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千里之外,劉悅薇派人往云南這邊送來了一批年貨,來的不是旁人,正是金縷閣外管事招財。 招財見到郡馬后,先砰砰磕了兩個頭,然后說了一籮筐的話,“郡馬,郡主說,讓郡馬跟著五殿下好生當差,不用擔心家里,郡主過年帶著哥兒回王府過年,家里一切都好,哥兒已經開蒙了,如今能背一段三字經,還會描紅了。青州那邊的年貨,郡主也和往年一樣發了回去。姑奶奶在章郡王府也很好,前兒姑奶奶還讓人傳信回來,說姑爺升了百夫長呢!” 鄭頌賢十分高興,讓招財起來說話,“父王母妃身子如何?郡主在家里怎么樣?” 招財笑著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郡馬放心,家里都好。這是郡主給郡馬爺寫的信,請您過目?!?/br> 鄭頌賢伸手一摸,那信件十分厚實,鄭頌賢三言兩語把招財打發下去找聿竹,自己在屋里拆了信件看。 信是劉悅薇寫的,字跡和他的字一模一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他自己寫的呢。信里面把家里的事情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比如沛哥兒長高了一些,說話更伶俐了,比如劉悅蓁前兒又把來說媒的媒婆氣走了,汪彩鳳家的巧巧和蔡二郎成親了,連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發生的變化她都提了一嘴。 鄭頌賢看的臉上一直帶著笑,等到了中間,劉悅薇開始關心他的身體,問他有沒有被毒蟲咬過,蚊子多不多,錢夠不夠用,她讓招財又帶了許多藥材和常用的東西,還有一些吃食,讓他給大家分一分。 再往后,劉悅薇又托鄭頌賢幫招財在邊境小鎮找個鋪子,賣金縷閣的布匹,該怎么收稅就怎么收,千萬不可徇私。 等信快完了,劉悅薇告訴他,自己很想念三郎,希望三郎早日歸來。 信的最后是一句話,爹,快回家呀。 這口氣一聽,就是沛哥兒說的。 鄭頌賢忽然感覺鼻頭有些發酸,他第一次離開妻兒這么久,還跑了這么遠。希望明年過年,我們能在一起。 看過了信,鄭頌賢把信重新收好,放在枕頭底下。然后去把招財帶來東西一一察看了一番,吃的東西給大家分了分,娘子給他做的新衣裳和鞋襪,立刻就上身了,連腰間的荷包都是新的。 招財此次來是帶著任務的,劉悅薇讓他一直留在這邊,把帶來的一批貨賣出去,然后把這邊的鋪面開起來。京城離云南太遠,如果和西南小國做買賣掙得多,以后就在這邊開金縷閣分號,不光賣給外族人,南邊各省也可以發展新的客戶。等郡馬爺忙完了,他再跟著一起上京復命。 招財帶來了大量的貨物,還有幾個得力干將。 鄭頌賢把身邊兩個隨從給了招財,讓他們帶著招財去外面跑。 這個年,鄭頌賢就在這個邊陲小地跟著五皇子一群大男人一起過了。 五皇子今年收了稅,上交了一部分,留下了一部分,大家跟著他吃了這么久的苦,他也不小氣,一人封了個大紅包。 鄭頌賢知道,有人到外面秦樓楚館里去過。五皇子睜只眼閉只眼,只要別鬧出事,沒有強搶民女,你情我愿的事兒,他也不好管。 只有這郎舅兩個,跟兩個和尚似的,離家七八個月了,不沾女人身,竟然也能熬的過來。 鄭大人也就罷了,郡主好歹是宗室女,五殿下又在,沒得當著大舅子的面找野女人的??ね鯛斶@樣的就稀奇了,皇家子弟,王妃出身普通,給他帶姨娘他不要,到了外面這么久了,居然還能守身如玉。 他兩個這樣守規矩,其余人漸漸也不敢再隨意放肆,跟著一起把差事辦好,等回了京城,家里妻妾們都等著呢,就怕你到時候精力不夠! 年一過,還沒到元宵節呢,五皇子又把小鎮支棱了起來,一邊修路,一邊吸引更多的商人過來。 修路的過程中,五皇子讓鄭頌賢全程監督。來這里這么久,鄭頌賢多少也學會了一些當地的話,基本交流不是問題,誰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工減料,那是做夢。 等入了三月份,五皇子又往京城送了一批稅款,這次直接翻了三四倍。 