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太執念于復仇了……”

    清晨的江夏總是那么令人愜意。趙云坐在這一家不大的茶店之內，安靜地享受著無人時茶館特有的清凈。旁邊的藍衣女子和小男孩靠著窗子，朝陽的光透了進來，很是溫暖。

    “我見過很多執念復仇的人，他們的結局都不好……”蔡琰輕輕拍著陸遜的肩，柔聲道。

    “就算是復了仇，余下的也不過是無盡的空虛，什么也不會變……”

    蔡琰輕輕說著。對于面前這個剛認識不久的小男孩，蔡琰很是耐心，就如同她本身的文靜一樣。陸遜執念復仇的眼神刺痛了她，因為這種眼神，蔡琰也在趙云身上看到過。

    蔡琰將目光移開，看著旁邊的趙云，他正看向窗子外，打量著江夏的街道。蔡琰低了低頭，沒說什么。

    這些話，也是對你說的，子龍。

    ………………………………………………

    百鳥朝鳳！

    涯角槍上交織著沖天紅光，趙云那凌厲的攻勢映襯的是男孩不知所措的臉。趙云這一穿梭空間來得太突然，男孩四周沒有任何防備的東西，陰陽眼聚集天地能量的速度跟不上趙云出招的速度，那把神兵，那雙龍瞳，那無邊的陰火，就要吞噬這個男孩了！

    只要殺了這個男孩，這場浩劫就結束了，荊州就太平了，大陸也就不會有事了。耳邊傳來能量激烈的交織聲，趙云的發狂躁不安，一臉堅定。

    ……………………………………………………

    “我的一切……都留在了西域……”

    滅天崖，重傷的趙云靠在那顆幸存的樹上，動彈不得。他的面前，是那張帶著血痕的美麗的臉，還有一雙永恒魔瞳。

    “我現在……說什么你都聽不進去了……”吳言跪倒在趙云面前，也是無力站起。她伸出顫抖的手，環住趙云的頭，布滿鮮血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對趙云做出笑容：“你成長到如今的地步，我很開心……”

    她的眼睛，很漂亮。她的笑，很美。

    “只是，子龍，你……不只為復仇而活……”吳言極力壓制住胸中的翻涌，對趙云微笑著。

    “人的一生會經歷很多事情……你會成長，會和人相愛，會去拼搏，去創造屬于你的功名?；蛘?，你會平淡地生活，和誰終老相依，安詳地度過一生……”

    “執念復仇，會讓你失去很多東西……”吳言咳出好幾口黑色鮮血。趙云的龍瞳已經消散，剛才強行動用紅蓮業火，兩道血痕順著臉頰流下，已經風干。

    “子龍……對不起……我死了之后，希望你放下仇恨……”吳言吃力地維持著笑容，“最后一句，你一定記住……”

    “別相信……布衣門……哪怕是你之前和布衣門有關的一切，都別相信……”

    “他們……都在騙你……”

    ……………………………………………………………………

    “轟！”爆鳴聲響在天空，男孩被沖擊彈出，咳出好大一口鮮血，雙腿一軟，跪在高空之中。

    趙云走出一片陰火，向男孩走去。男孩捂著胸口，抬起頭，想要再度進攻，卻因為耗盡了真氣而作罷。

    趙云走到男孩面前，沒說什么。剛才那一擊，趙云還是沒有下殺手。百鳥朝鳳轟擊在男孩旁邊，將他震離了黑球。打破黑球之后，趙云發現天空中的黑色氣息消散了開去，頭頂的烏云也隱隱有退去的趨勢。俯瞰著下方一片地獄景象，趙云握緊了涯角槍，沒說什么。

    男孩好半天才站了起來，抬起頭，捂著左手流血的傷口。

    “為什么不殺了我？”

    趙云看著那雙陰陽眼，從眼里流下的血痕一直延展到頸部，已經風干。眼里的絕望、悲痛、復仇，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極了曾經那個迷失的自己。

    “啪！”

    趙云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男孩臉上，就像是打在過去的自己的臉上。男孩別過臉去，無神地看著下方。

