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段氏見值錢的東西一樣樣搬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老天爺啊,這哪里是娶媳婦啊,這是娶了個祖宗啊?!?/br> 馮四姑娘隔著簾子和她罵,“你再羅嗦一句,我立刻就搬家,看看誰丟人,我怕什么呢!” 馮四姑娘破罐子破摔,段氏被嚇到了。萬一她真搬家了,馮知府還能饒了自己一家! 頭一天婆媳交鋒,馮四姑娘大獲全勝。 馬家小門小戶,宅院小,馮四姑娘帶來的人多,立刻把廚房和門房占領了,才一天的工夫,她就成了馬家的霸王。 馬大哈雖然在門外凍了一夜,聽見他娘和表姐吵架,心里又有些愧疚。他用不正當的手段強了表姐,表姐被迫嫁給他,傷心和生氣都是正常的。 但親娘受委屈,馬大哈也不能不管。他先安慰了段氏,然后又去馮四姑娘那里獻殷勤。 馮四姑娘讓他學狗叫,他真叫。讓他掃院子洗衣裳,他也忙的狗顛兒似的。段氏見馮四姑娘不讓兒子沾身也就罷了,還把自己寶愛的兒子當奴才使喚,心里越來越氣。 馮四姑娘在婆家威風了兩天,拎著馬大哈一起回門?;厝ズ笏蛯χT知府哭,婆家宅院小,她連個單獨的院子都沒有,平日總是和老公公迎碰頭。 馮知府安慰女兒,“爹想著明年任期滿了就要走,到時候你和女婿肯定要跟著一起走的,要是給你陪嫁大宅子,到時候你連出手都來不及?!?/br> 馮四姑娘繼續哭,“爹,我不管。我在娘家還有個單獨的院子,去了婆家,連家里丫頭過的都不如。人家嫁人都是越過越好,單我一個過的苦哈哈的?!?/br> 馮知府被女兒哭的沒辦法,正好女兒成親時他撈了筆錢,索性拿出來一些,買了個大宅子添在女兒陪嫁里頭。 馮四姑娘回家后也沒給公婆請安,直接回了自己屋里。馬大哈想跟進去,被她攆了出來。 她回去哭一場,就哭來一個大宅子,公婆在她面前更直不起腰了。 劉悅薇繼續在家里掰手指頭,等著馮知府趕緊滾蛋。但還沒等到馮知府滾蛋,她先等來了馮四姑娘。 馮四姑娘,哦不,現在是馮氏了。 馮氏搬家后,繼續過上了跟大小姐一樣的日子,不用伺候公婆和男人,家里她最大,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在家里橫了幾天之后,她又想起了報仇的事兒。 她把馬大哈叫了過來,“你不是說什么事情都愿意替我干?” 馬大哈立刻殷勤地道,“娘子,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br> 馮氏立刻瞪眼,“不許叫娘子!” 馬大哈立刻改口,“表姐只管吩咐,刀山火海,我再不會皺一下眉頭?!?/br> 馮氏這才滿意,“你去,往劉家女的金縷閣送一副挽聯?!?/br> 馬大哈嚇一跳,“表姐,怎么有人死了不成?” 馮氏哼一聲,“我就是想送挽聯,你就說你去不去吧?!?/br> 馬大哈頓時有些為難,他能娶到表姐,還是龐師兄點撥他,龐師兄和鄭師兄好,劉家女是鄭師兄的婆娘,好好的給人家送挽聯,這不是咒人死嘛,要是傳出去了,雖然他不上學了,也要被那群同窗們笑話不講義氣。 馮氏看他這樣,立刻扭過臉,“我就說了,你是個靠不住的慫貨,快些滾,別在我面前礙眼?!?/br> 馬大哈立刻道,“表姐,表姐,我去,我去。不過,我去了,表姐有什么賞賜呢?” 馬大哈雙眼發亮地看著馮氏,馮氏見他這樣,想到那天香茗居的事情,又羞又氣,立刻伸手打他,“你看什么,快出去?!?/br> 誰知馬大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摟近懷里,“表姐,表姐你別攆我走好不好?我們如今是正經夫妻,表姐,表姐可憐可憐我,我實在太喜歡表姐了?!?/br> 馮氏又掙扎了起來,可她哪里是馬大哈的對手。外頭丫頭要沖進來,被婆子拉住了,對著她搖搖頭。 姨娘吩咐過了,姑娘總得有個兒子。 馬大哈終于當上了新郎官,段氏在屋里聽說后偷偷笑了,還是我兒子厲害。 馮氏又把馬大哈罵了一場,馬大哈厚臉皮,隨便她罵。 道義和娘子比起來,馬大哈立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娘子。他買了副挽聯,送去了金縷閣。 馬大哈把挽聯扔在金縷閣門口就跑了,正好當天招財在,他撿起來一看,頓時氣的鼻孔冒煙。 