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后面那幾個字太過刺耳,像釘子似的字字釘入房相如心里,聽得他不禁沉沉閉目。 上輩子李漱鳶成了他義子的妻子,只要他稍稍動心,那便是恥辱是罪人,是敗壞倫常。所以,千秋節那日終了他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與其說走,不如說逃,為了避免事情往可怕的方向發展,他只能逃走。 今天他出言進諫,駁了陛下撮合宋洵和李漱鳶的意思,也不知道做的是否完全正確,他只記得李漱鳶那晚上同他講的她過得不好。曾經那樣驕傲的人,瞧著著實委屈的很,既然重來一次,他不忍心再看見柳樹下她那副樣子。 同竇楦聊了幾句后,他尋了個藉口離去,也不知該往哪里走,于是任憑著直覺沿著那石子小徑往杏林深處走去。日頭已斜,半碗橙色的墨灑了出來,染透了天邊,有一輪新月掛在云端,風里有花香的味道。 □□蜿蜒,房相如負手獨自走著,忽然聞前頭有低低笑語聲,心頭輕輕一跳,本想轉身離去,卻不由自主地邁著步子過去了。 李漱鳶正指著花圃里最艷麗的那朵紅色的月季花側頭笑道,“冬鵑,你將那朵摘來,我瞧著甚好?!?/br> 房相如淡淡地松了口氣,原來她是跑到這來了。 聽聞她慣用春花入浴,直接將御庭院中瞧得順眼的花采走,冷水洗凈后,再撒入浴池中,肌膚便可不熏而香。她的確是足夠香了,只是可憐了那些花,地上扔掉的尚有半開未開的,未及秋日就搞得殘紅滿地。但凡入不上她的眼,就這么被遺棄。 房相如站在杏花天影中看她,的確覺得李漱鳶是陛下十幾個公主最明艷的一個。女子之美,或如夏花絢爛,或如秋葉端靜,可她究竟屬于哪一種,房相如還真的說不清,只覺得如今越發看不懂她心思了。 李漱鳶似乎聽見有人嘆氣,冷不丁地一回頭,見房相如立在身后不遠處的花影中,驚得她心頭一跳。 房相如一動不動地在那冷眼瞧了頗久,看得漱鳶心虛極了,捏著玉骨團扇細聲道了句,“房相也在?!?/br> 幼蓉和冬鵑知道公主其實心里頭有點怕房相,一見她這樣,趕緊提著籃子屈身行禮,生怕房相去圣人那告狀,她們這些做婢女的跟著被罰。 房相如直著腰身負手緘默,望過來的目光疏淡得好似留白,看不出所思所想,過了片刻才問,“公主這是在干什么?!?/br> 漱鳶從前著實被這姓房的戳脊梁骨戳怕了,說她鋪張浪費,說她不惜財物,眼看著洗個澡也要被他揪住記上一筆。他還明知故問,步步緊逼過來,她唯有硬著脖子回應。 “是我自己叫幼蓉她們摘花的,不關她倆的事。你要是想去父親那告狀,莫扯上她倆,我一人承擔?!?nbsp;她大義凜然起來,房相如的嚴辭責令她領教過,能與竇尚書做朋友的人,嘴皮當然了得。這一次被他記下便記吧,她認了。 一向言語不留情面的房相如微微一笑,倒是沒有要責備的意思,臉上似乎浮著溫和的神色,“公主放心,臣不告狀?!?/br> 他頗為意外李漱鳶的秉性仗義,這種時候護著婢女,叫他有些刮目相看。他停在那,瞧了一眼地上的殘紅,道,“公主天生麗質,倒不必采這么多春花熏香。猶抱琵琶半遮面,濃淡相宜為上佳。臣記得曾經教過公主,凡事講究個中庸最妙,過頭就不好了?!?