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這是戎玉沒有聽過的后半段。 不,他或許是聽過的。 在塵封的記憶里,龍骨的聲音,在幻境里,季禮的聲音,就這樣重疊在了一起。 季禮給他的明日。 龍骨給他的明日。 無數的屏幕在一瞬間,亮了起來,屏幕上分明是宕機的藍屏,像是無數藍色的眼睛,又想是無數藍色組成的、閃爍的夜幕。 狂暴的精神力,在整個總控室掀起了驟風暴雨、那些戎玉熟悉的、裹挾著致幻因子、彌漫在整個角斗場的力量在迅速收攏、濃縮,甚至到了rou眼可見的地步,在總控室盛開了一場極光。 最終像是有靈魂一樣,在他們的身周盤旋著、思索著,最后卻鉆進了季禮的衣兜里。 一切歸于寧靜。 季禮從衣兜里,摸出了一塊兒流光溢彩的石頭。 戎玉認得這塊石頭,是他在罹幻星,搶下食晶獸身上的結晶,當時季禮還跟他玩笑,說這是食晶獸身上唯一一根頭發。 而現在,這塊晶石里,不再是潮汐一樣的藍,而是飽脹著的,濃縮如夜幕漆黑的深藍,卻像是有生命一樣,散發著極度溫柔的味道。 “食晶獸的結晶……可以收納靈魂?!奔径Y怔怔地看著這塊石頭,不可置信地呢喃,“竟然是真的?!?/br> 戎玉想要伸手碰一碰。 卻忽然聽見一聲提示音。 他在無數藍屏上看到了相同的留言。 【恭喜,變成大人了?!?/br> 屏幕閃了閃,卻能量不支地迅速地熄滅。 戎玉哭笑不得:“她是不是沒有想到,我們會帶結晶來?” 離開了龍骨的總控室,根本沒有任何的能量,連留言都來不及播放完,就消失掉了。 季禮翹了翹嘴角:“等她醒了,自己跟我們說吧?!?/br> “嗯,”戎玉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了,他等她親自來恭喜他成年。 就在這時。 他們腳下的地面劇烈的抖動,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季演的呼叫:“出問題了?!?/br> 以及整個角斗場響起的警報聲:“消滅入侵者,進入自毀程序——” 季演的緊急通訊維持的時間很短,急迫道:“你們那邊結束了沒有?這個角斗場已經開始出現局部爆炸了?!?/br> “我懷疑他們安裝有自動毀滅的程序,應該是為了防止被發現證據?!?/br> 戎玉皺眉:“那之前帝國來查為什么沒有爆炸?” 季禮淡淡地說:“因為他們確信帝國查不出什么?!?/br> “他們保留著這個角斗場沒有炸毀,”季禮的聲音漸冷,“也許是還指望著有一天能夠重啟?!?/br> 堪比一個星球的角斗場飛船,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季禮一路估計這其中的各種高精端設施和其間的收益,哪怕位高權重如季家也未必舍得輕易放手。 但只要有人進入總控室試圖尋找證據。 他們也會毫不留情地舍棄這一筆巨大的財富,來保證自己的地位。 ——唯一的疏漏是。 龍骨。 只要身為龍骨的長公主復蘇,她本身就是最大的證據。 “走嗎?”季禮問。 戎玉胸前的掛墜guntang,兩架機甲得到召喚、從遠方而來,戎玉的動作極快,一躍翻上機甲。 四面八方的雷鳴炮轟聲驟然響起。 季禮的觸手還來不及飛起,卻忽然發現頭頂一片陰翳。 兩片薄薄的、金色的龍翼,擋在他的面前,杜絕了所有的攻擊。 戎玉扇動著機甲上的光翼,笑瞇瞇地問:“是不是還挺帥的?” 季禮“嗯”了一聲。 “是雪球給我的嗎?”戎玉在機甲上有些快活的蹦蹦跳跳。 “也許是?!奔径Y垂眸,卻意識到了一個更貼近真相的可能性。 也許,是那個膽小的、壞脾氣的小戎玉,終于找到了家。 戎玉便不再是那個一味進攻,不懼生死,有如一把利劍的死士了。 可以逃跑、可以保護。 也可以飛翔。 第142章 那一天,角斗場火光四起,飛濺的熱流和彈藥都被戎玉的光翼、被季禮的觸手擋下,雪球抱著黏皮糖在半空慢悠悠地撲騰,被戎玉一把撈起、徹底脫離了這艘巨大又陳舊的飛船。 