金縷閣近來生意漸漸走上正軌,本錢都要掙回來了,這人送一副挽聯過來,也太缺德了。 汪彩鳳立刻趕了出來,拿著挽聯十分生氣。馬大哈雖然跑的快,但還是有人認出了他。因他一個姨娘的外甥居然娶到了知府的女兒,青州府頓時傳為談資,認識他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 汪彩鳳不敢擅自做主,立刻讓招財回去把事情告訴了劉悅薇。 劉悅薇聽到后呆住了,馮氏這手段未免也太不入流。這事兒雖然不影響什么,但它惡心人啊。 馮氏在家里聽說馬大哈把東西送過去了,給了他一個好臉。馬大哈昨兒痛快了一回,頓時把娘子當作仙女一般,指哪兒打哪兒。 劉悅薇自己把事情瞞了下來,沒告訴家里人。她在屋里琢磨了半天,看來馮氏就是想氣一氣自己。但自己若毫無反應,還不知她后面又要送什么了。 劉悅薇掰著手指數,馮知府快走了,自己要是沒有行動,豈不白受氣。就算我回她一次,馮知府總不能因為這些婦人之見的小事情來找我的麻煩。你先送我挽聯,我再回敬你,說出去我也占理。 劉悅薇叫來了招財,吩咐了他幾句話,招財嘿嘿笑著走了。 馮氏雖然換了大宅子,但馬家原是小門小戶,家里只有個婆子做飯,沒有正經的廚娘,做出來的東西不大合馮氏的口味。 以前她是大家小姐,不好出門。近來她頗是嘗到了自由的滋味,開始天天出門。有時候去逛一逛銀樓,或是去看看各家的料子,有時候去外頭點了酒席吃。 才幾天的工夫,她把附近兩條街都吃遍了。平日她只是晌午或者夜晚在外頭吃,這幾日她野慣了,連早飯有時候都想出去吃。 這一日,馮氏準備去她最近看上的一家酒樓去吃個早茶,特意起了個大老早。 馬大哈已經成功從門外打入了屋里頭,但馮氏仍舊不讓他上床,他就窩在屋里的塌上,偶爾也能占些便宜。馬大哈雖然年紀不大,最近在外頭學了不少的手段,馮氏從剛開始的生氣暴怒,到破罐子破摔,開始享受起他的服侍,但完事兒就把他踢下床。 見馮氏出門,他立刻舔著臉過來問,“娘子要去哪里?” 馮氏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你家里的早飯跟豬食一樣,我出去吃?!?/br> 馬大哈殷勤地給她拿東西,“娘子,帶上我一起吧。我沾娘子的光,也去吃些好吃的?!?/br> 馮氏輕笑,“那就去吧,讓你開開眼?!?/br> 馬大哈高興地跟著馮氏一起出了門,那家酒樓離得不遠,馮氏準備走過去。 馬家自從換了宅子,也跟著馮氏一起講究了起來,平日里無事不開大門,只開側門和角門。馮氏給家里定了時間,寅時之前,若無貴客來,側門也不開,家里下人走角門和小門。 按理來說,馬家一個平頭百姓,大門只有兩扇就可以了,弄個什么如意門蠻子門才符合身份。馮氏為了不掉臉面,非弄了這么個和娘家一樣的大門。反正在青州她爹最大,誰也不會說她。 馮氏今日起得早,見她來了,門房立刻殷勤地開了門。馬家大門剛一開,馮氏和馬大哈并排走在最前頭。 忽然,遠處有幾個人迅速沖了過來,手里還抬著個桶子。 馬大哈大驚,把馮氏護在身后,“什么人!” 那幾個人根本不理他,繞到了一邊,把桶子一揚,兜頭潑了馬大哈和馮氏一頭一臉。 馮氏頓時尖叫了起來,那聲音少說能穿透兩條街。 那幾個人潑完了,立刻又一溜煙跑了。 馮氏的尖叫持續了幾息,然后俯身開始嘔吐。 你道那幾個人潑的是什么,正是一桶發酵過的陳年老糞水! 第51章 貶官職秋后算賬 馮四姑娘吐了又吐, 膽汁都要吐出來了。馬大哈想去安慰表姐,自己也被熏吐了。 旁邊的丫頭婆子想過來幫忙, 但還沒靠近,立刻被熏得頭發昏,跟著一起吐了起來。 段氏和她男人在屋里聽見了,趕緊跑出來一看,立刻跟著吐了半天。還是馬大哈心疼表姐,一把將馮氏拉進了院子。 進來后,他立刻大聲喊,“快把門關上,打水來!” 眾人終于反應過來了,婆子去廚房提了兩桶熱水,對著馬大哈和馮氏兜頭淋了下來, 頓時,滿院子都是糞水, 仿佛進了茅房一樣。 一整天馬家都鬧哄哄的,水井里的水都打完了,廚房里的柴火都要燒完了, 總算味道不再那么重了。 馮氏洗了又洗,身上的皮都要搓破了, 還是感覺自己身上臭烘烘的。不光如此, 她現在胃口十分不好。不管吃什么, 她都能想到那桶糞水,頓時什么滋味都沒有了。 