辛苦一年,終于有了成果。 皇帝十分高興,對莊大人等人道,“你們不要小看這幾十萬兩銀子,這還只是個開始。老五送來的折子里寫的一清二楚,我們賣出去多少東西,花了多少金銀,外面人進來多少貨,流入多少金銀??偟脕碚f,現在我們并未吃虧。且邊境繁榮了起來,更多的人有飯吃了?!?/br> 莊大人道,“陛下,殿下出去已經快一年了,是否要召回?還是把剩下的事情繼續都交給殿下?” 皇帝沉吟了片刻,問太子,“你是如何看的?” 太子回答的很謹慎,“父皇,這個還是要看五弟的意思。若是五弟想善始善終,那就可以留下,若是五弟覺得已經做得差不多了,父皇再派幾個人過去以后長久在那里,五弟也就可以回來論功行賞了?!?/br> 皇帝嗯了一聲,“傳旨,召宣郡王回京?!?/br> 旨意還沒出京城,劉悅薇就知道了,立刻告訴了沛哥兒,“乖乖,你爹要回來了?!?/br> 沛哥兒都快忘了他爹長什么樣子了,但家里下人每天在他耳邊念叨,他爹是狀元,是了不起的人,到外面去辦一件很了不起的差事,時間久了,沛哥兒像期待英雄歸來一樣,天天等著他爹回來。 聽見他娘這樣一說,沛哥兒頓時高興了起來,他去把自己描紅的本子找了出來,等爹回來了教他寫字,還把他用泥巴捏的小陶罐拿了出來,送給爹,可以裝水喝。 那小陶罐雖然粗制濫造,好歹是兒子親自捏的,劉悅薇讓人小心燒制好了,放在外書房擺著。 劉悅薇也開始忙活起來,她讓人把花園子里重新整理了一遍,新進了許多新鮮品種的花,院子里也稍作休整。至于她的房間里,準備好了新的紗窗和帷幔,還有全新的被里被面,估算著時間,等郡馬快回來時全部換上。 五皇子接到圣旨后,雖然有些不舍,也規規矩矩和來人交割了差事,然后帶著一群人,疾馳向北而歸。 一路上,鄭頌賢心里十分暢快,“殿下,這一年過得可真不容易!” 五皇子笑,“是我把懷瑜強行帶出來的?!?/br> 鄭頌賢哈哈笑,“我要多謝殿下,不是殿下想到我,我還在翰林院看史書呢。整天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寫能把先皇寫的威猛睿智,可是難壞了我?!?/br> 五皇子也忍不住笑,“懷瑜可真是個實誠人,等回京了,說不定你也能動一動呢,不用再琢磨每天怎么拍馬屁了?!?/br> 鄭頌賢一甩馬鞭,“能升官誰不高興呢,到外頭來走一年,我發現狀元郎這個頭銜,也就是說起來好聽,干起事情來,屁用沒有?!?/br> 五皇子見他說粗話,笑道,“怎么會沒用,老百姓信服你呀?!?/br> 一行人因為心情高興,策馬疾馳,還不到四十天的工夫就到了京城。 一到京城,其余人都可以直接回家,只有五皇子要先進宮復命。 皇帝聽說老五回來了,高興地讓人傳了他進來,還讓太子在一邊陪著。 五皇子進來后就磕頭,“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安?!?/br> 皇帝笑道,“快起來,一路可好?” 五皇子沒有起來,繼續道,“兒臣不辱使命,特來向父皇復命。兒臣一路都好,多謝父皇關心?!?/br> 皇帝擺手,“坐下說話?!?/br> 五皇子這才起身,又給太子行禮。 太子笑道,“五弟出去一年,如脫胎換骨一般?!?/br> 五皇子謙虛,“太子謬贊了,臣弟只是聽命行事?!?/br> 等五皇子坐下后,皇帝問了許多細節,五皇子一一認真回答,等垂問完畢,他掏出一個小本子,“父皇,兒臣把此行差事中間的一些重要事情都記了下來,請父皇看一看,若是可行,以后別的地方再建此事,倒是可以借鑒一二?!?/br> 皇帝很高興,“東西留下,你先回去歇兩日,后天大朝會,你直接來上朝?!?/br> 五皇子謝恩后走了,皇帝讓內侍賞賜了一些東西,直接送到了宣郡王府。 那頭,鄭頌賢已經回到了家中。 才進垂花門,他就看到妻兒手牽手站在正房廊下看著他。嬌妻貌美如花,稚兒玉雪可愛,他感覺自己內心像有把火在燒,燒的他止不住快步往前走。 等到了他們母子面前,他先墩身把沛哥兒抱了起來,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把劉悅薇摟進懷里,“娘子,我回來了?!?