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兩位太醫立刻給皇帝行禮。 皇帝揮揮手,“趕緊給太上皇看病?!?/br> 院判先請示皇帝,“陛下,為今之計,只有先給太上皇施針,看看能不能醒來?!?/br> 皇帝點頭,“可以?!?/br> 南安王看了吳太醫一眼,吳太醫輕輕點頭,意思是只能這樣了。 兩位太醫當著眾人的面施針,三遍針下去,太上皇醒了,卻不會說話了。 太醫跪下請罪,“陛下,太上皇年齡大了,怕是,怕是中風了。臣無能,請陛下贖罪?!?/br> 皇帝還沒說話,杜太妃冷哼,“怎么會有人治你的罪,太上皇病了,多少人高興著呢?!?/br> 皇帝冷冰冰地看了杜太妃一眼,什么都沒說。 杜太妃立刻撲向太上皇,“陛下,陛下您怎么了?陛下您起來呀,您說話呀!” 太上皇勉強抬起一只手,指著門外,卻說不出話。 皇帝走到跟前,柔聲安慰,“父皇,您放心,外頭的事情有兒臣呢,父皇只管放心養病?!?/br> 太上皇聽到這話,閉上了眼睛,放下了手。 皇帝又囑咐大家用心照看,帶著眾位臣工們走了。 杜太妃不依不饒,要治李太妃的罪,太上皇人成了這樣,行宮里的人自然不敢真的把李太妃關起來。杜太妃想等兒子過來,然而,南安王遲遲不來。 南安王不傻,許知府已經招了七八萬兵馬。他們有金礦,繼續招兵買馬不難,何苦留在這里和皇帝打嘴皮子官司?;实鄣腔站?,皇位越來越穩固,之前有親爹給他撐腰,如今太上皇病倒,還不知道能活幾天。他留在京城只會越來越艱難,要是哪一天太上皇死了,他就要被皇帝包餃子了。 南安王跑的靜悄悄的,王府里仍舊有個和他長得十分相似的人在里面幫他拖延時間。他只帶了嫡長子和一些心腹之人,分了好幾路,一起往青州出發。 “南安王”聽說太上皇生病了,自己也生病了,在府里閉門不出,說是給太上皇祈福?;实凼紫劝l現了不對勁,等把那個假貨揪出來時,南安王已經跑了兩天了。 皇帝發出幾道命令攔截,青州許知府接到消息后,派人北上,在皇帝前一步把南安王接走了。 南安王一走,杜太妃頓時蔫了。她一邊慶幸兒子跑了,一邊心里難過兒子跑的時候連吭都不吭一聲,完全不管她這個老娘的死活。 行宮被李太妃迅速控制了下來,杜太妃被關進了自己的院子,南安王府也被圍了起來,王妃和一群孩子們一個都不準出來。 南安王一入青州,如蛟龍入大海,再也沒有人能管得了他。 許知府見到他第一面,先行大禮,南安王一把拉起了他,“好,好,四弟果真是本王的福將?!?/br> 許知府看了看他身后,“王爺,我jiejie呢?” 南安王咳嗽了一聲,“四弟呀,本王來的匆忙,家小都在京城呢?!?/br> 許知府傻眼了,他沒想到南安王個沒良心的自己一個人跑了,他jiejie和外甥一個都沒來。他看了旁邊的南安王嫡長子一眼,難道他辛辛苦苦為南安王籌謀,等以后他登上皇位,自己的jiejie和外甥卻死于非命,那他許家算什么?他算什么? 南安王拍拍他的肩膀,“四弟呀,咱們之間的交情,不用血親來計算,你是本王跟前第一人,誰也比不了?!?/br> 許知府勉強笑了笑,“多謝王爺,臣已經招了七萬兵馬,只是疏于訓練,怕是還上不得戰場?!?/br> 南安王走在前頭,“不怕,我帶了領兵之人過來,四弟辛苦了?!痹S知府跟在后面,瞇了瞇眼睛沒說話。 南安王入青州的消息傳到省城,劉悅薇手里的茶盞摔到了地上。 青州的兵禍這么快就來了,比上輩子早了好幾年,那么,這一回,鄭劉兩家能逃得過一劫嗎? 劉悅薇把前后的事情想了想,難道說,上輩子鄭家那把大火就是因為金礦?以鄭老爺的為人,必然不愿意和許知府同流合污去造反。 