/br> 真是難為他了,費盡心思把勸誡的話說得這樣委婉,叫她別太厭憎自己。這般溫和些的語氣叫他自己都覺得他也不是竇楦講得那般不通常情。 漱鳶哦了聲,側頭直接問他,“房相不喜歡是么?” 這是什么問題?說得好像李漱鳶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似的。一旁還有宮人立在那聽著,房相如硬著頭皮忍下幾分尷尬,咳了兩聲,淡定道,“臣沒什么喜歡不喜歡。公主隨心就好?!?/br> “先退下吧?!笔S回身叫幼蓉和冬鵑先回歸云亭,“本宮同房相私下有幾句話要說?!?/br> 第6章 既然是要私下說話,必定是不能叫旁人聽見的話。房相如無權拒絕她,叫他一個人留在這里實在是孤立無援,不知道李漱鳶又干什么。他眼觀鼻子鼻觀口,雙手對掖進袖子搭在身前,想袖手作壁上觀。 初春的夜,黑得沒那么快了??梢惶斓奶酱喊崖压饩澳トチ舜蟀?,眼下昏色已經攏上來,好似黛紗遮了眼,看什么都變得有些朦朧沉醉之意。再耽擱半個時辰,怕是要黑透了。宮門下鑰前他得趕回崇義坊,那幫巡夜的武侯實在不好應對。 “敢問公主有何要事情?” 李漱鳶審視起房相如,他臉上淡定如常,沒有半點紕漏好叫她多些遐想。這人總是這樣,波瀾不驚的臉上繃得沒有喜怒哀樂,就怕叫人猜出他心思。 漱鳶執扇笑了笑,薄肩和腰肢松懈下來似的,在原地走了兩圈,姿態有些婀娜,低頭笑了一句,“其實就是想多謝房相,今日替我解圍?!?/br> 解圍?哦,原來還是宋洵那事情,房相如抬了抬袖,習慣性地拿官場上那一套回她,“公主國色天香,自有更好的郎君相配。小兒宋洵尚多有不足之處,實在無福尚公主。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寬恕?!?/br> 漱鳶又道,“我倒是覺得奇怪。宋洵若是做了駙馬,也算半個皇親國戚了。這等好事,房相不想替義子求一求?” 房相如心里有準備,淡答,“功名利祿如浮萍,如有真才學,大可不要那些虛名……” 他停了片刻,似乎覺得李漱鳶話里有另一層意思,抬眼疑惑道,“怎么,公主喜歡宋洵?” 對面的漱鳶揚聲輕呼“哦—”,微微一笑,恍然大悟道,“原來房相擔心我喜歡宋洵?!?/br> “那倒是………沒有?!?nbsp;房相如猶豫了一下,感覺事情越發亂了。 他壞了義子的好事,卻又在這曲徑幽深處和李漱鳶拉扯起來。竇楦那痛斥胡俗“父子同妻”的樣子歷歷在目,仿佛在警醒他似的,指責著他曾經有過的一絲心動。 他頓了下,不再接李漱鳶的話頭,復道,“這樣吧,臣下次擬個單子,給公主舉薦幾位更好人選,如何?!?/br> 漱鳶聽了這話咯咯地嬌笑起來,笑得房相如后背發涼。涼薄的晚風從他寬廣的袖籠鉆了進去,吹透了整個身子,叫他有一種今夜岌岌可危的感覺。 面前的人和印象中的李漱鳶不太一樣,從前她雖然高傲嬌縱,可和他講話沒這般膽大妄為,似乎總在若有若無地挑起他的誤會,將他們之間的關系弄得不清不楚。 半晌,李漱鳶終于笑夠了,收斂起神色,探著半身用一種寬解安撫的語氣道,“房相放心,你那義子宋洵我一點也不喜歡……” 說著緩緩起身,眼波流轉到他的臉上,捕捉著上頭細微的變化,繼續道,“可我倒是瞧著房相不錯。