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
“周老板,我什么都不知道?!泵防习逶阽R子里同周老板對上眼,優雅從容,“剛才只是眼花了,認錯了?!?/br> 梅老板說完移開視線,對著鏡子理了理鬢角,便高聲把跟包兒的喚進來。周老板的人也跟著進來,周老板勾完臉,和韓先生使了個眼色。韓先生立刻會意,端了茶遞上來。周老板慢吞吞地接過,趁勢偷偷和韓先生說。 “等一下若是有意外,請務必保全梅老板安危?!?/br> 齊羽儀和山本坐在車里,山本一副興致高漲的樣子,翹著二郎腿,鼻子里哼著不知哪里聽戲時記下的調子。只是他哼的韻律全無,誰都聽不出哼的是什么。 因為不可能讓山本自己登門,所以齊羽儀先去接他。原本他還記掛著不知能不能見馮京墨一面,誰知山本這只老狐貍根本沒讓他上門,直接告訴他在軍部等他。 “子鴻君,”山本哼了一會兒,自己覺得沒趣,停下來跟齊羽儀說話,“聽說這次去關東軍總部,很得少將賞識。不愧是子鴻君,說不定,以后我還要多仰仗你了?!?/br> 齊羽儀在動身回上海之前,秘密去了關外,是日方軍部的要求。他在那里見了關東軍的佐佐木少將。少將對他似乎很欣賞,這個消息當然很快就傳給了山本。 “哪里的話,”齊羽儀淡淡地說,“我何德何能,能得將軍賞識。倒是將軍跟我提起不少次山本君,贊賞有加?!?/br> 山本對著后視鏡盯著齊羽儀看,齊羽儀也不卑不亢地看回來。山本突然咧嘴笑了一下,神色稍變,他換了個音調,壓著嗓子說,“子鴻君怎么不問問我玉…” 一個玉字就讓齊羽儀心頭一凜,但他不敢露出分毫,生怕他有什么表示,山本就不說了??绅埵沁@樣,山本還是沒說下去。 他裝模作樣地看了眼前面,“好像到了?!?/br> 車也適時地停下來,不等副駕駛上的副官下車,門房的人已經殷勤地上來拉開車門,點頭哈腰地請他們下去。齊羽儀跟在后面,一臉陰翳地看著山本的背影,又在下車的一瞬間,換上一副和善的笑容。 會長府上的偏廳徹底淪為了戲班子的后臺,不,戲班子的后臺都沒這么亂,畢竟哪個班子都不會聚集那么多老板。你來我往,你吵我鬧,喧喧嚷嚷,紛紛雜雜。老板們被鬧得頭疼,齊刷刷地去了后場的大廳躲個清閑。 老板們一走,跟包兒的們更肆無忌憚了。原本就是誰都瞧不起誰的主兒,現在老板們一走,更是你白我一眼,我啐你一口起來。 等到戲臺上的鑼鼓一響,眾人又一窩蜂地涌去后臺開始準備自己老板的飲場。韓先生他們早就趁亂把箱子里的槍組裝好藏在身上,特地等到戲唱過一半,才開始準備行動。 這個時候是容易松懈的時候,他們只有兩把小□□,必須一擊即中。韓先生剛才偷偷向外看了一眼,山本大剌剌地坐在正中間,一左一右分別是商會會長和齊羽儀。乍一看似乎沒什么防范,但在仔細看一看,就能發現第二排坐的全都是喬裝的衛兵。從行動舉止來看,應該是山本的人和齊羽儀的人各占了一半。 第一聲槍響的時候,沒有人反應過來。直到一朵血花綻放在山本的肩頭,驚叫聲才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尖叫聲遮蓋了第二槍的聲音,但山本還是憑借在軍隊中練就的直覺,隨手扯了個人擋在自己身前。 這個倒霉蛋就是商會會長,山本即使在劇痛之中,也沒忘記誰在左邊,誰在右邊。第二槍射中了會長的右胸,他的尖叫聲哽在喉嚨里,瞪大著眼睛往下滑溜,山本又把他往上提了提。 有這么個緩沖,第二排的都衛兵反應過來,紛紛推開第一排的客人跳上前。 “走?!表n先生拉起同伴就準備撤。 “還差口氣?!蓖榈杉t著眼,不肯動。還差一點,還沒打死山本。 “走?!表n先生劈手奪過他手里的槍,“我們不能暴露,”他厲聲說道,“不然會連累多少同志你知道嗎?” “抓活的?!饼R羽儀拔出槍,朝槍聲響起的方向一指?!岸冀o我上?!?/br> 所有人都在他的指揮下沖過來,包括那些日本衛兵。 同伴不甘心地咬著嘴唇,瞪了山本那個方向一眼,扭頭跟在韓先生后面跑起來。后臺早已亂成一團,有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的,有四散逃跑的,韓先生趁亂把□□擦干凈扔進水池里,半路里混進逃散的人群里。 山本中彈伊始還不覺得怎么樣,尚能有余力拉會長做人rou盾牌。但過了一會兒就不行了,也許是因為失血的原因,他渾身的力氣似乎也隨著血流了出去,視線也有些模糊。 幸好衛兵已經上來,他感覺被人從背后抱著,拖著往后走。他們很快躲開了驚慌失措的人群,山本稍稍松了口氣。這種時候,人群是最危險的,你永遠不知道有誰混在里面。 他感覺被挪到一處避風的墻后,救他的人把他靠到墻上。山本捂著傷口,仰起頭大口喘氣,慶幸逃過一劫。他沒想到剛到上海就經歷了一次暗殺,看來以后要更加小心。 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出現在他的視線里,山本看不清,他甩了甩頭,視線慢慢聚焦。 是槍口! 他瞪大眼,順著槍口往上看。 齊羽儀! 把他從人群中救出來的竟然是齊羽儀。 山本手腳發涼。 “你…想怎么樣?”山本盡量讓自己鎮定。 “想死你?!饼R羽儀一個字都不愿多說。 “今天,是你安排的?” 山本問道,齊羽儀只是冷笑。