是了,那么大個金礦,在還沒正式造反之前,自然不能讓消息走漏出去。要是鄭老爺往上面告發,許知府還能有個活路? 這輩子她重活,先救下生母。她要開作坊,遇到了馮家女,然后提前出嫁,到省城陪考,遇到了李大太太,有了認親這樁事情。劉悅薇忽然心里慶幸起來,她一直覺得自己重活一世好像幫不上家里太多忙,現在因為她,她爹劉文謙的身份變得神秘,就算鄭老爺告發許知府,許知府也不敢輕易再殺害鄭劉兩家了。 劉悅薇猜的沒錯,許知府雖然把劉文謙一家子圍了起來,并未過多為難。連鄭老爺這個打小報告的人,因為和劉文謙是親家,許知府也沒有輕舉妄動。 劉悅薇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笑了起來。上蒼,多謝你讓我回來。原來,我回來就是個機緣,能改變全家人的命運。 她心里高興了起來,然后又有些擔心。南安王造反,到時候兩軍對壘,爹娘會不會被連累? 劉悅薇愁眉不展,鄭頌賢只能耐心勸解她,“娘子,如今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岳父被關,肯定沒有性命之憂。我聽說南安王跑的時候,除了嫡長子,家人一個都沒帶。岳父如果只是李家親眷,就不值個什么。要是,要是岳父和皇家有些關系,就更穩當了?!?/br> 劉悅薇吃了一驚,“三哥,我爹怎么會和皇家有關系?” 鄭頌賢小聲道,“你想,要是李家的親眷,還要等這么久?早就認下了。那塊玉佩,李家還要送出去再等消息。這天下,能讓李家這樣恭敬的,除了皇家,再沒有別人了?!?/br> 劉悅薇仔細想了想李家人對她的態度,親近中似乎,似乎是多了一份不一樣的神色。她每次要行禮,李家人都不讓。 劉悅薇的心砰砰跳了起來,“三哥,你說的我心里都有些害怕?!?/br> 鄭頌賢拍拍她的后背,“娘子別擔心,不管岳父是誰家子弟,總不會是普通人家。只要不是普通人家,就不會輕易死了?!?/br> 劉悅薇嗯了一聲,“公爹和我爹把大哥和jiejiemeimei送出來,看來是早就知道了許知府在私挖金礦?!?/br> 鄭頌賢摸摸她的頭發,“爹和岳父一直在努力保全我們,不告訴我們,是怕我們太沖動,一旦輕舉妄動,后果不堪設想?!?/br> 劉悅薇問他,“三哥,那我們現在能做什么呢?” 鄭頌賢低聲安撫她,“什么都別做,娘子有工夫帶著jiejiemeimei去李家坐一坐。咱們先保全自己,爹娘和岳父岳母才能放心?!?/br> 劉悅薇聽鄭頌賢的建議,帶著姐妹和真哥兒再一次拜訪李家。 李大太太帶著李大奶奶親自接待她們姐妹三個。 李大奶奶拉著真哥兒,“這孩子長得真好看,meimei會養孩子?!?/br> 劉悅妍和李大奶奶在一邊說著養孩子的事兒,劉悅薇和李大太太說自己的擔憂,“不瞞太太,我表姐說,我爹娘被許知府關了起來。如今我們姐妹幾個,這心里整日七上八下的?!?/br> 李太妃還沒見過劉文謙的面,李大太太也不能確認劉文謙到底是不是皇子,她也不敢告訴這姐妹幾個,只能拿話安慰,“你莫要擔心,你爹娘原和造反的事情無關。那姓許的一向精明,定然不會隨意殺人。青州離這邊也不遠,我一直讓人盯著呢。姓許的招兵買馬,并未殺害無辜百姓?!?/br> 劉悅薇勉強笑了笑,“為了我家里的事情,總是讓太太cao心?!?/br> 李大太太拉過劉悅薇坐在自己身邊,“要不是這些賊人造反,說不定你爹現在就已經到了京城了。唉,好事多磨,咱們且再等一等。要是那位長輩認下了你爹,以后就不會再有煩難事情了?!?/br> 三姐妹在李家吃了頓飯才回來,并未得到李大太太的任何說辭,她始終不肯說那位長輩到底是誰。 