與其費勁心思的舉薦別人,不如舉薦你自己,房相未娶我未嫁,不是也挺配的?!?/br> 天色昏暗,可她還是滿意地注意到房相如的臉色難看極了,大概是羞憤壞了吧。這樣一個將情緒隱藏及深的人,有點反應總要比沒反應好。他真是聽進心里去了,這才控制不住地起了一層尬色。 漱鳶上輩子有個遺憾,沒能好好的和他說自己心底的表白?,F在總算說出去,剩下的交給命運了。想起最心酸的事情是上輩子她就那么抱過他一次,那懷抱的溫度太遙遠,她快記不得了。 說起來,房相如算是她生命中出現的第一個男人,她后半生延續的榮華也皆因他曾在洛陽的舍生相救。如果沒有他,自己早就死于亂箭之中,哪里還能回到大明宮。 有些人和事心心念念了多年,在歲月的積累和發酵下偏偏生出了異香,縈繞在心頭,就是揮之不去。 她重新站在他面前,是最原始的自己,沒有了那層倫常的枷鎖桎梏著她和房相如,無人再敢置喙。 漱鳶黑黝黝的眼珠笑成了月牙,天邊那一縷嬋娟照在她臉上,她今宵明艷動人。 房相如聽得擰起了眉頭,良久才品出她話里的指向。他以為上午那首《摽有梅》叫李漱鳶生了奇怪的癡念,問道,“公主病了?” “沒有?!?/br> “那為何說這些癡話?” 房相仍舊堅信李漱鳶病得不輕了,抑或是他耳朵病得不輕了,他拂然振袖,淡淡道,“荒唐?!?/br> 漱鳶藉著月色靠近他,顯然是鼓著勇氣,道,“房相怎么說荒唐呢,覺得我看不上你么。若是房相都配不上,那長安城便沒有更好的了!房相貴為肱骨,才學驚艷,又是治世之才,我心悅房相良久,這輩子到死也不想再喜歡別人了。不信的話,可以去陛下面前說清楚?!?/br> 一通孺慕之詞從李漱鳶口中傾瀉而出,字字灌進房相如的耳朵里,讓他真受寵若驚又有些膽顫心驚。聽到她話的最后,他有些感嘆,小小年紀就要說這一輩子的事情,實在還是個孩子心性。她還要去陛下那說?今日李漱鳶真是快把他要弄瘋了。 一聽她要去大明宮,房相如像安撫孩子似的耐心勸言道,“公主所言,臣都聽進去了,不必再驚擾陛下。公主年輕氣盛,有些話切勿亂講,一時沖動釀成終生悔事可就不好了?!?/br> “不說才是后悔呢,而且我又不嫌你老?!?/br> 她不甘心,甚至要得寸進尺,攀著他的袖角就抓了過來,“房相一向對我頗為照顧,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頭,房相從了我吧。日后加官晉爵再拜三公,都不成問題,我同父親說去?!?。 房相如實在聽不下去了,拼盡最后一絲力氣苦言進諫,“公主囈語,再說下去臣要喚太醫令了!” 他的鼻息間已經隱約聞見了她身上月季花的蜜香。孩子氣和勇氣一旦加起來,這力量不可小覷。他被她的胡言亂語纏得無路可去,只覺得從指尖順著經絡絲絲脈脈的發涼起來,按理說春夜沒那么冷了,可他心里愁云慘淡如秋寒,暗暗咽了下嗓子,竟覺得像吞了塊冰,堵在心里,化不掉也下不去。 漱鳶一聽他要喊人,趁著房相如一個恍惚,那柔軟的身軀隔著衣衫直接撲進他懷里,一雙纖細的手臂不顧一切地環住他的玉鉤束帶,她把臉埋進他的衣領處,動情道,“那你叫吧。太醫署的人到來之前,我就當作一場夢好了!” 