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趁著他不注意,偷偷減肥去了么? 季禮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渾身都在發燙,氣惱地抓起擺件要摔,又被平日里的習慣克制下來。 他性情內斂,又事事苛求完美,把節制優雅刻在了骨子里,事到臨頭,竟然連一個發泄渠道都沒有。分明已經快到了爆發的臨界點,卻又只能隱忍下來,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巖漿分明已經汩汩地溢出,卻又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季演那個混蛋……是騙他的。 戎玉根本沒有喜歡過他。 可戎玉也從來沒有……喜歡過自己。 季禮羞憤欲死、又忍不住克制不住自己的委屈。 他恨不能把自己埋進火山里,銷毀得連渣都不剩,也好過這樣丟人又失敗的獨角戲。 他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腦子里像是住了一萬個人,亂轟轟一片,這個說了那個叫,最大的聲音在反復地念叨:太丟臉了太丟臉了太丟臉了…… 簡直是和尚念經似的。 要是戎玉知道…… 他自作多情了那么多小劇場,一會兒想他告白,一會兒又要結婚。 就在兩個小時以前,他甚至還拿狐貍的消息,威脅戎玉親親他! 戎玉該怎么看他?! 季禮登時心如死灰,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只覺得自己不如進了火山干凈。 至少不必面對眼前的一切了。 門外又響起戎玉有些猶豫的敲門聲。 “……季禮,你在嗎?”戎玉輕聲問他,聲音似乎有些擔憂。 “別進來!”季禮這時候怎么敢見他,窘迫到了極點,只道,“不準進來!” “……季禮……”戎玉還想再勸。 “我沒事,你走?!奔径Y羞恥到神思恍惚,聲音也提高了。 過了一會兒,門外安靜了。 ……真走了嗎? 季禮心里又生出了一絲沮喪,偷偷去看門外的監控。 真的走了。 季禮抿住了嘴唇。 “砰砰砰?!?/br> 這回響起來的是窗玻璃。 季禮一抬頭,正巧見戎玉坐在窗外的邊緣,輕輕扣他的窗,沖他慵懶地笑。 他的宿舍在三樓,戎玉似乎是從隔壁宿舍爬露臺上來的。 這個人,從來都這樣無法無天。 季禮只能開了窗子,分不清是尷尬還是羞窘,整張臉紅的火燒一樣,低聲道:“說了,讓你別管我?!?/br> 戎玉拉了拉他的衣袖,有些擔憂地摸了摸他的臉頰:“你怎么了?生病了么?” 臉怎么會這樣燙? 季禮氣得咬牙:他還摸他。 就是這些舉動,才叫他誤會了的。 “沒有生病?!奔径Y只想他快走。 “那是怎么了?”戎玉和緩了聲音,笑著問,“剛才不還兇巴巴呢么?” 不說還好。 這樣一說,季禮簡直又要被氣死了。 就是這個混蛋。 讓他誤會了一切,還說出那樣丟臉幼稚的威脅來。 想知道季演的消息,就親他。 他是瘋了嗎?! 現在他一點兒退路都沒有了,面子里子全都丟盡了,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無所有。 這人竟然還問他:怎么了? 他現在丑態百出。 而戎玉……還干干凈凈,體體面面的。 他怎么能這樣—— 季禮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的穩重,兇巴巴地瞪著他:“你走!我不用你管!” 戎玉瞧他情緒不穩定,卻又沒什么不舒服,只能咳嗽了一聲:“……我給你帶了點藥,你要是不舒服,就吃點?!?/br> 季禮抿緊了嘴唇催他:“走?!?/br> 戎玉哭笑不得:“好,這就走?!?/br> 崩壞狀態的季禮卻更生氣了。 他怎么說走就走了?! 回來?。。?! 季禮一抬頭,瞧見窗臺上放了一個盒子,里面零零散散裝了好幾種發熱病癥的藥劑。 還有一瓶甜水兒,和他最喜歡的小蛋糕。 還真是以為他生病了。 季禮腦子里亂得要命,氣得整個人都要壞掉了。 ——他為什么總喜歡這樣。 不是說他是個自大狂嗎? 不是并不喜歡他,一切都只是誤會嗎? 那還過來干什么!還為什么要對他好? 如果不這樣,他又怎么會自作多情。 季禮難過傷心委屈到了極點,又一個字兒都怪不得別人。 他心里氣得受不住了,便沒了理智,倒生出一股子狠勁兒來:不喜歡就不喜歡,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季禮的追求者多了去了,多一個少一個,有什么要緊。 怎么就讓他狼狽成這樣。 扭頭就拉出自己的箱子來。 小箱子設了好幾道鎖,指紋密碼虹膜,里頭的小零碎都是戎玉送他的,去罹幻星的寶石、戎玉紙折的小王冠、不值錢的金屬球,林林總總堆滿了小箱子,沒準兒還要加上今天送來的小蛋糕和藥劑。 通通扔進了垃圾桶。 又從光腦里翻出自己做的計劃來,一張一張垃圾桶里拖。 越想越生氣,這個不識抬舉的王八蛋,什么婚禮什么星球,通通都沒了,以后這家伙也跟他沒有什么關系,隨便他跟誰在一起。 云琴星的購買計劃是頭一個刪除的,什么大城堡玫瑰花田毛絨絨婚禮,都刪掉。 親親抱抱的進度表也刪掉。 取代前男友的計劃是最可笑的,刪光了才對。 生日禮物也不給他。 沒了沒了,什么都沒了。 季禮看著空空的面板,想著,這下戎玉真的跟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了。 戎玉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戎玉了。 以后他要找個跟他一點兒都不一樣的人結婚,要乖巧、要聽話、要善解人意、要對他言聽計從、要最喜歡他才行。 絕不能像戎玉那樣,又不識趣,又騙了他的喜歡去。 至于戎玉,隨便他怎么樣。就算他跟別人結婚,以后還要住在別人的房子里,跟別人養寵物,也都無所謂。 ……以后還要向別人表白,對別人撒嬌,讓別人隨便親親抱抱。 戎玉還會把一整顆心都給另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牽腸掛肚,把一切都向另一個人敞開。 “啪嗒”一聲。 眼淚就落了下來。 落在桌上,就成了一顆小水珠。 他怎么能不喜歡他呢? 精神體也送給他了。 小觸手也讓他摸了。 他連精神力都被污染了。 他們明明只差結婚了。 他怎么能不喜歡他呢? 眼淚雨點兒似的落下來。 季禮左手擦過了,又用右手,怎么都來不及。 終于伏在桌上,哭得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