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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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很是贊成與支持,立即著手推進,說下午就能給她答復。 見次臥門響,岑矜看過去,莞爾道:“醒啦?!?/br> 李霧點了下頭,昨夜的事讓他有些羞慚,完全不敢與岑矜對視。 “過來坐,”她非得提醒他想起:“我給你點了粥,養胃的?!?/br> 李霧一言不發坐到她對面。 岑矜把粥碗揭開:“肚子還疼嗎?” 李霧趕忙搖頭。 岑矜淡笑,把勺子遞過去:“是我大意了,給你點這么多,腸胃哪吃得消?!?/br> “……不是,”李霧艱難啟唇:“是我吃太多了?!?/br> 岑矜舀出一只蝦rou餛飩,吹吹氣,未抬眼道:“能吃就多吃,你是要多長點rou,這么瘦?!?/br> 李霧也用勺挖粥,放進嘴里。 粥有橙香,入口即化,完全燉透了,他立即吃下第二勺。 對面女人沒了聲響,李霧揚眸,就見她盯著自己,眉目彎彎。 她沐在光里,周身絨絨的亮了一圈。 李霧不自在地放下湯匙,任它陷進粥里。 岑矜眨眼疑惑:“怎么不吃了?”她了然一笑:“是因為我看你?” 李霧想說不是,好吧,是也不是。 岑矜解釋:“看你吃東西我還蠻開心的……嗯,也可以說是滿足……”仿佛接來了一個孤苦無依的遠房表弟,能在供他吃飽穿暖的過程中找回一些自我價值:“我不看了,你好好吃,多吃點,我點了兩份,不夠還有?!?/br> 李霧立馬埋頭喝粥,岑矜勾了下唇,垂眸解決自己的餛飩。 他們互不打攪,餐桌上分外安寧。 岑矜胃口不是太好,吃了一半就將紙袋掩好,把包裝推至一旁。 她打開微信,老爸還沒發來消息,不知進展如何。 她改切到工作群,解除屏蔽。死寂了幾天的微信頓時熱鬧起來,有了生氣。 岑矜拇指往上刮動,瀏覽著那些被她拋卻腦后好幾天的消息,其間多次閃過吳復的網名,他與同事相談甚歡,將方案不徐不疾地推進。 婚姻的變故對他而言似乎只是輕忽一搔,留不下任何痕跡。 她指腹一頓,點進去看吳復的資料,他已經更換頭像,不再是跟她出雙入對的情頭,朋友圈也有大半個月沒更新。 岑矜盯著他空白的狀態,神思漸漸游離,視線也移到自己的指甲蓋上。 她數日沒去美甲,甲床邊緣已變得斑駁,就像她疏于維護的二人關系,等反應過來,已是痛不欲生的大片剝離。 情緒上來,岑矜睫毛不由顫栗,有如風里單薄的小花。 考慮對面還坐著個孩子,她不想過多流露自己的負面狀態。 她飛快揚眸,望回李霧,少年還在喝粥,只是喝粥,即使他面前陳列了三樣色澤誘人的小菜,他也未嘗動一筷子。 岑矜說:“你也吃點小菜啊,光喝粥沒味道?!?/br> 李霧看她:“粥是甜的?!?/br> 他眼神真摯而誠實,岑矜很久沒看到過這樣的眼睛,那么干凈,那么明亮,可以叫人聯想到許多動人的詞匯,星子、明鏡、雪澗、松枝上的光暈……這些都與他的經歷無關,厄運于這雙眼而言仿佛是蕩滌與洗禮。 “你眼睛遺傳了誰,mama?”她如是猜道。 李霧“嗯”了聲。 岑矜說:“一定很漂亮吧?!?/br> 李霧說:“記不太清了?!彼碾p親,沒留下一張相片,母親的容顏也被光陰磨損,在記憶中變得模糊不清。 岑矜無意戳他痛處:“抱歉,我只是隨口一問?!?/br> “沒什么,”李霧面色平常:“沒關系?!?/br> 他重復著,第二遍也不知道是講給誰聽的。 岑矜靜靜注視著他:“李霧,以后有什么難處就跟我講,把我當家人,好嗎?” 李霧頓了下,頷首,同時也開口:“但我還是會還你錢的?!?/br> 他這話說幾遍了,每一次都是同樣的堅定。 “這個全看你個人意愿,但你的當務之急是學習,”岑矜在心里呵氣:“還錢的事先別放心上,等自己賺到錢了再說?!?