她整日在家罵, “賤人, 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劉悅薇聽不到她的罵, 正在家里嗑瓜子呢。等招財回來回了話, 她一個人躲在屋里笑了半天。 讓你得意,讓你欺負人,臭死你! 為了防止馮氏報復,劉悅薇讓家里人多在四周查看,防止馮氏有樣學樣。 過了兩天,馮氏仍舊沒出門,每天就在家里洗澡洗地,然后往自己身上捯飭香味,順帶想一想怎么把劉家女弄死。 弄死是不容易了,但也要讓她知道,誰才是說話算話的人。 劉悅薇還沒等來馮氏的報復,魏氏先知道了。魏氏嚇一跳,再一聽是馮氏先送了挽聯,頓時跟著罵了起來,“不要臉的東西,從頭到尾就是她先惹事,咱們何曾招惹過她。欺負了人還不許人反抗,憑白送人挽聯,缺了大德了。下回她再敢欺負你,你別出頭,我來問她。她一個成了親的婦人,如今又不要臉面了,你哪里是她的對手?!?/br> 劉悅薇笑,“娘,我也沒吃虧。挽聯我當天就燒了,又在金縷閣多貼了幾個門神,屋里供了財神爺。我讓人潑的那桶糞水,可是味道十足,保管她十天都不想吃飯?!?/br> 劉悅蓁在一邊笑得直打嗝,“二姐,二姐你也太壞了,怎么想到這個主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劉悅薇笑,“收到挽聯,我氣的頭發昏,哪里還管她是不是知府家的女兒,我若憑白受了這氣,她更要上頭了,且先讓她在家里臭兩天再說?!?/br> 魏氏雖然有些擔心會連累丈夫和鄭家,但被人欺負到這份上,豈能忍她。送人挽聯,這可是最大的惡毒了。潑糞水算什么,魏氏真想沖過去把馮氏打一頓再說。 劉悅薇怕事情鬧大了,“娘,咱們就別跟我爹說了。這不過是我和馮氏之間的事情,要是扯到大人頭上,未免牽連太廣?!?/br> 魏氏想了想,“還是要告訴你爹,萬一那馮氏告訴了她爹,馮知府來問,你爹心里有譜,也能有說辭?!?/br> 劉文謙聽到后也是先笑了,夸贊女兒好樣的。 “馮氏要騎到咱們頭上了,豈能不還手。大不了我把這家業都填進去,和他馮知府剛到底。我就不信,他還真能在青州一手遮天,把我全家的頭都砍了不成!” 馮知府自然不敢砍劉家人的頭,要說之前,他還準備等賀內侍走了之后再去找鄭劉兩家的麻煩。但自從見到賀內侍當日吃驚的樣子,馮知府又忍住了。馮家雖然落寞了,當初老伯爺在時,他也是貴公子,知道這天下奇怪的事情多。那劉文謙雖是個商人,身形容貌卻是上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家的官老爺呢。 賀內侍一個字都不肯說,看來里面定然有文章。馮知府暫時按下了找劉文謙算賬的打算,并往京中寫了一封信,請他兄長幫忙查找當年舊時,看看誰家丟了孩子,或是夭折過孩子。權貴人家的男孩子都精貴,少了一個必定大家都知道,有時候為了遮掩家丑,丟了就說夭折了。 馮知府及時收了手,劉家鹽鋪子又正常運轉了起來,鄭老爺的官也保住了,好久沒挨馮知府的罵了。眾人都以為馮知府不再找麻煩,仍舊如以前那樣和鄭劉兩家來往。 這些日子,因著馮知府找麻煩,許多人家都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兩家。這是人之常情,鄭老爺和劉文謙也不在意。正好就這這個機會,把這親朋故舊淘換淘換,那些虛情假意的,以后就不用來往了。 話說那馮氏在家里悶了好多天,終于漸漸忘掉了身上的臭味。她本來準備自己去劉家報仇,但她覺得這樣小打小鬧的不解氣,立刻就回了娘家,準備問她爹要幾個人,把劉家的鋪子關了。 一進家門,她先給顧氏請安,然后立刻去找她姨娘哭了一頓。她不說自己送了挽聯,只說劉悅薇潑了她糞水。 “姨娘,姨娘啊,如今我嫁給表弟,連個商家女都能騎到我頭上來了。姨娘知不知道,那桶糞水,我足足洗了五六天才洗干凈?!?/br> 段姨娘頓時豎著眉毛罵了起來,“不知尊卑的小浪蹄子,我看她是想翻天了。你嫁給誰也是四品官的女兒,她是個什么東西!你別怕,只管找人去把她的作坊給我砸了,她要是敢來找事,我扒了她的皮!”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聲音,“姨娘要扒了誰的皮?” 來人正是顧氏身邊的陪嫁嬤嬤,家里的內管事顧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