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他怎么會在這里? 顏珞笙有些納悶,轉眼間,顧振遠已消失在門后。 她收回視線,對顏玖竹點點頭,兩人并肩向望云樓走去。 一進門,店小二便笑容滿面地迎上來:“哎呦,蕭公子,好久不見!今兒個什么風,居然把您給吹來了?” 顏玖竹隨手給他些賞錢,店小二笑得愈發燦爛,注意到他身邊戴著帷帽的少女,雖不見真容,但卻身姿窈窕、氣度出眾,忙問道:“這位是……” “舍妹?!?/br> “原來是蕭小姐。二位貴客,里邊請吧?!?/br> 眼下還不到飯點,一樓只坐了稀稀落落的幾桌食客,顏珞笙逐個辨認過去,并沒有顧振遠。 想必他是去了樓上。 她旁敲側擊道:“小二,雅間還剩了多少,可以自個選座嗎?” “您請便?!钡晷《牭盟龕偠ひ?,更加殷勤幾分,“您二位來得早,雅間全都空著,只要喜歡,您隨意坐?!?/br> 說著,就要引她上樓。 奇怪。顏珞笙心想。 店小二不像在撒謊,可顧振遠一個大活人,總不會憑空消失。 她的思維轉得飛快,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他并非以顧客的身份來到此地,而是與這望云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時,仿佛為了佐證她的猜測,柜臺后的木門悄然打開,顧振遠從中走出,在柜臺上翻找一通,旋即折返回去,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食客們兀自低頭用飯或談天說笑,全然沒有留意這個神出鬼沒的身影。 “蕭小姐?” 聽到店小二疑惑的聲音,顏珞笙踏上樓梯,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小二,那個穿褐色袍子,身量高瘦的,可是你們掌柜?” “小姐所說,應當是賬房先生?!辟F客主動問話,店小二不由多答了幾句,“他很少露面,小的也沒見過幾回,只知道他是掌柜的表親?!?/br> “自家人做事,確實更方便些?!鳖佺篌系?,“敢問掌柜是何方人士?” 店小二搖搖頭:“掌柜從不聊私事,小的對他的祖籍一無所知?!?/br> 上樓后,顏珞笙戲做全套,像模像樣地挑揀一番,才最終選了一間落座。 “蕭小姐好眼光?!钡晷《Φ?,“這正是令兄最喜歡的位置?!?/br> 他為兩人沏好茶水,記下顏玖竹報過的菜名,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顏珞笙摘下帷帽,揶揄道:“阿兄,你假借蘭陵蕭氏的名號,可曾問過蕭尚書的意見?” “小姐此言差矣?!鳖伨林翊蜷_手中折扇搖了搖,一本正經道,“在下并非‘蘭陵蕭氏’,而是‘逍遙散人’?!?/br> 只見那扇面上,赫然寫著個碩大的“逍”字。 原來是“逍”公子。 顏珞笙被他逗笑,正待調侃,顏玖竹卻話鋒一轉:“我倒是與那掌柜聊過幾回,聽他口音,雖然不敢斷定是揚州人,但十有八/九來自江南道?!?/br> 顏珞笙端茶碗的動作頓了頓,表面卻莞爾:“江南之人果真多錢善賈?!?/br> “可不是?!鳖伨林窨畤@道,“望云樓開張至今已有九年,周圍的店鋪換了幾波,唯有它巋然不動,生意蒸蒸日上?!?/br> 顏珞笙隨口稱贊幾句,借著喝茶陷入沉思。 江南十里不同音,換做旁人可能聽不出其中門道,但母親是揚州商賈之家出身,對此了如指掌,他們兄妹曾出于好奇向她請教,得到她傾囊相授。 所以兄長對掌柜口音的判斷不會有錯。 而她前世以顧染歌的身份生活了十年,將顧家里里外外摸得一清二楚,顧振遠祖籍長安,家中沒有任何來自南方的表親。 毫無疑問,他與掌柜一同撒了謊。 至于那掌柜,也絕非什么簡單的人物。 九年前新京初定,豪強巨富從四面八方涌來,爭先恐后搶占地盤,望云樓能在寸土寸金的南市謀得一席之地,且安穩屹立多年,背后的勢力不容小覷。 可惜她前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逛南市的次數屈指可數,關于望云樓的記憶一片空白,如今除了這些之外,也無法做出更多判斷。 父親是否參與其中,便不得而知了。 她放下茶碗:“阿兄,父親今日去了何處?” “一早就進宮了?!鳖伨林竦?,“青奚使臣入京,陛下設宴款待他們,之后還要議事,父親須得全程作陪,估計忙到傍晚才能回府?!?/br> 與前世別無二致的走向。顏珞笙記得,青奚國君這次遣人來,是希望請姜崇看在過往的情面上,賜沈皇后休書一封,放她歸鄉。 只可惜,使臣們終歸要白跑一趟了。 兩人東拉西扯地閑聊了半晌,直到被敲門聲打斷。 店小二進來,將做好的幾道菜挨個擺上桌。 忽然,走廊上傳來盤子碎裂的脆響,伴隨著呵斥與叫罵,店小二吃了一驚,忙道:“二位請慢用,小的去看看那邊什么情況?!?/br> 等過半炷香的時間,他再度敲門而入,端著兩盅湯:“蕭公子,您的菜齊了?!?/br> 顏玖竹點點頭,見他愁眉苦臉,不禁問道:“發生了何事?” 熟人面前,店小二也沒有遮掩:“方才阿六接待了幾位顧客,其中之一正是京兆尹,不瞞您講,小的從沒見過比這位老爺更挑剔的主,每逢他大駕光臨,都得囑咐后廚,避開他那一大串禁忌?!?