當然不是他安排的,他怎么可能安排這種低級的暗殺。他早想好了一萬種折磨山本的方法,只要山本落在他手上,他保證山本后悔他做的一切。但沒想到有人捷足先登了,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齊羽儀立刻做出了決定。 玉灝在他手里,早一天把他搶回來都好。齊羽儀似乎是瞬間就開始行動,但他依舊因為便宜了山本惱火,不想跟他廢話。 “你不怕關東…”山本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齊羽儀打斷了。 “怕,當然怕?!饼R羽儀瞇著眼睛說,“但關東軍是關東軍,你是你。關東軍也不是只有你一個少佐?!?/br> 山本不可置信地看向齊羽儀,似乎在窺探他的表情。齊羽儀毫不掩飾地任他觀看,對一個馬上就要死的人,有什么好掩飾的。 “你和井上勾搭上了?!鄙奖抉R上就確定了。 他有些后悔拖大讓齊羽儀一個人去關東軍了,他一直覺得齊羽儀是個沒用的紈绔子弟,看來是他看錯了。沒想到短短幾天,他不僅成功找對了人,還順利搭上了線。 “我把玉灝還給你?!鄙奖舅查g做出抉擇,換上副嘴臉開始求饒。他不怕丟臉,中國人說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八F在好得很,我回去就讓人把他送還給你。以后在上海,你要做什么,我們日軍全力支持?!?/br> “玉灝我當然要拿回來,”齊羽儀冷冰冰地說,“但不需要你,我自己會去接他。至于上海,還輪不到你說話?!?/br> 山本看著齊羽儀扣下扳機,兇多吉少的預感讓他瘋狂起來,“齊羽儀,你別忘了誰幫你渡過這個難關的,你就這么恩將仇報嗎?” “山本君,”齊羽儀慢條斯理地說,“你對中國文化的理解還是和當年一樣爛。首先,恩將仇報不是這么用的。其次,你沒聽說過,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嗎?!?/br> 他冷漠而殘酷的笑起來,“聽得懂嗎?意思就是,既然難關已經過去了,你也沒用了?!?/br> “你現在殺了我,你也脫不了干系?!鄙奖敬顾罀暝憬衅饋?。 “那就不用你cao心了?!饼R羽儀眼都不眨地連開一槍,直中心臟,他陰晦的面孔成了山本在這個世上看到的最后的景色。山本的心中無限悔恨,他還是對中國人輕敵了。 齊羽儀看著山本斷氣,心中涌起無限的快感,他反手朝背后又連開幾槍。 “殺手往那里逃了?!彼麑β動嵍鴣淼男l兵指明方向,衛兵們毫不遲疑地追過去。 “立刻送山本君回家,找醫生?!饼R羽儀對喜德說,喜德立刻會意,在日本兵上來之前,帶著他的心腹抬起山本就走。 經過最初的混亂,老板們都被集中在偏廳里,每個人都神色不定。周老板格外忐忑,韓先生站在一旁寸步不離。 和周老板一樣緊張的還有慕白術,他們躲在山本別墅旁的隱秘的角落里。寒風一陣陣地吹來,讓人瑟瑟發抖。誰都不知道暗殺情況怎么樣了,所以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一眨不眨地盯著大門。 現在是喜順在盯,遠處突然閃了幾下燈光,他連忙叫人。 “十洲公子,張先生?!?/br> 慕白術和張中翔連忙過來看,就這么一會兒功夫,燈光已經閃到眼前。是車燈,一排車隊呼嘯著開到別墅門口,他們看見大門被打開,第一輛車直接開了進去。而后面的車上下來無數拿槍的士兵,跟在車后一起跑了進去。 ”怎么回事?“慕白術慌亂地看向張中翔,“是不是韓先生他們出事了?” 張中翔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管是得手了,還是失敗了,都不應該有這么多兵到山本家里來。除非他們確定殺手是他家里的人,但并不是啊。 “是喜德?!毕岔樛蝗慌ゎ^說,“進去的車,開車的是喜德?!?/br> 夜色昏暗,速度又快,慕白術不知道喜順是怎么認出的喜德,也許是兄弟間特有的感應。所以,他相信喜順沒看錯。 “所以進去的是齊羽儀?”看來張中翔也相信喜順的話,“怎么是他來了,為什么會讓他進去?” “玉灝,”慕白術猛地醒悟過來,“一定是玉灝?!?/br> 山本和齊羽儀在一起的時候遇刺,不管什么情況,他都應該留在現場坐鎮。要他離開,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馮京墨。 張中翔的臉色也變了,如果馮京墨真的在里面,那么,以現在的情形,他們根本沒辦法從齊羽儀手上搶人。 “小四?!饼R羽儀看向屋子正中間的雕花銅床,銅床上掛著刺繡的幃幔,色妍華嬌。床中間躺著個人,身上是西陣織的和服。只穿了外單,也不好好穿,只在腰上松松垮垮地系了根絲絳。這人露著胸脯,一條腿蕩在床下,冷空氣讓的皮膚起了一層薄薄的小疙瘩,但他一動不動,既不蓋被子,連把衣服拉好似乎都懶得動。 齊羽儀朝著他走過去,視線在黑暗中變得繾綣異常。 “小四,我來了,我來接你了?!?/br> ※※※※※※※※※※※※※※※※※※※※ 歡迎閱讀,希望喜歡,謝謝 喜歡賞十洲請大家收藏:()賞十洲rou文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