青州那邊,南安王一到,立刻統攬了大權。但這邊是許知府親手建立起來的,許多人只認他。忽然來個南安王,立刻就要奪權,連領軍之人都換成了南安王的侍衛首領,許知府轉為負責軍需,好在金礦還在他手里管著。 南安王也不是傻子,他沒帶出許側妃,許知府已經有很大的意見了,要是再把他手里權力都奪了,他要是撂挑子,自己一時半會真要抓瞎。 到青州沒幾天,南安王知道了劉文謙的事情。他一時來了興趣,讓人把劉文謙帶了過去。 劉文謙一直被關在家里,雖然不能出門,吃喝仍然不愁,也無人上門欺辱。聽說南安王叫他,劉文謙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的來了。 一進門,劉文謙先行了大禮,“草民見過王爺?!?/br> 安南王叫起,“到我跟前來,本王看看你到底是和誰長得像?!?/br> 劉文謙起身走到他跟前,垂下了眼簾。 南安王起身,站到了劉文謙面前,一只手抬起劉文謙的下巴,左右看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好,好,本王果然沒猜錯,能讓李家三翻四次來接你,肯定大有來頭?!?/br> 南安王世子在一邊心里也打鼓,“父王,此人是誰?” 南安王放下手,“你四舅沒見過李太妃,自然不知道了。你看此人,和你三伯父是不是很像?” 南安王世子點頭,“是有些像?!?/br> 南安王神秘一笑,“你四舅說李家兩次派人來尋此人,青州流傳,你祖父上次讓賀內侍來選秀,看到此人后大吃一驚,我就覺得中間有鬼。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本王所料,此人可是寶貝呀?!?/br> 南安王世子試探性地問,“父王,難道此人,可我們有些關系?” 南安王再次站到劉文謙面前,“要是本王沒猜錯,此人,說不定就是本王的親兄弟呢?!?/br> 劉文謙大吃一驚,“王爺,草民何德何能?!?/br> 南安王大笑,“真好啊,本王走得急,你母妃和你兄弟們一個都沒帶出來,有了此人,說不定你母妃就有救了?!?/br> 南安王世子心里頓時大喜,“父王,果真如此?” 南安王坐了下來,“這人的命啊,都是天注定。如果本王沒猜錯,你就是李太妃那個死了的兒子吧。哈哈哈,你看,你親兄長做了皇帝,你卻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做個小商人,你娘可真偏心,為了自己能回宮,能重新獲得寵愛,就把你扔了?!?/br> 劉文謙的呼吸聲重了起來,他的心跳的快要蹦出來了,他第一次聽到這些皇家辛秘往事。這些原來和他八輩子扯不上關系的人,現在卻有可能是他的家人。 “王爺,草民只是個小商人,一向奉公守法,從來不做違背良心之事,王爺寬宏大量,請放了我們吧?!?/br> 南安王輕笑,“不是本王要和你為難,你知道本王現在在干什么嗎?造反啊,你難道不知道造反是什么意思嗎?我說,論年紀,你比我還大半歲呢。既然咱們是親兄弟,不如你跟我一起舉義?都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嘛?!?/br> 劉文謙立刻搖頭,“王爺,草民什么都不懂,不能給王爺幫忙?!?/br> 南安王也不想再和他啰嗦,讓人把劉文謙帶走了。 過了兩天,南安王突然發兵北上,打的旗號是清君側。君是太上皇,君側嘛,自然就是當今皇帝了。南安王讓人寫了長篇檄文,公告天下。檄文中宣稱,李太妃和皇帝合謀殺害太上皇,不忠不孝;皇帝刻薄天下士子,不仁不義。 