一段路,馬車停下,眾人原地修整。 顏珞笙出來透氣,順便拿了紙筆,打算采采風。 眼前是處河谷,樹木茂密,氣候難得涼爽,她行至水邊,看到紀榮蹲在河灘上挑挑揀揀,不由好奇:“表兄,你在做什么?” “這石子圓潤剔透,甚是有趣,我帶幾顆給阿柳玩?!奔o榮答道,旋即抬起頭,“阿音,你還好吧,感覺如何?” 顏珞笙見他和兄長一樣面露憂色,似乎是被她昨晚的樣子嚇到了,不禁好笑:“早無事了,我也沒想到,自己竟如此不勝酒力?!?/br> 紀榮看她神色如常,顯然對昨晚之事沒有任何印象,便放下心來。 彼時他離得遠,沒聽清她說了什么,但她不由分說鉆進宣王殿下懷中,摟著人家的腰死活不肯松開的模樣,足以讓他覺得像是見了鬼。 他和阿柳到談婚論嫁的地步,都未曾有過如此親昵的舉動,表妹堂堂一個名門閨秀,若知道自己酒后失態非禮了宣王,只怕要羞愧得無地自容。 紀榮深呼吸,驅散腦子里的畫面,把注意力轉移到石頭上:“阿音你說,它們為何長成這樣?” “這些碎石從河流上游的山中來,到此處地勢平緩、水力漸弱,石子沉積在河床,經過日積月累的沖刷,就會變得光滑無棱?!鳖佺篌戏畔鹿P墨,往河邊走了幾步,“等過一陣,雨季來臨,河灘也會被淹沒。表兄不妨來水里找找,那些常年浸泡的石子,形狀色澤都更好看些?!?/br> 紀榮本是隨口一問,哪知區區幾塊石頭,居然還有這么多門道。 他聽得云里霧里,但出于對表妹的信任,決定遵從她的建議。 剛起身,卻見宣王朝這邊走來,他頓住,低聲道:“殿……公子?!?/br> 顏玖竹特意與他交代,到了外面,不能再說“殿下”。 姜義恒微笑致意,看向他手里的石頭:“紀公子這是……” “沒……沒什么,讓您見笑了?!奔o榮笑著搖搖頭,“在下……先行一步?!?/br> 得到應允,他去往更下游的地方。 他認為自己留在這很多余。 顏珞笙在水里摸索半天,終于找到一塊滿意的石頭。 表面光滑,質地清透,青碧的顏色就像攏了一汪湖水,與其他格格不入。 想招呼表兄來看,一轉身,頓時怔住。 表兄早就跑得沒了人影,姜義恒拿著她的紙筆,不知在寫什么。 覺察到她的視線,他走上前,含笑道:“我看你正忙其他事,就擅自代筆了,你不會介意吧?!?/br> 紙上工整記錄著河谷的位置、地形,植被和水文寫到一半,還配了圖。 “有勞公子?!鳖佺篌献杂X換了稱呼,昨晚發生的一切像是走馬燈般從眼前劃過,最后停留的竟是姜義恒攜她從邀月閣飛身而下,幾個起落,飄然登上屋頂的畫面。 天知道她當時在想什么,居然接受了那種堪稱“逾禮”的行為。 盡管只有瞬息光陰,但卻仿佛鐫刻在記憶深處,視覺消失,其余感官無限放大,他的氣息近在咫尺,她甚至隱約聽到他沉穩的心跳。 而且從屋頂落至地面的時候,這個過程必定又重復了一次。 但那時,酒精麻痹了她的知覺,如今回想,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心情復雜,竟說不上來是慶幸還是遺憾。 “阿音……” “這個給你?!?/br> 猝不及防聽到自己的名字,顏珞笙做賊心虛,下意識打斷,將手中的石子遞了過去。 姜義恒怔了怔,緩緩接上后半句:“……我寫完了?!?/br> 顏珞笙:“……” 現在假裝宿醉未醒,還來得及嗎? 她的耳朵尖染上一抹粉紅,姜義恒忍住笑意,看向她的手心。 小巧玲瓏的青碧色石頭,沾著水跡,陽光下愈發顯得晶瑩透亮。 顏珞笙不尷不尬地抬著手,正猶豫要不要收回,掌心忽然一空。他的指尖輕輕劃過,就像蜻蜓點水般稍縱即逝。 她如釋重負,不動聲色地將手背到了身后。 姜義恒的心思卻已經不在石頭上。 她的手被山間河水浸得清涼,如同瑩白的冷玉,觸感卻細膩柔軟,讓他不覺想起昨夜將她抱在懷中,還有之后……她醉眼朦朧,整個身子都貼過來的場景。 那一刻,他用了前所未有的定力,才克制住自己,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默念這句箴言,復而笑道:“我收下了,就當做遲來的生辰賀禮?!?/br> 顏珞笙無言以對。 她從未見過如此磕磣的賀禮。 出發在即,兩人一同走向馬車??刻?。 忽然,姜義恒問道:“阿音,可否借一步說話?” 顏珞笙點點頭,隨他登上了同一輛車。 進去后,發現里面還坐著第三個人,花甲之年,滿頭銀發,許是旅途勞頓,他看起來有些虛弱,臉色也不大好,但舉手投足間卻有種岳峙淵渟的氣勢。 顏珞笙前世從未見過此人,卻已猜到他的身份。 “沈公?!?/br> ※※※※※※※※※※※※※※※※※※※※ 哥哥表哥:我妹/表妹被什么玩意兒奪舍了? 顏小姐隱藏模式開啟進度99% 喜歡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請大家收藏:()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rou文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