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上又一次舉辦了一場送別儀式。

    那是一個秋收的季節，麥田里是金燦燦的一片，秋風吹過，麥浪輕舞，驚起一群麻雀。

    田里的碩鼠正在抓緊存儲冬糧，它們不停的挖洞，把偷來的糧食塞進洞里，不過它們的糧食多數被更加勤勞的農民挖走了。

    村頭的地里，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正在用鐵锨挖地，不過不是挖老鼠洞，而是在挖一個新墳。

    這墳便是給霍傳章準備的。

    這個五十歲出頭的人，留下生前的名與利，留下了兩個沒有完成人生大事的兒子，撒手人寰了。

    霍家老宅，一片素裹。

    喪禮之上，霍傳國卻哭的極其悲切，哭聲中他的幾句話卻引起了霍家紅的注意。

    “我的弟弟呦，都是哥哥不好??！”

    ......

    “你當初讓我替你辦點事，我本不該故意氣你呀......嗚嗚嗚......啊啊......”

    ......

    霍家紅聯想起父親去世那天，也是抬頭看見了霍傳國，不知為何卻一命嗚呼的。

    醫生的意思，父親是死前情緒有過瞬間的劇烈波動。

    霍傳國......情緒劇烈波動，加上現在霍傳國說的這些話，霍家紅不難推測出，父親的死和霍傳國脫不了干系。

    等霍傳國哭完，退到側面后，霍家紅便湊了上去。

    葬禮上人很多，霍家紅走過來并沒有引起霍傳國的注意?；魝鲊€在和身邊的人互道節哀，直到霍家紅蹲下來，叫了他一聲。

    “傳國大爺，您剛才說什么？”

    霍傳國這才看見了霍家紅，對于他的問題卻不太清楚所問何事，道：“剛才？我是讓你齊叔節哀?！?/br>
    霍傳國以為問的是剛才他和老齊的對話，老齊是霍家的一門遠方親戚。

    “不是，我是問您剛才哭的時候說的那些話?！被艏壹t又強調了一下自己的目的。

    “你是說......”霍傳國大致明白了霍家紅的意思，但剛才的話怎好再說一遍。

    “對，我爹的死到底和你有什么關系，你是怎么氣他的?！?/br>
    這邊霍家紅的異常舉動，早被霍家峰注意到了。父親葬禮，孝子賢孫本應跪在右側跪下哭著答謝賓客的，如今霍家紅卻跑到霍傳國邊上攀談起來，這一舉動還是十分惹眼的。

    霍傳國聽了霍家紅的盤問，眼睛斜視到一側，計上心來。他也不知道這事如果說出來，會有什么樣的后果?；艏壹t如今血氣方剛，脾氣和他二哥霍家峰一脈相承，假設惹惱了他，自己雖然是他的親大伯，也不一定有好果子吃。

    “這......”

    霍傳國的話停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

    霍家紅盯著霍傳章的一舉一動，看他猶豫不決，又不敢直視自己，知道他必然對自己父親做過不光彩的事。

    “到底為什么，你該說便說，今天不說，我早晚也要問出個所以然來?！?/br>
    聽了這話，霍傳國心想，今天親戚眾多，料想霍家紅也不敢做太出格的事，不如今天就把該說的都說了。假設改天再說，不知他又會出什么幺蛾子。

    “這......這還不都是因為你......”

    “我？”霍家紅聽了這話卻不知到怎么回事，眉頭緊鎖。

    “是啊，因為傳章找到我，說讓我跟加成說，留意下進京的名額，說是想讓你進京發展......”

    這話一出，霍家紅喉嚨一梗，差點哭出來，沒想到自己父親明著沒說自己幾句好話，暗地里卻為自己做這么多事。

    霍傳國繼續道：“本來進京機會就很少有，我那知道那年能有進京機會，所以就拒絕了他?！?/br>
    說這話時，霍傳國目光閃爍，一看就是在說謊。

    霍家紅自然不信只有這么簡單，追問到：“怎么拒絕的？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br>
    這話霍傳站倒不愿意聽了，道：“唉我說大侄子，你這口氣像是審問犯人啊，我好歹是你大爺啊......”