不僅如此,南安王公然對外宣稱,他找到了太上皇流落在外的第五子,李太妃所生次子,其不齒李太妃和皇帝為人,愿意隨他一起北上討伐昏君。 皇帝氣的差點吐血,李太妃聽到劉文謙被南安王捉住,立刻叫人看緊了杜太妃和南安王府。 劉文謙一個小商人,他哪里知道什么造反。雖然還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兒子,李太妃仍舊氣的餓了杜太妃三天三夜。 南安王的檄文一出,有很多南方大族暗搓搓地支持他。 鄭頌賢聽到南安王把劉文謙列為造反之人,立刻請求李家援手,在河間省學子之間造勢,太上皇第五子因受jian妃迫害,流落民間,是青州一位普通小商人,因身份原因,被原青州知府鎖拿,如今被南安王利用,離間皇家骨rou親情。南安王得君恩卻不思回報,破壞新政,與民奪利,實乃大jian大惡之徒。 皇帝派出御史臺最能吵架的御史,去和南安王對壘,兩邊還沒開戰,先吵了幾天的架。 南安王只有七八萬人馬,但他地處中原腹地,西面可發兵。這是他的優勢,也是他的劣勢。如果皇帝迅速調動東面和南面駐軍,北邊驍騎營和京畿大營一期出動,南安王就要被包餃子了。 但南安王知道,近來南邊土人作亂,云南駐軍整日忙著與土人打仗。土人雖然人數不多,但整日在山林里鉆來鉆去的,且他們善于利用禽獸,朝廷軍隊就算人多,也時常吃敗仗。若是貿然撤走駐軍,土人趁機北上,云南駐地就要不保。 再說東南駐軍,倭寇和盜匪時常sao擾邊境,就算要撤軍,也只能撤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朝廷國庫空虛。打仗打的是什么,是銀子!沒有軍餉,還打個屁!前面發現的幾個金礦,都被挖的差不多了。再說了,就算有金子,也不能一下子全部拿出來,會擾亂物價,民生不安。南安王手握金礦,不計成本迅速招兵買馬,軍糧軍餉充足。 南安王也有自己的劣勢,新招來的兵,沒有作戰經驗,如果貿然上戰場,損傷必定十分厲害。不僅如此,他這邊缺少良將。指望他的侍衛統領,練兵還可以,要上戰場,說不定還得他自己掛帥親征。 南安王年少時上過幾次戰場,頗有軍事天分,也正因為此,很得太上皇喜歡。 皇帝無奈,從京畿大營撥了兩萬人,東南軍召四萬人過來,屯兵六萬在河間省西北面,和南面青州軍相隔三十里路,戰爭似乎隨時就能爆發。 然而,雙方都知道對方的缺點,都不敢貿然而動。等到過年,這場仗還是沒打起來,兩邊每天口水仗吵個不停,就是不動。 劉文謙的事兒被大家拋到了一邊,朝中諸位大臣并不在意這位太上皇之子的死活,誰知道是真是假的。要是假的,就是南安王其心可誅。要是真的,那就只能是命運不濟了。倘若他能夠陣前倒戈,就算犧牲了,必定也有死后哀榮。 皇帝已經顧不上這位亦真亦假的兄弟了,唯一擔心的,只有李太妃了。 李太妃知道,自己此時不能去找皇帝。只能每日吃齋,在佛前祈禱,請求佛祖保佑她的兒子。同時,她再次往河間省送信,讓娘家人看好幾個“孫女”,等事情落定,接她們去京城。 這個年,誰都沒有心情好好過。父母公婆俱被抓,劉悅薇是最焦心的那一個。 每天夜晚睡覺,她都能從夢中驚醒。她不是夢到那場大火,就是夢到劉文謙在陣前被人砍了頭。 鄭頌賢同樣熬的心力交瘁,他知道了前塵后事,不能無動于衷。鄭老爺那里,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寄希望于岳父真的是太上皇親子。只要他能想辦法保住岳父的名聲,爹娘靠著岳父,就能留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