說著,她將他摟的更緊,側臉貼進他胸前的時候,似乎還知足地嘆了口氣。 房相如直楞著后背宛如青松,身子像釘在那似的走不開也逃不掉,只覺得一襲異樣的柔軟的溫熱地貼在胸前,叫他心頭難以自抑地跳動不止,他狠下心來推了李漱鳶幾下,誰想她不僅黏人且力氣不小,竟死活不肯松手。 其實陛下還是豫王的時候,房相如在洛陽府邸就見過她了,只不過沒有打過照面。從某種程度來說,他也算看著她從那么個小人長到現在。 可如今李漱鳶她長大了,要大逆不道,要公然輕薄朝廷重臣。房相如已經絕望至極,仰頭看向那慘兮兮的白月光,恨不得奔月而去。 此時,巡夜的鐘鼓聲忽然敲了一響,從長安街坊里浩浩蕩蕩地傳到這邊來。他如獲大赦,一把移開她的手腕終于掙脫開來,顧不得紅衫官服衣領交錯,匆匆鞠了一禮,勉強鄭重道,“時候不早了,臣必須出宮了。不然宵禁一到,臣回不了家?!?/br> “房相無妻無妾,那宅子怎么能叫家呢?!?/br> 李漱鳶沒再糾纏,立在月下捋著一把青絲邊說邊看他。她漫不經心,在得逞似的輕笑,笑得房相如心頭發涼,耳根微熱。 她自有分寸,知道輕重,這時候忽然又變得懂事起來,慢慢道,“也罷,天色已晚,房相晚上回去大概還要忙于政務。我若是再耽擱,可就不講理了?!?/br> 房相如聽得眼前有些眩暈,明明這李漱鳶已經把不講理的事做盡了,此時又做起好人來。 他還是鞠袖說了聲臣告退,只見彼此立在漆黑的山坡上靜默一陣,一襲蕭蕭身影匆匆離去,獨留下一彎翩躚身姿仍舊立在長亭遠眺。 杏崗沒入了夜色中,而大明宮與太極宮已經華燈初上,宏大的宮殿像剛蘇醒的遠古的獸,在黑夜中泛著迷濛澄黃的光點,光點中有緩緩飄過的柳絮在眼前翻落,然后隨著一陣晚風逐月華而去。 李漱鳶站在山上俯看,那一向淡定自若的宰相自下山后快步繞過折轉的回廊,一路有宮人內侍朝他俯身行禮,他匆匆而過點頭致意,步伐中有幾分令她愉悅的慌亂。 然后穿過重重朱紅色的陳舊宮門,終于迎著火光,背影沒出了丹鳳門,瞧不見了。 她站得足夠高,目光漫過宮墻,再遠望出去,可見皇城外坊間里她渴望的人間煙火。 漱鳶微微一笑,今夜的荒唐大概要叫房相獨枕難眠了。 第7章 晝漏盡,長街寂寂。順天門的冬冬鼓擊過了四百錘,將白日里的繁華驅散盡了,只剩下一天星斗,半輪明月。 長安城的夜禁于最后的六百擊中開始,隔著瓦墻清晰地聽見沉重的錘擊聲如春雷隱在空中,從朱雀到開遠的六街上坊門依次關閉,接著便有金吾衛挎刀騎馬巡夜。這些武侯鐵面無私,犯夜者不論何人,皆按律法笞二十。 房相如單指支著木窗聽了一會兒,只聞坊間有些許吵鬧聲,仔細辨后便知又是有百姓扒了坊間的墻頭,想跑去另一邊,結果被金吾衛逮個正著。宵禁一事他也和陛下提過幾句,建議不必管得太嚴,百姓熱衷夜游也無可厚非,加派人手巡查便是,可惜長孫新亭以不利于掌控為由,把這事情駁回去了,最終不了了之。他緩緩放下窗,坐在翹頭案前對著快要滅下去的燭燈緘默。 今夜令他心煩的另有其人。 下人攏著燭火在屋外等了許久不聞主人傳喚,透過竹篾紙眼見著屋內的光一點點弱了下去,這才悄然走入,小心翼翼地添了一輪燈,又退了出去。 屋中恍惚間明亮起來,映在身后的屏風上將一襲煙波明月圖照得粼粼欲出,房相如的臉攏在那片晦暗不明的柔光中不語,冷在案幾角落里的竹簡皆引不起他的興趣。 