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清晨。馬云璐睜開眼時，面前的趙云已不見了蹤影。

    自己身上披著的，是昨日給趙云披上的棉衣。馬云璐一直在帷幕面前，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趙云修行完畢后，見馬云璐如此，便給她披上了。

    取下棉衣，馬云璐四下看去，趙云不在這里。他去哪里了？

    湖邊的早晨帶著些涼意。馬云璐擦去眉毛上的水滴，向后邊的小樹林走去。到處都沒有看到趙云，那他應該是向這片林子去了。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

    露珠順著小草的脈絡滑落地面。林間很幽靜，偶爾會有一兩聲鳥鳴，婉轉回腸，回蕩在小路上。馬云璐就這么走著，似乎和周圍的安靜融為一體。她從來便是這樣，只要無事，便很安靜，一言不發，默默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那邊有聲音。好像是……某種東西穿破樹葉的樣子……美眸看向被樹木遮擋的那塊空地，馬云璐走了過去。

    “嗖！”一支利箭打在樹干上，被劇烈的碰撞擊到一邊，“?！币宦暵湓诹说厣?。馬云璐從旁邊走了出來，俯身拾起那把箭。這是很典型的軍隊用箭，不同于中原的模樣，是西域這邊獨有的?；仡^，那棵樹干上已經有好些箭痕，但沒有一支箭插了進去?？礃幼佣枷襁@一支一樣，被打落了……

    馬云璐看向那邊，對趙云道：“你在練箭？”

    那邊的趙云撓撓頭，不好意思狀。他手中拿著一張弓，箭筒內有四把箭?？磥硭褪窃谶@里練箭法來了……

    “昨晚見你睡著了，就沒吵你……”趙云從馬云璐手中接過箭，對于自己沒有一把射入樹干的結果感到很尷尬，急忙轉移話題。

    “我在這邊查看了下，沒有發現離魂宮的痕跡。遇到了蘇荻原，他有著多余的弓箭，便找他要了一張。蘇將軍還送了五支箭……”

    趙云沒說完，馬云璐道：“你一支都沒射入樹干么？”

    趙云滿臉黑線：jiejie，咱能別提這個話題么……我箭法很爛我知道，別這么不給面子啊……

    馬云璐又道：“你再射一支看看?！?/br>
    “我？”趙云一愣。

    “我教你?！瘪R云璐道。

    馬云璐的表情并不像是在開玩笑。她自幼長于軍中，弓馬嫻熟，想必箭法非常厲害。心下想著，趙云也沒遲疑，便拿出剛才射箭的樣子。不料剛一舉弓，便被馬云璐出手糾正。兩只腳怎么邁，舉弓的高度，怎么搭箭，每一根手指扣住箭尾的什么地方……等等等等。單單是搭弓拉箭這個動作，馬云璐就給趙云糾正了好多次。時間一久，趙云竟覺手臂都酸麻了，額上滲出汗珠，而馬云璐依舊面無表情，認真打量著趙云，思考著還有什么可以糾正的地方。

    等到趙云都快崩潰了，馬云璐終于開口：“射箭吧?！?/br>
    “嗖！”話音一落，早已等待多時的趙云迫不及待地將箭射了出去。這支箭比起之前數次好了許多，箭頭似乎沒入了樹干。趙云抹去額頭的汗珠，還沒來得及欣喜，那支箭便搖搖晃晃，最終在趙云的殷切注視下落了下去。

    又沒射進樹干……趙云崩潰。馬云璐重新將箭拾了起來，走到趙云旁邊，道：“我來?！?/br>
    馬云璐從趙云手中接過了弓。剎那間，趙云感到一陣涼風吹過。接過弓的瞬間，馬云璐氣質驟變！站位、搭弓、扣弦、預拉、開弓、瞄準、脫弦，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弓箭發出尖銳的破空聲，箭身全部沒入樹干內，只露出箭尾在外！趙云都看呆了！

    馬云璐重新將箭拔出，走了回來：“記下來了？”

    看著馬云璐遞過來的箭，趙云握緊拳頭，點頭。剛才兩人的動作大致上差不多，但憑著炎龍瞳趙云看清楚了一切細節。這絕非一日之功，自己還需磨練！

    從馬云璐手中接過箭，趙云仔細回想著剛才她的動作，一言不發，開始磨練。馬云璐退到一邊，注視著趙云。

    自從功力盡失重新振作之后，他一直都是這樣。馬云璐細細回想著。這段時間，她看到的最多的，便是修行狀態的趙云。他骨子里有一股堅韌，這是無論什么絕境都磨滅不掉的。哪怕是暫時的迷惘，最終也能重新站起來。

    他不會倒下……看著那邊不斷射箭拾箭的趙云，馬云璐心里浮現這個念頭。一定不會。他一定能再站起來……

    耳朵輕微動了動，馬云璐疾速將頭轉向一邊，目光如炬，射向那邊的草叢。里面的人似乎被馬云璐這一下給嚇到了，草叢出現了波動。在那人還沒撤離時，馬云璐手持飛刀，已經抵在了那人的喉嚨上。

    “出來?！瘪R云璐不由分辨地說。她扼住草叢里那人的喉嚨，另一只手將他緩緩提出。衣服漸漸浮現出來了……

    馬云璐愣了愣：“特納？”

    這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小男孩特納！被馬云璐扼住死xue，特納不敢動絲毫。馬云璐急忙收回飛刀，蹲下身來，拍了拍特納身上的水珠：“（羌語）你怎么在這里？”

    特納沒有說話。男孩沒有看馬云璐，但是她能夠從特納臉上讀出一絲不甘和憤怒。想到之前施大娘所說，馬云璐若有所思，明白了什么。

    “想學射箭么？”馬云璐的聲音柔和了下來。她很少用這種語氣對其他人說話。

    聽到射箭二字，特納的表情變了一分。畢竟是個小孩，那種變化逃不過馬云璐的眼睛?？磥聿怀鏊?！

    “和他一起學吧?！瘪R云璐指了指趙云，道。

    特納還是站在原地不動。但馬云璐看得出來他在猶豫。施大娘說過，因為父親的死，特納非常痛恨中原人。如今馬云璐和趙云都是來自中原……

    “要成為男子漢，就要學會忍耐，懂么？”馬云璐拍拍特納的頭。

    特納身體僵硬了起來。他抬起頭，馬云璐的臉映入眼簾。

    “你是要參加羌人的箭法大會吧？”馬云璐笑了笑。婼羌人的習俗她十分了解，而這個男孩的表現并不費解，馬云璐很快想出了端倪。

    “時間不多，得抓緊才行?！瘪R云璐道，“快去吧?！?/br>
    馬云璐看似隨意的話句句正中男孩心口。特納咬咬牙，從草叢里把自己的弓扒拉了出來，一句話不說，轉身向趙云走去。不顧趙云疑惑的眼神，他站在趙云旁邊，學起了趙云的樣子。

    對趙云投來的目光報以罕見的微笑，馬云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練習射箭的兩人。他們身上有很多不同，但是卻有著相同的目光。

    馬云璐見過。那是要實現某個目的的堅持和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