/br> 劉悅薇笑看著他,眼眶有些紅,“三哥,你回來啦?!?/br> 鄭頌賢把她仔細打量了一下,她好像刻意裝扮過了,衣服首飾都是新的,臉上還有些脂粉痕跡。 沛哥兒見他爹只顧著看他娘,立刻急了,在他爹臉上親了一口,“爹,你回來啦?!?/br> 鄭頌賢扭頭在兒子臉上親一口,“沛哥兒乖,想不想爹?!?/br> 沛哥兒的聲音十分響亮,“想,娘也想?!?/br> 此話一出,劉悅薇頓時紅了臉,旁邊的丫頭婆子們都跟著捂嘴笑。 劉悅薇忙道,“三哥,咱們進屋說話吧?!?/br> 一家三口進去了,云錦進屋送了茶水,然后也出來了。 鄭頌賢讓兒子坐在自己腿上,拉著劉悅薇的手道,“娘子,我也想你?!?/br> 劉悅薇又紅了臉,“三哥快別說了,我讓人給你備水?!?/br> 說完,她叫了云錦進來吩咐道,“讓人給郡馬備水,廚房也動起來?!?/br> 一家三口說了一會子話,劉悅薇帶著鄭頌賢去耳房洗漱,親自給他搓背,看到他腿上有一塊疤痕,心疼的仔細摸了摸,“三哥,這是如何受的傷?” 鄭頌賢笑道,“無妨,就是被木頭刺了一下,都好了?!?/br> 劉悅薇難以想象這么大的疤痕當時出了多少血,見他不說,她也不再多問。男子漢大丈夫,想掙前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她懂他的心。 鄭頌賢洗漱干凈后,換上了新衣裳,和妻兒一起吃了頓團圓晚飯。 吃過了晚飯,沛哥兒拉著他爹教他寫字,劉悅薇洗漱過后,坐在一邊做針線活,偶爾抬頭看一看他們父子兩個。 等夜深了,沛哥兒熬不住,自己先睡了。 鄭頌賢把兒子放在床的最里面,蓋好被子。他看了一眼屋里全新的帳幔,火紅的顏色刺的他心頭跳得也快了幾分。他出來坐到劉悅薇身邊,拉起她的手親了一口,輕聲說道,“娘子,夜深了,咱們歇著吧?!?/br> 劉悅薇紅著臉放下了手里的針線活,笑問他,“三哥,云南的姑娘美不美?” 鄭頌賢把她攬進懷里,“比起娘子差多了?!?/br> 劉悅薇捂嘴笑,“三哥這樣堅貞,可以立座牌坊了?!?/br> 鄭頌賢磨了磨牙,拉起她的手按在早就蓄勢待發的鄭小賢身上,“我不要牌坊,我就要娘子?!?/br> 劉悅薇立刻把手抽了回來,鄭頌賢一把抱起她進了里屋。 夫妻分別一年再相聚,自然有一番濃情蜜意,不必贅敘。 鄭頌賢和五皇子在家里歇了一日,等第三天大朝會,一起起個大老早去上朝。 皇帝十分高興,當場夸贊了五皇子一番,把三皇子和四皇子嫉妒的心里直冒酸水。老五個jian鬼,云南邊境那等窮地方,他也能做出功勞來。等下次再有了這等好差事,定然不能讓他搶先了。 口頭夸贊也沒用,皇帝也沒問五皇子的意思,直接把宣郡王調去了兵部任職,也沒有具體的職位,只說先學著,享受三品待遇。但明眼人都知道,兵部右侍郎老了,隨時都會卸任。 鄭頌賢也從六品修撰變成了五品翰林供奉,二十二歲的五品官,還是在翰林院這等清貴之地,可不多見。其余去的人,多少都有封賞。 六品變五品,最重要的不是官的大小變了,而是以后可以每天都來上朝了,大朝會的時候,也可以站在殿內。 多少人一輩子都卡在五品上面,再也上不去了。鄭頌賢這么年輕就做了五品,將來不出意外,肯定大有前程,翰林院的一趕同僚們頓時都對他側目起來。 有五皇子珠玉在前,鄭頌賢倒不打眼。下了大朝會,依舊老老實實去翰林院。 臨走前,他看了五皇子一眼,五皇子給了他一個莫要擔憂的眼神。 五皇子沒有直接去兵部,而是去上書房找皇帝。 皇帝奇怪,不是才給了調到兵部去了怎么又來了?難道對封賞不滿意?皇帝的意思是想升他為親王,但封親王的事情也不能在大朝會上隨口吐露出來,還要和中樞大臣們商議呢。 兒子來找,皇帝總不好把他攆回去,讓人帶了他進來。 五皇子磕頭行禮謝恩。 皇帝問他,“你有什么難處?先去兵部學一陣子,等過幾天父皇給你封個親王?!?/br> 誰知五皇子繼續磕了幾個頭,“父皇,兒臣不要親王之位,兒臣想求父皇一件事情?!?/br> 皇帝見他這樣,正色問,“發生了何事?” 五皇子道,“父皇,兒臣懇請父皇,重查當年陸家案,換陸家一個清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