他想起關于李漱鳶的舊事。 記憶中原本和自己不那么對付的這個人,忽然在他面前變得輕佻嫵媚,仿佛轉了性子似的,叫他必須聚精會神地應對她那些不太妥當的言辭和舉動。 房相如覺得她的存在大概要超出了他力所能及的范圍,探手斟了盞青飲,覆手銜起杯子停在唇邊,回想起前世李漱鳶傳遍長安城的那件“風月之事”。李漱鳶性情再如何嬌縱,也不應該是會豢養道士做面首的人,至少他曾經篤定這一點……可今夜…… 可今夜她的眼神不對勁,甚至以商量點私事為由,趁機投懷送抱地輕薄他,這叫他百思不得其解。女大十八變,難不成在他離開長安的那幾年里,李漱鳶的性情已經超出了他所料? 想起她在杏崗的那些話,房相如很是煩惱,抬著二指揉起了眉心,今夜之事分外嚴峻,他一人勢單力薄,更不能與竇楦商量。良久,他沉了口氣,睜開眼攬袖提筆,終于下定決心要在陛下那奏她一本,規勸陛下好生注意李漱鳶的言行舉止。 “義父?!?/br> 宋洵在角落終于見房相如面色舒緩些,才拘謹地喚了一聲,“見義父一直忙于公務,未敢打擾?!?/br> 房相如抬起頭,見宋洵自屏風下的陰影中走來,應了一聲,說無妨,“今日有些要事與竇尚書相談甚久,耽擱了時辰。你先回來用過膳了吧?!?/br> 宋洵順從地說用過了,又問起房相如是否要傳膳,見房相如擺擺手,只道是不餓,叫他早些休息。只見宋洵躊躇一會兒還是不走,似是還有話要說,房相如看在眼里,問道,“洵兒還有事?” 他與宋洵的關系比起父子,更像是夫子與學生。當年隱太子成王麾下的宋將軍與房相如算是朋友,只可惜一朝變天,站錯隊的宋將軍被生俘,奈何死活不投降,大罵還是豫王的當今圣上不仁不義,篡取太子之位。 陛下無奈之下,自然留不得這樣的人,手起刀落,宋家無一幸存。他苦勸之下,宋洵這個獨子終于留了下來,他帶在身邊親自撫養,已有三四年。 房相如沒那么刻板,叫宋洵留了他父親的姓氏,不必隨他改姓房,日后等他成人后,謀求一官半職自立門戶,他的良心債也算結束了。 他對宋洵管得不那么嚴,終歸是覺得對他父親有些愧疚,房相如心里嘆了口氣,往事難言,他放下筆,看向宋洵,道,“你且與我說?!?/br> 宋洵見義父并未生氣,才放心些,推諉了幾句,才問起來,“義父與竇尚書所談之事是有關突厥和親么?” 房相如頗為意外,宋洵問起朝中事倒是不常見,他開口,“的確有所涉及?!?nbsp;他淡然地答著,目光漫了過去,心中奇怪宋洵對這件事情的關注度。 “不知和親的人選,是否敲定了?” “還未?!?nbsp;他凝著宋洵片刻問道,“你對此事很有興趣?” 宋洵忙說沒有,“父親莫怪罪。只是今日讀古人詞,讀到漢有衛霍兩位將軍長驅直入玉門關,大漠荒涼,胡奴野蠻,又想到昭君之輩,心有不忍?!?/br> 房相如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你一向性軟溫和,這是好事。不過,太過傷春悲秋會壞了性子,有空多看些兩漢策論為更佳?!?/br> “多謝義父指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