/br> 她故意打趣,緩和氣氛:“我看起來很老嗎,是不是看起來等不起?” 少年忽而挑唇,嘴角兩粒梨渦稍縱即逝。 岑矜注意到了,妄圖繼續逗他,佯怒道:“還笑?” “不老?!崩铎F低聲說道。 岑矜沒聽清:“說什么呢?!?/br> 李霧不再吭聲,垂眼吃粥。 岑矜也不勉強,撐臉繼續看手機,頁面還停頓在吳復的微信資料上。但這一打岔,她剛才的落寞煙消云散。李霧又拽了她一把。 她敲擊屏幕退出來,同一時刻,新的消息跑入眼簾。 老爸:女兒,已搞定,下午三點帶他去宜中。 老爸:這是齊老師電話,13xxxxxxxx,去之前記得聯系他。 岑矜頓時神清氣爽,回復了一個“憨憨敬禮”表情,問:他以前學校那邊需要提供什么手續嗎? 岑父:我打電話跟你說?現在方便嗎? 岑矜忙拒道:別,人小孩在我身邊,我不想讓他聽見這些。 岑父說:考慮的是。 岑父又回:老齊說了,已經跟濃溪那邊聯系過了,手續不用急,你下午先帶他過去讓他見見,如果孩子真不錯,這兩天就可以先進班,咱不能耽誤了孩子學習進度。 岑矜:是,您也考慮的很周到,真不愧是我爸爸。 岑父:那是。 不過,岑父話鋒一轉:直接去實驗班可能有些棘手,老齊說鄉鎮高中教學水平跟宜中沒法比,一來就空降強班很有可能跟不上,最好先在普通班適應一下,如果學習成績真的不錯,上升快,高三前再轉班也不遲。 岑矜略一思忖:對,這樣比較好。 岑父道:你可以行動起來了,有什么想法到時就跟老齊講,他跟我好著呢,不會敷衍了事的。 岑矜又是一連串的感激加捧場,哄得老爹舒坦順心。 末了,老頭不跟她瞎扯掰了,去忙自己工作,她也放下手機,跟李霧說:“多吃點?!?/br> 李霧抬頭看她。 岑矜心境明快,清了下喉嚨宣布:“下午跟我去宜中報道?!?/br> 李霧險些被嗆到,完全沒想到會這么快,昨晚他以為岑矜只是信口一提,在描述最理想化的狀態,卻不想僅只一夜,她已為他敲開門扉。 坎坷慣了,當所有事都出乎預料順利時,他會覺得懸浮,懼怕眼前一切并非真實。 岑矜看出他的怔忪,鼓勁道:“放心吧,肯定能繼續讀書的。只要你腳踏實地,努力不會虧待你?!?/br> 李霧鼻頭一緊,咬了下牙,放下勺子重重道謝:“謝謝?!?/br> “不客氣?!贬鎻澠鹱旖?。 —— 下午,岑矜換了身簡潔的方領連衣裙,裙擺及膝,讓她看起來婉約又不失莊重。 挽好低馬尾,她走去李霧房門前。 少年正半蹲在里面收拾書包,深藍上衣和洗到發白的牛仔褲,灰色書包一看就用了許久,有縫補痕跡。 但她不便直接指出,只想著去學校寄宿前必須全部給他換新。 她真切地有了些養孩子的感覺,似乎并不排斥,相反樂在其中。 也不一定是養小孩兒的感覺,人靠衣裝,新起點新面貌,這不是應該的嗎。 岑矜兀自想著,李霧什么時候站來她跟前的,她都不知道。 她堵著門,他不好出去。 她發著呆,他不好打斷。 岑矜終于回神,仰頭看見少年安靜的臉。 她環著的臂膀迅速放下,近處打量起李霧來。他著裝雖不出彩,但勝在人高挑,儀態好,沒有城里小孩電子產品用多了的含胸駝背,也算是個優點。 岑矜問:“試卷都整理過了?” 李霧:“嗯?!?/br> 岑矜:“把分數好看的帶去就可以了,別一股腦全帶著?!?/br> “……”李霧說:“都帶了?!?/br> 岑矜一頓:“傻啊,一百二以下的都拿出去?!?/br> 李霧立刻摘下書包,扯開拉鏈,重新抽出那沓講義。 它們被收拾的分外齊整,不見一點卷邊與折角。 不管分高分低,都被擁有它們的人用心愛惜。 岑矜忽有些內疚:“算了,還是都帶著吧?!?/br> 李霧:“?” “好壞都是你,這樣比較真實?!彼趴陂_河,勾發到耳后,裝不經意避開他困惑的眼睛。 李霧把它們放回去。 “走吧,”見他背上書包,好似將盔甲穿戴整齊,岑矜心跳加快,也莫名生出一些欲送小將上戰場的使命感,“我們去學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