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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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多日,而今見陛下身體康健,實在令人欣慰?!?/br> 話是好話,可聽到耳中,總令人覺得多了一分說不出的古怪。 潤玉沒接話,只看著來人一撩袖擺坐到了對面。 這是他在清醒的狀態下第一次見郁烈。 對方與另一個世界的那位容貌相仿,氣質卻截然不同:另一個世界的他雖也性情疏闊,卻能于細微之處瞥見幾分溫和;眼前這個則渾身長滿尖刺,渾然天成一副不受管束的桀驁瘋狂。 郁烈在桌邊坐定,看到眼前有茶,抬手端起來喝了——半點不曾防備的模樣。喝完之后細一回味,語氣有些遺憾地說:“我還以為里面會有點什么?!?/br> 這種“我以為你會下毒”的憑空誣賴很令人生氣,但潤玉只不做理會,倒茶的手連頓都沒頓一下。 郁烈頗感無趣,“茶里沒毒,周圍也沒有兵將,天帝陛下對我倒是放心?!?/br> “既定下三日之約,又做好鴻門宴的準備,卻依然只身前來——郁公子是對自己很放心?!?/br> 郁烈被噎了一下。 ——這不應該。他想。 一個莫名出現的神秘人,身上有著常人無法抗衡的力量,性情古怪難以預測:這不論哪一點都足夠令人感到畏懼、排斥或警惕。 但諸如此類的情緒,在眼前這人身上,他半點都沒發現。 “你打不過我,”他想了想,很直白地說,“六界無人可與我一戰。即使我要挑起戰端、涂炭生靈,你也不擔心?” ——挑起戰端、涂炭生靈。 焦土、狼煙,被血浸染成深色的土地、千百年如一日靜靜流淌的忘川。 一瞬間有許多零碎的畫面閃現過腦海,卻又在下一瞬被輕輕掩去。 潤玉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杯壁,平靜地說:“你若想掌控六界,便不會有今日之約?!?/br> “或許……”郁烈頓了一下,才道,“或許我只是蟄伏待機,又或許我這個人偏愛不按常理出牌?” 潤玉抬眼看他,語氣平和中帶著點幾不可查的肅淡。 “若是如此,縱然螳臂當車,亦不懼一戰?!?/br> 這話并不銳利,卻也在堅定中醞釀著鋒芒。說話者的眼眸很清透,使人仿佛窺見星河倒懸,負雪蒼山。 足有小半刻,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一陣風過,古樹的葉子窸窣作響,樹影籠罩了對坐的二人,一者白衣如雪,一者緇衣如墨;一者清冷,一者肅殺。 “好吧?!弊詈笥袅蚁乳_了口,他攤了攤手,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地收回了自己剛剛的話,“我方才只是開玩笑?!?/br> “其實我這次來,不過是想給陛下看一個東西?!?/br> 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一顆兩個指節大小的圓溜溜的珠子,讓它順著桌子滾了過去。 潤玉下意識地一接,珠子就落在了他的掌心。 是一顆留影珠。 “這顆珠子里有一個故事,那真的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你一定會覺得很熟悉……” ※※※ 郁烈從桌邊起身,走到了一邊去。 留影珠里塞的自然是從鐘艾的記憶里提取出的戲劇,它實在太長了,就算用神識去看,也要小半刻的功夫,再考慮到看完之后觀看者可能出現的種種反應,諸如恍惚迷茫、懷疑人生、信念崩塌之類的,郁烈決定先安靜地走開——他果然是一個善良又貼心的人。 庭院很大,也很空曠。郁烈并沒有走得太遠: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就隨處亂走是一件很沒禮貌的事情。 他走出幾步,站在古樹旁邊,注意到這里有一片光禿禿的空地。 空地倒沒什么稀奇,但這片空地太突兀了,細細看來與周圍之景格格不入,就好似這里原本應該有什么東西,卻被人突然地抹除了一樣。 郁烈看著這片突兀的空地。突然覺得有些手癢。 回想起自己兩次來天界,都沒看到這里有什么花木,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日行一善。 等到潤玉心緒復雜地放下留影珠,抬眼一看,古樹旁的一片火紅就突兀地撞入眼簾。 墨梗紅花,瓣如游絲,分明是鬼界的異花彼岸。 潤玉:“……” 許是聽到了動靜,埋頭勤懇種花的人直起腰回轉身來,“啊,你看完了?” 潤玉沒接話。他看著那片突然出現的花,面上的表情很難用語言形容。 若是換個人在這里,定會感到心虛,但郁烈的字典里,從來就沒有心虛這個詞。 “你看了很久,我閑得無聊,就幫你種了點花?!彼槐菊浀卣f,“你要是不喜歡,我再幫你拔了?!?/br> 潤玉看了眼被種上了彼岸花的空地——那里原本種著的是雪一樣的曇花。曇花消散之后,他沒有再種新的,也沒有如天宮其他地方一樣,用云氣幻化出假花。 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縱使挽留也挽留不住。就算再作遮掩,也不過是欲蓋彌彰、更顯狼狽罷了。 憶及方才在留影珠中所見,他突然覺得心里更空,卻不再如之前一般痛。 “不用了?!彼f。 既然已經種下,就留著吧。 曇花與彼岸,其實并沒有什么差別:有一些東西,總要放下。 郁烈:“……” 這和他猜的有點不一樣。 他原以為對方是在故作平靜,但方才一問一答下來,眼前這人是真的很平靜,并不是假裝。 但這事很沒道理。 突然知道自己只是一出戲中的人物,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不過是別人書寫下的命運,難道不應該為此而迷茫痛苦失落嗎? 郁烈收起了眼底的漫不經心。 他隱約覺得自己很可能要輸掉之前的賭局了。 但他尤不死心,出言試探道:“所以,你看完了那個,沒什么想說的嗎?” 潤玉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但也只是搖搖頭,緩緩道: “莊周夢蝶,抑或蝶夢莊周,并沒有什么差別。人生本就如同一夢,夢中人亦可為夢外客,夢外客……何嘗不是夢中人?!?/br> 他的確不曾料到自己會是一個故事中的人物,甫一看見那些熟悉的畫面,心中有過驚詫,但也不過是一瞬罷了。一瞬過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的悵惘,最后,就連這一點悵惘也逐漸泯滅。 就算是戲中人又如何? 已經過去的不能再重來,已經流逝的不會再重歸。而他——從未后悔過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 ※※※※※※※※※※※※※※※※※※※※ 這一章基本是郁城主和玉崽崽的對話,表面很和諧,其實各自都在試探。 郁城主之所以來這里,其實就想看玉崽崽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戲劇里的角色之后的反應,之前他和鐘艾打的賭也是關于這個(至于他為啥這么熱衷看別人世界觀顛覆后的反應,后面會揭曉,小伙伴們也可以大膽猜測),結果玉崽崽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郁城主:嗯?這劇本不對吧?)。 以及,不知道有沒有小伙伴看出來,郁城主在這場言語交鋒里基本處于下風,好幾次被懟得接不上話(然后被他面不改色地掩飾過去了)2333。至于玉崽崽說的“螳臂當車”只是謙詞啦,他和郁城主的武力值雖然有差距,但差距并沒有辣————么大。畢竟除了上清天之外,恢復了實力的玉崽崽在原劇世界已經是當之無愧的智商兼武力天花板。xd。 喜歡謁金門[潤玉同人]請大家收藏:()謁金門[潤玉同人]rou文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