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皎隔季禮有些近，男人眉隨眼伏，眸光深邃，細金屬邊眼鏡掩了凌厲，淡而細致的光影落在他清冷的側臉邊緣。

    林皎看得心動。

    季禮側目看她。

    林皎緊張。

    季禮目光和聲線都淡得沒有半分情緒：“我不認為用勞動換取報酬的行為有任何問題，也不明白林總定義藝人‘露臉賣笑’的優越從何而來?！?/br>
    林皎臉色慢慢僵住。

    “還有，林總不必綿里藏針，”季禮道，“我和言曦之間如何是我和她的事，”下一秒，他唇角勾了個銳利而式微的弧度，“你不配和她比?！?/br>
    話是不符合季禮作風、前所未有的直接殘忍，連“抱歉”都沒有，偏偏他說完臨走前，還禮節性地向她微一頷首。

    極其以牙還牙綿里藏針的反踩嘲諷。

    男人一身光風霽月，走得大步流星。

    林皎咬牙、冷笑，攥緊了高腳杯。

    幾秒后，季禮方才站的位置傳來酒杯摔地的脆響，季禮一步沒停。

    中午，林皎給蘇城打電話的時候，季禮正在去機場的路上，他不介意別人怎么看自己，但他介意別人怎么看沈言曦，處理幾件公事之后，程勝告訴季禮不出意外的話，摩通和星光的合作案是林皎主導。

    合作成功的前提是摩通壓下華盛吃了jns，季禮眸中浮出一絲哂然。

    再一想，他對林皎已經沒什么印象，只記得一句“挽著沈小姐的手和她進入婚姻殿堂”，相應畫面如云影在季禮腦海里閃過，季禮唇邊幾不可查地彎了道柔緩弧度，又很快放平。

    ————

    《雨夜》劇組，人員稀少。

    開機前所有工作都已準備就緒，喬悅給大家放了一天假，劇組工作人員購物的購物，睡覺的睡覺，沈言曦則是和導演林輕語、喬悅、陶然幾人在休息室組了麻將局。

    林輕語的麻將功夫是影帝沈醉親手教的，喬悅和陶然都是老麻師，三個人幾乎把沈言曦打成了atm，偏偏沈大小姐玩得上頭，覺得自己下一把就能清一色杠上花咸魚翻身。

    林輕語調侃她：“沒關系，你把這樣的心態保持到最后一局，整個過程你都能保持愉悅的體驗感?！?/br>
    沈言曦斬釘截鐵：“我說了我能贏回來我就能贏回來，要是我不能，”她輕咳一聲，聲音變小，“上上句當我沒說?！?/br>
    喬悅笑：“我第一次見沈老師這樣輸錢還輸得樂呵呵的?！?/br>
    陶然贏人錢財拍人馬屁道：“別人輸錢看到的是輸多少，沈老師看到的是希望?！?/br>
    這時，宣發過來找喬悅，告訴喬悅沈言曦粉絲和陶然粉絲剪了兩個人的劇情歌，問喬悅怎么處理。

    官宣之前遛演員是大忌，但現在所有合同都已經敲定落好，開機和發博流程都已核查，喬悅松口：“小事，反正粉絲們心知肚明，你聯系幾個影焦圈明天開機之后放合輯買熱搜?！?/br>
    沈言曦叮囑：“要美的，美若天仙那種，表情管理車禍現場統統不能要?！?/br>
    陶然接話：“你指的是昨天詛咒我買橘子巨酸吃泡面沒調料那種？”

    沈言曦輕嗤一聲：“看你也不差錢的樣子，不會說話去買個嘴好不好？”

    陶然在外懟遍天下無敵手，在沈言曦這屢屢吃癟，一時目瞪口呆：“你這張嘴真的是季總親傳的嗎？”

