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房相如淡淡彎唇,這魏闕之中,何時有真正風平浪靜的時候?他輕輕摟住她的腰身,將頭靠在她的身前,有些疲憊道,“有時候,倒真希望在南山做個農人,或許更簡單?!?/br> 漱鳶像安撫個孩子似的摸了摸他的頭,然后將他往胸口上按,道,“那你舍得嗎?拋棄相位,離開朝堂?!?/br> 房相如掙扎了幾下,無果,只好被迫埋在柔軟的起伏中,悶聲道,“不是不舍,而是不能。臣突然走了,六部當如何?中書省跟著我的臣僚又如何?這朝堂盤根錯節,如今身居要位的人,每一個都是制約那些新貴公侯的棋子。但凡走一個,被不正之徒穿插了自己的勢力,可就岌岌可危了?!?/br> 漱鳶道,“這么復雜么?你就不能放松個一兩年?” 宰相無語,心想,這不還都是為了你們一家子嗎!他道,“臣年輕時追隨陛下,從不起眼的幕僚做到如今的位置將近十多年,臣被封為中書令知政事的那天,雙手奉起圣旨,答應過陛下,必定不辜負他的所托。你說的一兩年,是不可能的?!?/br> “我知道了……”漱鳶聽得悵然,情緒有些低落下去,“也許,我放棄這個位置,更好?!?/br> 他面色立刻緊了起來,連忙阻止她,“你不要犯傻!公主乃天生貴胄,何來放棄之說?” 他有些緊張,生怕她知道了市井中,那些質疑她到底是不是陛下親生的風言風語,于是攬緊她些,嘆氣道,“怪臣,不該和你說那些朝堂的事?!?/br> 漱鳶抿了抿嘴說那你親我一下吧,“這樣我會心情好很多?!?/br> 房相如愣了片刻,然后抬手托住她的后腦,朝她湊了過去,止住呼吸,然后輕輕吻了吻她。 夕陽照在她的臉上,金澤勾勒一番,顯得顧盼生輝,這叫他想起來上次她跑來看望生病的他的那個午后,那時候,他還不敢太過親近,只是藉著影子碰了下她。 漱鳶得了個吻,果然微微笑了下,然后低頭也親了他一下。 房相如怦然心動,忍不住又回吻了她。 就這樣,一來二去,你一下,我一下,兩人游戲似的互相親了起來。 親著親著,就不似玩鬧了。 兩人越來越近,唇與唇接觸后又離開,然后馬上再繾綣地貼在一起,含住又松開,纏綿不已。 漸漸的,鼻息也都亂了起來,他伸手箍緊她的腰往懷里按去,而她也很配合地傾身相對。 起初他還不敢深吻,只是停留在她的朱唇邊緣,可禁不住她三番五次地以舌/撩撥他的唇角,忽然心中惱火,扣住她的后腦直接吻了回去。 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主動驚到,隨后從唇邊漾出幾聲低笑,來不及說話,又被吞沒了聲音。 兩人正難舍難分的吻著,忽然直欞窗外頭有聲音傳過來! “張兄,你找著沒有?總不會再后院吧?” “我記得上次香囊就是在這附近丟的呢……” 宰相聞聲倒吸一口氣,眼見那兩個影子就映著直欞窗走了過來,他不假思索,一把攬過來她的腰身,直接往榻上跌去。 公主差點嚇得叫出來,他連忙捂住她的嘴,摟著她盡量躲在幔帳后頭,噓聲示意她萬萬不要說話。 漱鳶眨了眨眼,趕緊點點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那兩人果然路過這邊了,自細細的窗縫看過去,其中一人的背影就站在窗前,負著手似是等得不耐煩,喃喃道,“唉,今日我夫人特意給我弄來了點冰飲,我還等著回去喝呢,這倒好……” 說著,他忍不住回頭,順著窗縫往里巴望起來,走看右看,道,“也不知房相是不是還在……”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支持。明天后天大后天可能會更新的更晚一些。 【警告:帝都的小伙伴注意不要吃三文魚海鮮之類的了,注意戴口罩!發現不對勁即使就醫,保持警惕哦?!?/br> 昨天沒來得及寫的,補上。 1. 槐葉冷淘。 超級流行的古代面食,其實就是冷面!面和槐葉水混在一起,切成絲條,煮熟之后,泡涼水冷掉后,再吃。杜甫還寫過槐葉冷淘詩呢。這個是宮廷起源的食物,在夏天的時候,給當作廊下食(說過了,辦公餐)賜給朝臣。