/br> 他洋洋灑灑地列了一堆食物,無奈道:“阿六這小子初來乍到,對此毫不知情,菜端上去,差點挨他家仆一頓打,所幸被另一位貴人勸住了。也怪小的,居然忘記提前告訴他這茬?!?/br> 顏玖竹寬慰他幾句,顏珞笙卻心念一動,暗自記下了那串名單。 飯后,兩人回到玄清觀,顏玖竹替meimei將采購成果搬至房中,適才離去。 翌日清晨,聶清羽登門造訪。 往常她都是下午才來,頭一回這么趕早,顏珞笙攜她在院子里聊天,她卻心神不寧,三番五次往屋里瞟。 顏珞笙會意,屏退婢女,與她進屋落座。 聶清羽捏了捏衣袖,斟酌言辭:“阿音,昨天傍晚,姨母傳我入宮,她說……” 她有些難以啟齒,聲音越來越低:“陛下打算借著為慶王張羅選妃,一并定下宣王妃的人選,姨母她……有意讓我嫁與宣王殿下為妻?!?/br> 說罷,不等顏珞笙表態,又連忙道:“我自然沒有答應,殿下意屬于你,我怎能橫插一腳,讓你難堪?而且我不想入宮,因為……” 她沒有再說下去,搖搖頭,言辭懇切道:“阿音,你一定要信我?!?/br> 顏珞笙啞然失笑:“我當是什么大事,讓你為難成這樣。貴妃娘娘的想法你也不能左右,再說,宣王殿下選妃與我何干,他盡早定下婚事,我也能從這里出去了?!?/br> 聶清羽見她神色淡淡,似乎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暗自松了口氣。 顏珞笙又在玄清觀等了幾日,終于在二月最后一天收到姜義恒的字條。 三月初一,她故伎重施,隨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去往沈皇后的居處。 小惟對她帶來的物品愛不釋手,擺弄了一陣九連環,又捧著本書,津津有味地翻閱起來。 甚至連姜義愷都面露稀奇之色,目光三番五次往匣子里瞟。 沈岫見女兒自得其樂,不由打趣道:“阿音有心了,反觀我們這些做阿娘和阿兄的,都沒能猜到她的喜好,真是失職?!?/br> 顏珞笙笑了笑:“臣女原本還在想,娘娘和二位殿下是否會責備臣女帶壞小惟,現在看來,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br> 沈岫不以為然:“書籍無錯,關鍵在人。心術不正的,看四書五經也只能學到蠅營狗茍,而心存善念的,卻可以從話本故事里明辨是非曲直?!?/br> 她隨意翻開一本:“像這種狐仙與書生的怪談,小惟若能讀懂‘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的道理,將來長大了,會少走很多彎路?!?/br> 顏珞笙略作遲疑,還是道:“娘娘所言在理,但依臣女之見,無論‘士’還是‘女’,都不該耽于情愛,而是要及時醒悟、盡早脫身?!?/br> 她用余光去看姜義恒,希望他能聽出言外之意,不要再在她這負心女子身上耗費時間。 卻見他執起茶碗,輕輕飲了一口。 這個動作讓他的衣袖滑落些許,露出了手腕上纏著的天青色緞帶。 正是上次分別時,他從她頭發上抽走的那條。 他微微垂眸,似乎并沒有留意她和沈皇后的對話,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借著喝茶掩去了眼中笑意,以及嘴角微不可查的弧度。 她無奈地收回了視線。 臨走時,小惟牽著她的袖子,又是一番難舍難分。 顏珞笙安慰地抱了抱她,心想,這應當是最后一面了。 她將去往青奚,不知何日才能歸來,等到回京,只怕姜義恒早已與人定下婚約,從此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她沒有任何理由再隨他來這里。 她像是誤入桃花源的漁人,有幸結識沈皇后母女,也得以與他共度一段隱秘的時光,但夢境總有醒來的時候,她不能貪得無厭。 回到玄清觀,顏珞笙正琢磨著提醒宣王殿下物歸原主,他已將手腕遞來:“還你?!?/br> 話雖如此,卻沒有動,似乎在等她親自取下。 顏珞笙深吸口氣,伸手去拆他系好的結。 這根發帶對她并沒有什么特殊意義,但她更不想被他拿去、甚至貼身攜帶。 就像藕斷絲連般,永遠都無法兩清。 他手腕的線條很是好看,她卻無暇多加欣賞,全部心念集中在自己的動作上,生怕一個不慎,與他產生肢體接觸。 但他的體溫依舊執著地透了過來,發帶也像是和她作對,遲遲未能解開。 顏珞笙收手,低聲道:“殿下稍等,容臣女去尋一把剪刀來?!?/br> 快刀斬亂麻,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然而她轉身之際,姜義恒卻上前一步,制止了她翻窗而入的意圖。 顏珞笙不覺后退,靠在窗沿邊,抬頭對上他的眼眸。 他眼中有著化不開的情緒,聲音很輕,似是夾雜著一絲微不可聞的嘆息。 “阿音,我從未想過脫身?!?/br> ※※※※※※※※※※※※※※※※※※※※ 顏小姐:我太難了,不但要應付親爹和養父的陰謀,還要應付這個誰一而再再而三地調戲我。 喜歡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請大家收藏:()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rou文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