    牌桌上都是熟人外加陶然大嘴巴，差不多昨晚就知道了沈言曦在追季禮的事兒，沈言曦不介意是不介意，可現在光天化日，公眾場合。

    沈言曦臉一紅，偏偏還仙女包袱很重地義正言辭：“陶然你不要亂說，我還在追他，我和他沒親過，我的嘴不是他親出來的，”沈言曦打張牌，嫌棄道，“你什么奇奇怪怪的用詞……”

    在場一愣，然后。

    喬悅要笑瘋了，給沈言曦說：“陶然說的是親傳，親傳，不是親出來，沈老師你在想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br>
    林輕語趴在桌子上笑得喘不過氣：“沈老師你加油啊，早點親，親到了就是親出來不是親傳了?！?/br>
    陶然：“我說的親傳！季總知道你滿嘴青梅竹馬，滿腦子黃色廢料嗎？”

    “那是你嘴瓢，你們到底還玩不玩牌？”沈言曦臊得一張臉又紅又燙，但強撐著淡定。

    可陶然、喬悅和林輕語她們被沈言曦方才正經解釋的樣子逗岔了笑xue，根本停不下來。

    沈言曦也是個上頭的主，見勸不住直接扔了牌，惱得破罐子破摔妄圖用嗓門彌補氣勢，“笑笑笑有什么好笑啊，我覺得一點都不好笑！那沒親到還不許人想想嗎——”

    “咔噠”，休息室門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林皎：我說的是你把沈言曦送進婚姻殿堂，不是你和她進入婚姻殿堂？？？

    季禮：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

    女二的唯一作用就是助攻，沒啥商戰，就簡單沙雕小甜文，不用擔心??！

    ————

    沈言曦：全部都不許笑！

    季禮：老婆哈哈哈哈哈我覺得一點都不好笑哈哈哈哈真的要親一下嗎??！

    滿腦子黃色廢料小公主可愛嗎?。。?！

    第26章 有點

    按照之前多次編排季禮總能被他以各種形式當場抓包的尿性, 沈言曦聽到門響, 心跳潛意識地停了一拍。

    季禮？

    可今天才3號，他說6號左右回來，自己說4號開機想他到，他都說沒辦法提前。

    但如果是季禮, 她愿意為了見他一面承受尷尬，更愿意被陶然他們嘲諷一百遍。

    因為, 她真的好久好久沒看到他了。

    沈言曦懷著眾人皆知的小心思轉頭，看到來人, 執行制片。

    沈言曦眼底有一閃而過的失落，面上卻故作輕松吁一口氣。

    陶然沒個正形：“沈老師你不用這么做作，我們都知道你想見季總?！?/br>
    “誰做作了，都是成年人哪兒能天天見, ”沈言曦神色恢復如常, 睇陶然一眼，“吐槽我之前先去練練你的毀容演技可以嗎？”

    陶然無所謂：“可我已經拿了最佳新人獎, 也沒見你拿視后影后啊，按照年齡來說畢竟你是個連‘親傳’都能聽錯的老年人？”

    沈言曦微笑：“你怕是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不知道片場霸凌, 6-19我扇你耳光那場戲可能要ng一百遍了?！?/br>
    林輕語淡定臉端起保溫杯：“一百遍算什么，說沈老師是老年人的嘴我覺得得配個無限循環?！?/br>
    陶然夸張地捂住心口：“你們！你們！兩個女人一臺戲！喬總你救我！”

    “行了行了, 差不多收?！眴虗偰樕蠏熘? 在聽執行制片附耳說話，可聽著聽著，喬悅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

    執行制片說完后把平板遞到喬悅面前, 喬悅神色嚴肅，桌上三人斂了嬉笑。

    沈言曦隨口問：“怎么了？”

    大家都沒覺得是大事，臨開機能有什么大事？

    喬悅把平板推到桌面：“宣發組有星光的人，得了蘇城授意剛剛登官博官宣了《雨夜》，男主是陶然，女主是，”喬悅頓了頓，看向沈言曦，“姚婉瑩?！?/br>
    林輕語保溫杯落在桌面發出“咔噠”輕響。

