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林柳笑了笑:“先生怎么這般想?是我查出來的,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我鬧大的?!?/br> 盛蔓頓時明白她這個學生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點點頭:“你做得對,這種企圖欺瞞好人家的姑娘嫁給他的人,就不該心慈手軟,只能將他的行為揭露出來,才能讓其他姑娘幸免于難?!?/br> 林柳失笑:“先生說得對?!?/br> 盛蔓又道:“你母親應當還沒放棄為你挑選夫婿吧?你自己是什么想法?想不想成婚?” 林柳轉頭看著盛蔓,有些無語:“我難道還能一輩子不成婚?我自己倒是無所謂,可下面還有弟弟meimei呢,我若是不成婚,下面幾個都要受我連累,名聲都會受影響?!?/br> 這便是古代不能隨心所欲的緣故了,因為如今將就宗族關系,一旦一個家族里的某一個人名聲受損,家里其他人都會受到影響。 盛蔓也沒想過林柳能說出其他答案,于是點點頭沒再多說,而是另提了一件事:“你既然打算成婚,陪嫁丫鬟就要好好挑選。挑好之后,是否有讓她們開臉,給你未來丈夫做妾的想法,也記得提前說明,免得最后兩人想法不通,造成誤會,引發不好的事兒?!?/br> 林柳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這好像已經是盛蔓第二次還是第三次,鄭重其事地提起陪嫁丫鬟了。 而且似乎每一次提起,語氣都不太好。 想到盛蔓的遭遇,林柳有了些許猜測:“盛先生當年出事兒,你的陪嫁丫鬟也是幫兇?” 第78章 盛蔓擔心林柳對陪嫁丫鬟不重視, 以至于生出事端來—— 她看得很清楚,林柳其實并不是那等愿意與人共侍一夫的人,這一點從她對婚事的不以為意上也能看出來。只是這世上真正潔身自好的人少有, 為了娘家姑娘的名聲又不能不嫁,于是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可礙于世情, 林柳能容忍沒有感情的丈夫納妾, 卻不一定能容忍自己信任的丫鬟背叛自己爬床。 想了想,她苦口婆心地勸道:“世人都知道,這女子的陪嫁丫鬟,本就是給未來丈夫準備的妾室,且大多情況下,那都是用上了的?!?/br> “你若是不想讓自己的陪嫁丫鬟成為丈夫的妾室,最好一開始就斷絕了他們的念頭,也免得她們跟著你嫁人之后, 就被養大了心,生出了其他念頭?!?/br> 擔心林柳不放在心上,她認真解釋, “我當年的陪嫁丫鬟那都是打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删鸵驗槲覜]有提前與她說清楚我從來沒打算讓他與我共侍一夫,等嫁到夫家之后, 她被那家人哄得動了春心,進而對我這個遲遲不作為的主子生出了怨懟, 最后伙同那家人害了我,還偽造我的筆跡與家人通信?!?/br> 林柳愣?。骸笆⒋笕伺c盛夫人沒有親自上門探望你嗎?” 盛蔓苦笑:“成婚不久, 我就跟著前夫一起到外地做官去了, 我父母就算想要過來探望, 也根本沒機會?!?/br> 天高路遠的, 交通聯系都不方便,身邊還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心腹助紂為虐,她都覺得自己還能成功逃出來,實在是老天有眼,給了她足夠的幸運。 “但其實,等到我前夫死后,我那心腹丫鬟也沒得好,直接被他們賣掉了。我當時還年輕,一心想要問個清楚明白,所以就去了牙行見她,我想知道她為什么要幫著別人害我?!?/br> 說到這兒,盛蔓眼底生出幾分悵惘,“她說,當初我們讓她一起陪著我出嫁,本就是打算讓她成為我丈夫的妾室。誰知我嫁人之后卻一直不提此事,眼瞧著我丈夫身邊的妾室一個接一個,她的年紀卻越來越大,若是再拖延下去,等她容顏不再,就算我再開臉讓她做妾,她也不能得寵了,所以她要為自己爭取?!?/br> “可事實上,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做妾。我都為她找好了成婚人選,就等著兩三年后給她除了奴籍放出去嫁人?!?/br> 林柳沒想到盛蔓當年出事兒背后,還有這樣的隱情:“那你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她后,她后悔了嗎?” “她很吃驚,”盛蔓笑了笑,“后不后悔我卻不知道。