角斗場變成了巨大的、燃燒著的光團。 帶著所有過往,一起徹底泯滅在這宇宙之中。 而戎玉和季禮,當天便將那塊晶石重新放入了海底,與此同時行動的,還有帝國與長公主的眾多舊部。那顆被水覆蓋的星球一夜之間,成為了帝國禁地。 學校的許多人都在討論到底發生了什么,甚至連聯邦都在揣測,帝國是否又有了什么陰謀,一時之間風聲鶴唳,連帶著即將面臨尾聲的校際賽都議論紛紛。 季禮卻穩如泰山:“她現在這樣,反而安全?!?/br> 有太多的人不愿意長公主復蘇,但與此同時,也有真心期盼著長公主復蘇的人。比如身體日漸衰微、信賴長姐的君王,以及當年曾同為戰友的元帥。 事實上,季禮當初能走出海底,也得益于長公主這些曾經的故交。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聲勢越大,反倒是越安全。 季禮問:“你要跟我去看看她嗎?” 戎玉搖了搖頭:“不了?!?/br> “沒什么不好,”季禮一本正經地抓住他的手,“他們知道是你跟我把她帶回來的?!?/br> “不是這個,”戎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有些怕見她?!?/br> 不止是他拐走了小公主的事情。 按照治療師的說法,長公主在龍骨體內的記憶,未必能夠留住,也許等到長公主蘇醒,是完全記不得他的。 季禮明白他的心思,偷偷捏了捏他的手。 戎玉卻并沒有掩飾自己的心思,啄了一下季禮的臉頰,有些賭氣似的:“反正你已經被我騙走了,就算龍骨不記得了,我也不會把你還回去了?!?/br> 季禮便微紅了臉頰。 “就算記不得,她也會喜歡你的?!?/br> 戎玉仍是有些忐忑,棕色的眼眸閃爍著,摩挲著季禮的指尖兒,像是拐跑了公主、即將要面見國王的小混混,生怕自己一個差錯,就讓國王給丟出王宮,再也見不到公主了。 這不成,他得想個別的辦法,讓季禮跟他的事兒定下來才行。 ……結婚? 戎玉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來。 如果季禮跟他結婚已成事實,那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季禮了? 他從不曾有這樣放肆大膽的念頭,他既顧慮季禮的未來、又顧慮自己的出身,從不敢癡心妄想??涩F下,他非得癡心妄想一次不可了。 他們精神力交融了、烙印也交換了,甚至連這一刻,季禮就躺在他宿舍的床上,摟著他的腰,親密無間地同他擁抱。 甚至之前,季禮也想過跟他訂婚。那他眼下能不能順理成章地當真? 這念頭只要一冒頭,便野草一樣瘋長。 他要怎么做,才能讓季禮親口答應跟他結婚? 戎玉的心怦怦直跳,眸子變換了色彩。 這一抹金色被季禮誤讀做了緊張,便俯身輕輕地吻他。 他們早已習慣了同彼此親昵,嘴唇碰在一起,便不自覺地渴求更甚的親昵,季禮嘆息著揉亂他的襯衫,指尖兒又順著衣擺進去。 ——卻捉出了一只黏皮糖來。 季禮的臉霎時黑如鍋底:“你就隨便它亂鉆?” 居然趴在他的鎖骨上取暖。 “這幾天溫度降了,它有些怕冷……”戎玉剛想解釋,忽然又覺得不對。 等等,這不是季禮自己的精神體嗎? 這家伙竟然連自己的醋都吃嗎?! 戎玉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忽然又禁不住笑了起來,他想到了一個不錯的念頭——讓季禮跟他結婚。 或者說,對他負責。 沒錯,戎玉已經打算耍個賴了。 黏皮糖在本體面前,向來慫得不敢說話,小心翼翼地裝死。 季禮臉兇巴巴地把他扔到一邊,就見戎玉的那只小胖龍屁顛屁顛、接寶貝似的把黏皮糖接到懷里,晃悠悠地飛走了。 季禮便醋意更重。 卻聽戎玉瞇著笑眼,小聲說:“我也懷疑它是個流氓糖來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