也叫翡翠面。拌油,調料,甚至湯頭都可以。 2. 金乳酥 就是牛乳煮沸后點醋,牛乳反應凝固后,弄干水分,壓實。其實就是牛奶餅。是金黃色的。 3. 魚膾 生魚片。日本愛吃的生魚片,其實起源于唐朝,現在成了日本的特色了??上?。唐朝人是很愛吃魚膾,一套切魚刀法已經失傳。不過最近還是少吃生魚片吧!小心病毒。 4. 蟹畢羅,很流行的唐朝小吃。 畢羅,是一種包餡的面食,蔬菜餡,rou餡,水果餡都有。 所以蟹畢羅,其實就是蟹黃蟹rou包子。(是一定要有蟹黃膏這個部分的,因為記載里寫“用赤蟹,殼內黃赤膏,如雞鴨子黃,rou白?!保?nbsp;但是有一點比較奇怪,按照這個文言文看下去,那意思是,連帶著螃蟹殼也被包進面皮里去了。。。(蒙以細面) 一般來說,這個也是澆調料吃的。 按照復雜程度,所以房相昨天說:魚膾,蟹畢羅,炙rou,不可!弄不來。但是點心,還是可以的?!?/br> 第57章 “找到了,找到了!” 只見那窗邊的影子又湊過來一個, 好奇道, “我說趙仲,你看什么吶!” 趙仲指了指窗,道, 這不是中書省的那件內室嗎?沒想到這頭竟連著后院, 本想著, 看看房相是不是還在?!?/br> 那張兄嘲弄地笑出了聲, “你這哪里是瞧,明明是偷窺!走了走了。房相估計也已經回去了?!?/br> 趙仲怪聲道,“可我明明看見那邊好像放著房相的外衫……” 帳幔里的漱鳶一聽, 大驚失色, 只見自己身上披著房相如的那件衣服,不知什么時候拖拖拉拉地耷拉在床角。 房相如看了一眼, 不禁眉目蹙成一團,對著不爭氣的公主用嘴巴做了一個“你啊……”的口型。 這一下叫漱鳶連動都不敢動了。 也不知窗口那倆人嘀嘀咕咕多久, 總算聽見一聲“走吧!”, 她這廂才送松下來一口氣。 忽然外頭又有熟悉的細語聲。 “兩位主書尚未歸宅?” 夕陽西下, 說話的是中書省的高內侍。 那倆人兩忙笑著回應, 道就走就走, “這不是來找我上次丟的香囊么, 誰想,他居然還想看看房相是不是在!”說著,張兄朝身旁那人睇了一眼。 “我這不也是想親自同房相道個別么?!?/br> 一片虛應聲中, 只聽高內侍疑惑道,“怎么,房相不在嗎?” 床角的宰相和公主一聽當即緊張起來,悄悄地往里頭擠了又擠,生怕暴露了自己。 “剛才窺了一下,的確沒人吶!” 高內侍遲疑地思索片刻,然后點頭慢慢道,“這樣……大概房相歇息去了?!?nbsp;說完,他環袖送了又送,“咱家就不耽誤二位回去了,二位主書慢走?!?/br> 斜影慢移,倦鳥拍翅歸巢,那窗外總算人走凈了。 等到外頭徹底沒有什么動靜了,屋里的兩人才皆松了口氣,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后背浮了一層薄汗。 漱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從懷里掏出青帕提宰相擦了擦額角,道,“看你驚的!至于如此擔憂嗎?” 宰相回瞪了她一眼,任憑她給自己擦汗,喃喃道,“不發現就罷了。若是發現,傳了出去,這可是宰相與公主公然在中書省廝混。不止是得了罪名,更是名聲都沒了!” 漱鳶聽罷,輕快一笑,身子貼了過去,在他耳邊低聲道,“那,你可真不要臉?!?/br> 宰相羞怒不已,側頭回望著她,滿臉好大的火氣。他哼了一聲躲開她殷切擦汗的手,脖子一挺,道,“自始至終,受害的都是臣!是公主三番五次的欺辱,臣這幾次,不過是禮節性的反擊!休要當臣是軟柿子?!?/br> 漱鳶哈哈大笑起來,最愛看房相如這樣又難為情又氣惱的神色,有說不出來的可愛。這可是在朝堂上威震百官的宰相啊,誰能想到背地里對她,卻是另一番模樣呢。 為了這只有她才看得到的宰相的一面,漱鳶心里很是歡喜。 她咬著唇仔細將他英朗的眉眼看遍,只覺得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想欺負他,沉默片刻,忽然傾身纏上,張牙舞爪地要撲倒他,激動道,“房相簡直深得我心!我等不及了,趁現在,你快點再反擊我??!” 