但她也說了,若是一開始就知道我的打算,她許是在發現自己心意之后,就會直接求去?!?/br> 那丫鬟到底后沒后悔林柳無從得知,但看盛蔓的表情,顯然她是后悔了的。 明明只要說了那一句話,就能避免之后所有事情的發生,她卻自顧自地安排了自己當做好姐妹的丫鬟的人生,且從未與她商量,讓她誤會,最后落到那步田地。 將心比心,若是林柳自己遇上這樣的情況,只怕也很難不后悔。 林柳嘆氣,點頭道:“先生放心,我知道輕重,等出嫁的時候一定會好好挑選陪嫁丫鬟,嫁人之前也定然會與她們說明情況?!?/br> 若是自己都說了,還有人亂來,那她也不必客氣了。 盛蔓不知林柳心中想法,見她聽勸,這才放心。 她這些年也教導了不下十個學生,但認真說來,還是與林柳相處最多,也最融洽,自然,她也最喜歡這個學生。 若是可以,盛蔓不希望自己的學生重復自己的錯誤。 師徒二人又說了會兒話,便聽得盛蔓開口:“說來我這兒還有一個笑話與你分享。我原來的丈夫在家里也是長子嫡孫,是從下下了大力氣培養的,在他死后,我夫家很是頹廢了一陣兒,許久后才決定培養府上的庶子。但庶子打小被忽視,學業荒廢,性子也被養得跟小凍貓子似的,根本上不得臺面。這家人折騰敘舊,最后只能放棄,轉而想到了聯姻?!?/br> “說來也巧,當年的春闈之后,正巧出了一個年紀輕輕且無妻室的貢生。因為對方生得樣貌不俗,且談吐舉止也都不似常人,于是我那前夫家便相中那個貢生,愣是在殿試之前將人定下了?!?/br> “那人倒也是個有真材實料的,在之后的殿試中竟得了個傳臚。這金榜題名不久,我那前夫家就將家中嫡女嫁給了對方,兩家在京城好生風光了一陣兒?!?/br> “原本靠著我那前夫家的權勢,對方的升職極快,沒多久就爬到了五品之列,還被外放到了金陵做知州。誰知前段時間竟傳來消息,說是我那前夫家的好女婿,因為貪酷之弊被革職了?!?/br> 盛蔓當年在夫家受夠了磋磨,對那一家人實在沒什么好臉,如今見他們不好,自然覺得高興:“我那小姑子鼻子都長在腦門兒上了,以前看我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如今發現丈夫不中用了,自然鬧著要和離。雖然被壓了下去,卻也根本不愿跟著丈夫離開受苦,于是直接帶著嫁妝回京城了?!?/br> “聽說她丈夫受不得這屈辱,直接與她斷了聯系,然后帶著家當四處游歷去了?!?/br> 林柳失笑,竟也生出了一些因果報應之感。 盛蔓笑夠了,突然開口:“說來我那小姑子的丈夫,與榮國府還是一個姓呢。好似叫賈化,字時飛。這么些年,我知道的姓賈的人全都與寧榮兩府沾親帶故,這賈時飛許是與榮國府也有些許關系也說不準呢?!?/br> 林柳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所謂的賈時飛,其實就是原著中與甄士隱一起出場的賈雨村。 她沒想到賈雨村在復職之前,竟然還有這么一樁舊事。 林柳想到賈雨村的性子,不由好笑—— 那人連有恩之人都隨意對待,丁點兒小事都要記在心上許久,等到賈雨村想到辦法起復,還不知會怎么對待這一家人呢。 原著里面,嬌杏可是在原配病亡之后才被扶正的。 想到這兒,她笑道:“我看這賈雨村遲早起復,先生前夫的meimei以后只怕要后悔?!?/br> 盛蔓愣?。骸霸趺凑f?” 林柳提醒道:“那賈時飛就算少年英才,考中進士的時候怎么也有將近二十了吧?這般大的年紀,卻一直沒有成婚,反倒在考中貢生之后才訂了親……指不定這人就是故意不娶妻,就等著將自己的婚事當做政治籌碼,想要為自己謀求助力呢?” 盛蔓頓時反應過來:“若真如你說的這般,這賈時飛的心思可就太深沉了,而且還是相當沉得住氣,利益至上的。這樣的人,只要被他抓住機會,指不定真能起復?!?/br> 可一旦起復,她那前夫家給賈時飛的屈辱,可就不會這么簡單地算了。 想到前夫家可能多了個心機深沉的仇人,盛蔓頓時大笑起來:“這才是真正的因果報應呢,我且等著看他們以后的下場?!?/br>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林柳見日頭都快爬到最頂上了,趕緊起身告辭。 盛蔓想要留她吃午飯,卻被林柳拒絕:“母親這段時間熱衷于參加宴會,父親又正在衙門當值,我這個長姐,總不好在午飯的時候還不回去?!?/br> 盛蔓想到林家的幾個孩子,不由失笑:“行吧,那我就不挽留你了,你回去的路上記得小心?!?/br> 林柳點頭,告辭離開。 馬車一路向前,很快便到了林家側門。 林柳從馬車上下來,正要進門,卻聽門房開口道:“大姑娘,方才有位季公子來訪,說是想要找您。