    霍傳國話沒說完，被霍家紅打斷了。

    “說～”

    霍家紅咬牙切齒。

    這倒真把霍傳國唬住了，但他還是在極力粉飾自己的行為，道：“只不過是說的話不太中聽，我猜你父親也不至于因此生多大的氣?！?/br>
    霍家紅心里明鏡似的，他知道，父親跟這個大爺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自從兩家分家后，開始有了利益紛爭，霍傳國就沒有停止過欺負霍傳章。

    這次的事，雖然不可能直接導致霍傳章的死，但霍傳章的死卻必然因此引起。

    看著霍傳國的一副無所謂的嘴臉，想到自己父親已然仙逝，他卻在這里擺出一副這種無所謂的表情，霍家紅胸中一股怒氣騰然升起。

    猛的，他伸出左手，拽住了霍傳國的衣領。

    在他右手伸出，準備做下一個動作之前，卻被人從背后一把攥住了他緊握的拳頭。

    回頭看時，是霍家峰。此時正嚴肅的瞪著他，接著霍家峰用力一拉，把他扯到一邊。

    “你干什么呢？！”

    霍家紅對霍家峰本能的懼怕，雖然他已是血氣方剛的男子漢，但見了霍家峰還是像個孩子一樣低下了頭。

    “哥，你不知道，咱爹的死......”

    霍家紅話還未說完，早被霍家峰制止住。

    “不管你發現了什么，今天是父親的葬禮......”霍家峰朝父親的遺像看了一眼，繼續道：“讓他老人家安安靜靜的走吧?！?/br>
    霍家紅也看了一眼遺像，轉頭嘆了一聲氣，回到了右側跪了下去迎接吊喪的親朋。

    ......

    晚上，當親朋都從家里撤去，霍家這幾個兄弟聚集在了一起。

    霍家紅把白天的事又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砰”

    憤怒的霍家峰用力朝桌子上拍了一下。

    “這個霍傳國，這些年沒少欺負咱們家，妄為別人的親哥！”

    霍家林和霍家峰都坐在桌邊的椅子上，他此時才附和了一句。

    “是啊，妄為大哥?！?/br>
    不過，他的話并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平時霍家林在家里沒有威望，像霍家紅他們大部分時間叫他“家林”而不是大哥。對霍家峰卻總是以“峰哥”相稱。

    霍家峰繼續道：“現在咱們無非兩條路，忍或者不忍。忍，就當這事沒發生，從法律上，咱也沒有證據說就是他霍傳國惹父親生氣才導致他的死亡的。

    不忍，咱就來個狠的，打他個下半生不能生活自理。因為只要咱選擇了不忍，最終肯定會越鬧越大，使某一方致殘是早晚的事?！?/br>
    霍家峰說完這句話，看了看大家，沒人敢說話，這可是關乎人身安全的大事了。

    霍家峰見沒人敢說話，自然明白大家默認選擇了忍，因為選擇忍是認慫一樣的表現，誰好意思嚷嚷出來。倘若選擇不忍，那就如同英雄一般的存在，早叫喊出來了。

    霍家峰接著道：“即便選擇了忍，我們也要忍的有骨氣，以后和他們家斷絕來往，什么他娘的進京名額，咱家人就算窮到街頭要飯，窮到餓死，也絕不找他們幫忙！”

    這是霍家峰發自肺腑的話，他既然這樣說了，就一定會這樣做。

    屋里的男丁都表示了同意，女眷卻都未做聲。但原因卻各不相同了，孫梅這幾天都是目光呆滯，一直就沒怎么說話。董蕓，向來是不會在這種事上表達自己的想法的。至于周燕，她其實是反對的，只是不敢說，他還準備給自己的兒子找個進京的機會呢。

    無論如何，這份仇恨就這樣埋在現場每個人的心里了。

    正當大家逐漸安靜下來的時候，孫梅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眾人尋聲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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