房相如神色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于是半摟著她,直接向榻里倒去。 她簡直是猴急的性子,一個女孩子,怎么對這種事情如此興致高漲! 公主的手在他胸前亂摸,他只好一個勁兒地那手撥開,像是阻擋蜜蜂圍攻似的艱難澀聲道,“如今并非天時地利!住手!快住手!” 漱鳶笑了笑,道,“沒有天時地利,可是咱們有人和??!只要人和,其他都不重要了?!?/br> 說著她嬉笑著伸手摸上他的交領過,手指不經意地滑過那交領下的皮膚,她感到微涼。 宰相很畏熱,雖然如此,可他身上卻是這么清爽,摸著還涼涼的。大概正是因為畏熱,所以才更少活動,更愛挨著冰坐,所以才會這樣。 她也貪涼,俯身干脆趴伏在他的胸前,腦袋蹭著蹭著,一會兒就埋進了他的頸窩處,好好地將臉貼了過去,感嘆道,“好一個大冰塊!” 大冰塊?這是一語雙關了。 房相如聽得出來,哭笑不得地摟上她的肩,眼睛怔怔地望著腦頂的帳幔,回道,“難道,你覺得臣對你很冷淡?” 她默默點點了頭,咬著大拇指,不甘心道,“你一開始是不是很討厭我?見到我,總是躲著走。我和你說話,你還不理我?!?/br> 房相如愣了片刻,偏過頭以下巴壓著她的額頭,反問道,“臣哪有這樣過?” 他說完,又仔細反省了一下,上輩子他的確這么做過,可是這輩子……他真不記得哪里怠慢過她。 其實,上輩子也是有很多誤會的。他那時候不搭理她,還不是因為她在他背后罵他'老頑固'! 自己本來是一片好心地對她,這才在陛下那彈劾了她幾句,誰想沒得了好臉,還挨了這個稱呼。他能高興嗎? '頑固' 也就罷了,她還加個'老'字,簡直太傷人! 只聽她在懷里幽幽嘆口氣,道,“從我和你在一起之后,你好像從來沒有對我主動說,'我心悅你'這句話……” 說著,她的腦袋慢悠悠地抬起來,和他臉對著臉,鼻子對著鼻子地對視了一會兒,忽然問道,“是不是我強迫你太多,所以,你其實沒有多喜歡我???” 他半支起頭來看她,嘴角忍不住浮起淡淡笑意,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每次總是在這種事情上孜孜不倦,問個不停。 他無奈地又躺了回去,過了好久,才啟唇道,“這些情話有那么重要嗎?” 她說當然!“你就從來沒對我說過,所以我才不安心。你看看那些文人墨客的,哪個不給自己心愛之人寫點什么,說點什么啊?!?/br> 這倒是宰相擅長的部分了,他微微一笑,側身將她翻下來,與她面對面地側臥在一起,開始講了起來,道,“你光知道文人墨客的風花雪月,可不知,西漢有司馬相如,驚絕妙筆寫了《鳳求凰》,引新寡卓文君夜奔相赴。就算如此,最后,還不是絕情地負了她?再觀北魏有曹丕,洛神再美又如何,不也是丟在一旁,寵/信郭后了?自不必說去母留子的武帝,殺妻脫嫌的吳起了?!?/br> 漱鳶不寒而栗,眨著秀美的眼睛問道,“所以,你這是要給自己的被動找詞開脫了?”她知道說不過他,畢竟宰相有舌戰群雄之才,論積累論邏輯,她都是比不過的。 房相如挑了下眉,揚聲誒——了一句,一五一十道,“怎能說是臣找開脫?臣這是在告誡公主啊……” “告誡我什么?” 房相如笑了笑,伸手點了下她小巧的鼻尖,道,“情話一張嘴,勝過天下鬼吶!難道,公主喜歡聽虛妄之言?” 漱鳶被宰相這般引經據典的說教弄的哭笑不得起來,她道,“本來是我在質問你的,結果,反倒被你上了課業似的?!?/br> 兩人依偎在不大不小的榻上,臨窗相視而笑,低聲細語,繾綣得很。 可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開始的話題。 漱鳶往他懷里蹭了一蹭,撅嘴道,“你熱不熱,把外衣脫了吧?!?nbsp;說著,伸手摸上了他的束腰玉帶,再熟悉不過地扶上按扣。 他熟悉她的套路,如今已經是習以為常。于是直接格擋住她不安分的手,道,“臣不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