聽說您不在,他便去了松大爺的院子?!?/br> 林柳訝異一瞬,點頭:“我知道了。金秋,看賞?!?/br> 說完便進門,直奔龜齡的院子。 季崧與龜齡這兩年倒是見過幾面,只是都沒怎么相處便匆匆告別,如今有機會促膝長談,自然聊得起勁兒。 林柳過來的時候,便見到這二人坐在書桌前正說得興起。 不過她剛進門,兩人便停下說話聲,一起看了過來。見是林柳,兩人不約而同地放松了繃緊的肩膀。 龜齡笑著開口:“jiejie你可算回來了,崧大哥一大早便來了,只是一直等不到你,只能退而求其次,與我說話了?!?/br> 季崧掃了龜齡一眼:“你胡說些什么?” 龜齡哼了一聲,取笑道:“也不知是哪個聽說了我母親這段時間在為jiejie尋摸婚事,整個人就著急起來了,還一直纏著我問有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br> 季崧嚇了一跳,一把伸手捂住龜齡的嘴。 抬頭對上林柳探尋的眼神,不太自在地別開了頭。但見他微紅的耳垂,便能知道龜齡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了。 林柳有些好奇:“你問我的婚事做什么?” 一邊問,她一邊走到兩人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季崧對上林柳眼睛,見她眼底毫不作為的疑惑,頓時泄氣:“沒什么,就是突然知道這個消息,所以好奇想問問。 ” 林柳點點頭,半點兒沒懷疑季崧的話。 她笑道:“你今日過來找我,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季崧看了眼龜齡,起身道:“我們到花園去說吧,龜齡還要復習功課準備明年的春闈,我們還是不打擾他了?!?/br> 林柳愣了下,轉頭看向龜齡:“那我與你崧大哥就先走,你在書房好好讀書,等會兒到正房一起用飯?!?/br> 龜齡撇撇嘴:“去吧去吧?!?/br> 當誰不知道你們這是有秘密要說,不能讓他知道似的。 林柳揉了揉龜齡的頭發,這才笑著離開了他的書房,帶著季崧前往林家的花園。 林家花園里面的景致偏向江南風格,回廊蜿蜒曲折,一步一景。只是遮擋物太多,太容易藏身,她便一路向前,并未停留太久。 一直到來到花園中心的湖心亭處,她才停下腳步:“這里空曠,應該不會有人聽到我們的談話?!?/br> 季崧四處看了一眼,點頭:“好的,就在這兒談吧?!?/br> 林柳笑了笑,讓金秋等丫鬟退下,在周圍警戒。 兩人坐下后,季崧便將自己之前在原平南伯府發現的線索告訴林柳:“我后續觀察了一下,沒人發現我進過密室,這才去掉偽裝親自到林家來見你?!?/br> 林柳還是挺相信季崧的,從未覺得他會將危險帶給林家。 她有些疑惑:“你都已經知道四王八公謀逆,也與你家的事兒有關,為什么不想辦法直接將這事兒捅出去呢?” 自古以來,皇家最忌諱的就是謀逆,只要季崧將原平南伯府密室內藏著大量兵器的消息捅出去,四王八公絕對討不了好—— 聽季崧的話,榮國府仿佛沒參與此事,他們許是能逃過一劫,但也絕對不可能一點兒牽連也不受。 林柳沒想明白,季崧為什么都查到了這么重要的線索,竟然還這么穩得住。 季崧舔了舔干澀的嘴唇:“你之前不是說,我家的事兒可能是牽扯到了先太子遺孤的身世?如今卻是謀逆,我不把事情弄清楚,怎么愿意罷休。而且之前我家被滅門,這么大的事兒,沒多久就被壓了下來,宮里肯定有人在幫忙,我想知道這人是誰?!?/br> 林柳看著季崧:“這樣做確實是最保險的,但你自己就太累了。宮里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查的?!?/br> 以季崧如今的勢力,只怕連皇宮都進不去,又談何查起? 其實不如直接揭發四王八公,這樣平南伯府的事兒自然會有朝廷的人接受調查。 但問題就是,平南伯府被滅門的真正兇手,不一定是四王八公。 可若不是四王八公,那人只怕就不是季崧一個人能對的了。 如今見好就收,至少季崧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活在陽光下??扇羰撬麍猿终{查,最后調查的結果一旦與上面兩位扯上關系,季崧無論還想不想報仇,都只能走上謀反這條路了。 而季崧的選擇,從來沒變過:“我一定要查清楚宮里的那個人是誰,哪怕那個人,很可能是太上皇,或者皇上?!?/br> 林柳閉嘴,沒有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