    “醒了么，小峰子？”趙云道。

    男孩沒有動作，瞳孔動了動，轉過臉來，不明所以地看著趙云。

    “這一掌，是替你爹娘和小白打的?！?/br>
    男孩緩緩抬起手，捂著被趙云抽打的左臉，沉默。

    “你的爹娘把你帶到世上，他們會忍心見你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么？”趙云道，“小白死前還惦記著你，她希望你好好地活著，難道會愿意看到現在的你？”

    男孩抬起頭，咬著牙：“可是，他們已經死了！”

    “他們已經死了……”男孩隨即垂下頭，“已經死了……回不來了……”

    “他們還活著?！壁w云開口，男孩身體一僵，抬起頭，向來無神的眼中浮現了色彩。

    “人有三次生命?！壁w云道，“rou體的死亡，是第一次生命的終結。葬禮的舉行，是第二次的終結。被人遺忘，是第三次的終結?！?/br>
    “如果你把這里毀了，把記錄他們點點滴滴的東西毀了，把記憶毀了，他們就真的死了?！壁w云道，“你好好地活著，他們便活在你的心里，和你同在?！?/br>
    “你活著，就是他們活著?！?/br>
    男孩好久都沒有說話，緩緩垂下頭，陰陽眼中的光芒消散。

    “可是，他們已經死了……”

    趙云伸出手，撫摸著男孩凌亂的頭：“他們還在你身邊，只是換了個方式陪著你?！?/br>
    “小峰子，你的陰陽眼，能看到他們吧？”趙云道，“看看他們的表情，因為你做的這一切，會是什么樣子？”

    男孩捂住了頭，不敢抬起來。一雙陰陽眼看盡三界，生死輪回之物都逃不過他的雙眼。好一陣子，男孩動了動手指，向身后的虛空看了去。

    趙云等在男孩身后。面前的小峰子被布衣門利用，激發出仇恨，進而引起這場浩劫。說到底他還是個男孩，心靈純潔得如同一張白紙，執念不深，還有挽回的余地……想到這里，趙云的拳頭緊了緊。又是布衣門么……怪不得他們這些年都沒在南方有太大的舉動，只是因為小峰子……

    過了好一會兒，男孩啜泣的聲音傳來，空洞的眼里終于彌漫出了淚水，沖淡血痕，落入下方。他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趙云。

    陰陽眼里光芒再盛，透過男孩的指縫傳遍整個結界。趙云沒有行動，他能感到光芒之中沒有惡意，有的是無限的生命。迎著那光芒，腳下化為一片焦土的山麓似乎有了些改變。

    “趙云哥哥，這些年我幫著他們將六界羅盤的陰陽之力轉移到了白狼山?！蹦泻⑽嬷庩栄?，光芒溢出，輕聲道。趙云一愣。

    “他們在天下各地的行動，只是為了吸引你們的注意。如今啟動八荒焚天的陰陽之力被我全部聚集在了白狼山，按照計劃，他們就要進行最后一步的準備了?！?/br>
    趙云回過神來。依小峰子所言，布衣門這些年的行動全部是幌子，只是為了掩護他們在宗門內的動作！

    好陰險的一招！趙云皺了皺眉。若不是小峰子告訴，趙云又如何曉得這些事情？！

    “趙云哥哥，也許你是對的?！蹦泻⒀壑泄饷⒋笫?，“你身后的那些人，也讓我覺得如此?！?/br>
    趙云沉默。小峰子能看到守在自己身邊的逝去之人。哥哥、吳言、左慈、顏瞳……

    “陰陽眼最后的力量，能夠解除這些神獸的控制?！蹦泻⒙晕⑻Я颂ь^，“我……就在這里啟用了罷……”

    無數光芒從陰陽眼中彌漫而出，一部分傾灑在結界之內，其余的沖破烏云，飛出寒泉之外！趙云看到，在那光芒的沐浴之下，這個結界在恢復以前的模樣！樹木、山麓、湖泊、白云、藍天……

    光芒將二人包圍，持續了好長時間。小峰子的瞳孔之中，紅色和灰色漸漸褪去，陰陽眼化為了普通的眸子，漆黑得可愛。

    “趙云哥哥，小白會怪我么？”小峰子問道。

    趙云一愣，他不知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在云朵之中，兩人靜靜地對立。

    小峰子自嘲地笑了：“一定會吧……”

    “我做了這樣的傻事，她肯定會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