    最后的名字如同重石砸向湖面，濺起的水花讓每個人都滯在了原處。

    沈言曦好像能思考，大腦又好像閃爍著老式電視短路的雪花，空白一片。

    陶然呆了，林輕語也呆了。

    上一刻還熱熱鬧鬧的牌桌這一瞬安靜得待針掉地。

    一秒，兩秒，三秒，沉默在窗外蟲鳴的烘托中被拉扯得無限大。

    良久，沈言曦先反應過來，平靜問：“所以我的合同走甲方強制解約流程，對嗎？”

    “對，”喬悅強撐起一口氣，“蘇城剛給我的意思是違約金按照合同全額賠給你，七個工作日到賬?！?/br>
    林輕語覺得太不可思議：“所以簽沈言曦之前不說，簽之后不說，圍讀走綱定妝都不說，現在開機前一天說換女主，”林輕語怒，“有這么遛人玩的嗎？那怎么不把導演一起換了？”

    喬悅看向林輕語：“蘇城說，如果你有解約意向，讓我今天之內把備用導演敲進組?！?/br>
    “那我呢？是不是我要走也馬上換？哦對，姚婉瑩工作室不是有個垃圾叫秦旭嗎，讓他上男一啊，”陶然氣笑了，“喬總，資本牛逼歸牛逼，沒有這么玩的道理?！?/br>
    很明顯，陶然說對了。

    喬悅雙手捂臉，深吸一口氣：“別問了，你們先讓我靜靜?！?/br>
    陶然收音。

    幾人各懷心事，在場無聲。

    再次牽扯而緊繃的氣氛中，只聽得到喬悅一遍一遍用手抹臉皮膚摩擦的聲音，最后一拳頭猛砸向牌桌發出一聲悶響。

    陶然和林輕語看向喬悅。

    喬悅眼睛紅了，看向沈言曦，沈言曦臉上沒什么表情。

    喬悅強撐淡定地解釋：“沈老師對不起，但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執行進來之前我一直在和你們打麻將，我不是裝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我以為《雨夜》是蘇城救命的稻草，我沒想過蘇城會拿《雨夜》開刀?！?/br>
    沈言曦眼睫微垂。

    喬悅哽咽：“沈老師你知道，你還在《她殺》我就蹲了你好久，我沒找其他女演員，我只找了你，你就是我心中女主的樣子，我真的不知道蘇城會來這么一出……”

    喬悅每個字都吐得異常艱難，她想控制情緒，可說著說著，眼淚決堤。

    她做制片小十年，風風浪浪該經歷的都經歷了，如果蘇城在簽沈言曦合同的時候攔下來，喬悅不覺得奇怪，如果蘇城在沈言曦進組前攔下來，喬悅也能想象，可蘇城都不，他寧可賠天價違約金也要在沈言曦進組后、開機前一天臨時換人，喬悅的心理防線登時被擊穿。

    如果沈言曦不是理想女主，是資方的人，是純流量耍大牌，喬悅都會好受一些，可沈言曦是她從拿到劇本前六集就去找的第一目標，蘇城拖泥帶水卡合同的時候，是沈言曦干脆明白地告訴她“放寬心”，沈言曦為《雨夜》為她喬悅的一點人情拒絕了唐素和程果，結果自己在這反手捅沈言曦一刀？

    蘇城是喬悅公司的投資人之一，喬悅是蘇城星光傳媒的長續合作制片人，這事怎么看都是喬悅沒做人在演沈言曦，可喬悅真沒有，她不怕沈言曦翻臉，不怕沈言曦鬧大，她怕沈言曦不相信自己。

    而沈言曦不信她的理由太多，每一條都能把喬悅釘死在道德的十字架上。

    陶然沒說話，林輕語也沒說話。

    沈言曦接了安潔的電話，電話中的安潔似乎很憤怒，沈言曦把電話拿得稍微遠一些。

    沈言曦掛斷電話，抬眸和喬悅對視。

    喬悅絕望：“沈老師我真的……”

    她不知道該怎么給沈言曦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