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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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進得屋里,便聽得鳥架上的八哥尖叫道:“娘子家來了,如錦看茶!” 眾人先是一驚,后都笑了起來。 這八哥是曹凌拎過來的,翅羽蓬松,顏色鮮亮,兩只綠豆大的眼睛炯炯有神。 薛令儀笑著抿抿唇,在寶椅上坐下,嘆道:“屋里頭本就有個如碧嘰嘰喳喳像只雀鳥,如今可好,又添了這只八哥兒,耳朵就沒一天有個清凈的時候?!?/br> 曹凌笑道:“瞧你不愛動才專門尋了這個小東西,屋子里熱鬧些好,省得你總是睡?!闭f著在羅漢床上坐下,隔著小幾看薛令儀的臉色,柔聲道:“走了這么遠的路,可是累壞了?” 薛令儀見他目光清亮,好似一泓清澈的泉水,專注地看著她,眼中再無其他,不禁心頭一顫,笑道:“不累,妾身腳力還是不錯的?!?/br> 正說著話,李嬤嬤領著個小丫頭從外頭走了進來,那丫頭拎著個單層食盒,薛令儀一瞧見,臉上的笑就淡了,一雙好看的柳葉彎眉也輕輕皺了起來。 這個李嬤嬤又來送湯水了。 果然,打開了食盒蓋子,李嬤嬤笑瞇瞇端來了一碗香味四溢的魚湯來,笑道:“這是神仙魚,要先燉好了一鍋土雞湯,再把雞湯放于蒸籠,上頭吊了一條魚,用綿紙把鯽魚和砂鍋一起密封起來,小火燉雞湯個把時辰,用湯的蒸汽把魚蒸熟,魚rou就簌簌落進湯里,只留下魚骨。這湯滋味鮮濃,尤其美味,娘子趁熱喝了,涼了怕有腥味兒?!?/br> 薛令儀無奈地看了看李嬤嬤,她確實是一心一意為著她肚子里的孩子,然則,卻把她當做了圈里的母豬,只一個勁兒地要她多吃。便她這個只生過一回孩子的人都知道,懷孕之時,實不能吃了太多,到時候子大難產,弄不好便是一尸兩命。她也實在不知,這李嬤嬤是當真的無知,還是故作無知,心存歹意。她是曹凌的奶嬤嬤,情分非比尋常,薛令儀實在是不想將她想得那般的惡毒不堪。 這番變故曹凌自然都看在了眼底,他疑惑地看了看李嬤嬤,又低眉看了眼那碗魚湯,劍鋒一般的眉毛漸漸擰了起來。 而李嬤嬤這邊兒,卻已經將那湯碗捧了過來,十分殷勤地端到了薛令儀跟前。 薛令儀眼中飛速掠過一抹驚詫,以前李嬤嬤雖也熱情周到,卻從不曾這般含腰低眉的模樣,她瞥了一眼一旁坐著的曹凌,他側臉緊繃,方才一直舒展著的眉鋒,如今也緊緊皺在了一處,心中一時大明,這個李嬤嬤…… 抑制住心中翻江倒海的厭惡,薛令儀臉上卻是淡淡的笑,說道:“有勞嬤嬤費心,只我才吃過幾塊酥瓊葉,如今肚中尚飽,這湯先擱著,等會兒我再喝?!?/br> 李嬤嬤卻猶自端了碗,臉上笑瞇瞇道:“這湯如今喝著正好,再耽擱一會兒便要涼了,到時候怕有魚腥味,娘子喝不下去?!?/br> 她若真的喝了,怕這婆子以后還要強迫她做更多她分明不愿意的事情。 薛令儀的眼中漸漸氳起了森森涼意,她盯著李嬤嬤看了一回,見李嬤嬤的一雙眼目光堅定,毫不退讓,于是轉頭看向曹凌,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 曹凌繃著臉皮,神色漸漸變得陰郁,目光陰晴莫測地看著李嬤嬤手里的那碗魚湯。 屋里的氣氛漸漸變得凝重。 李嬤嬤覷著曹凌的臉色,心中頗有些不安,只是兩軍對壘,不進則退,她不能任由著這薛氏得意任性,于是雙手捧著湯碗,神色愈發討好起來。 曹凌忽然抬手接了那湯碗重重擱在了小幾上,冷冷道:“她既不喝,那便不喝,嬤嬤出去吧!” 李嬤嬤一怔,臉上立時一陣風云變幻,唇瓣翕動還未出聲,曹凌臉上的冷漠厭色又深了一層:“出去?!?/br> 李嬤嬤臉色驟變,沒再說話,溫順地屈膝福禮,然后轉身離去。 曹凌烏黑眼眸中燒著兩團洶洶火焰,瞪著薛令儀怒道:“她便是這么伺候你的?你為什么不同我說?” 他雖是個男人,可生于宮闈,又哪里看不出李嬤嬤的把戲。李嬤嬤是他的奶嬤嬤,對他忠心耿耿,他以為她忠于他,便會順應他的心意,同他一般模樣的去疼愛明娘,他以為上次的教訓,李嬤嬤已經記在心底了…… 薛令儀覷了兩眼曹凌的臉色,她有些捉摸不透,他臉上的那些陰沉莫測,還有身上不時翻涌而出的怒火,究竟是為著李嬤嬤為難了她,還是為著她沒有同他告狀,又或是為著她下了李嬤嬤的臉面…… 斟酌片刻,薛令儀小心說道:“嬤嬤自打來了關雎樓,上上下下的,費盡了心思,照料妾身的起居,又看護妾身肚里的孩子,妾身十分感激。只是妾身每日里行動不多,偏李嬤嬤又時常端了湯飯過來,叫妾身加餐。妾身雖深感她的一番好意,卻實在是吃不下,每每肚撐難受,卻又回絕不得李嬤嬤的好意。只是妾身雖覺得為難,但到底李嬤嬤一番好意,她——” 薛令儀說不下去了,對面那男人一雙黑黢黢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著她,目光明亮,其中怒火洶洶,燒得很是旺盛。 嗯,他這火氣可真大,薛令儀微微緊眉,心里有些糾結,那接下來,她該是請罪,還是裝著一副嬌弱無力的模樣,掉上幾滴眼淚出來? 曹凌見著薛令儀目光閃爍地移開了視線,又低眼看了看案幾上的青花小碗,里面的魚湯仍舊冒著淺淺白氣,他猛地吸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你不必多心?!?/br> 頓了頓,曹凌語氣鄭重地道:“我曾同你說過,只要受了委屈,只管同我訴苦便是,我定會為你做主。這句話,無論何時何地,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希望你能毫不懷疑的相信我?!?/br> 薛令儀心中微微一震,抬起頭來,卻見對面那男人俊逸非凡的臉龐上,怒火已然消失,神色凝重的臉上,一雙烏黑眼瞳里,隱露出淡淡的哀傷來。 翌日,曹凌陪著薛令儀用了早膳,起身離去時,將李嬤嬤一道喚了去。 薛令儀并不知道曹凌究竟同那李嬤嬤都說了什么,可自那天后,李嬤嬤便再不曾追著她喝什么滋補湯。 如此又過了幾日,這一天,薛令儀正半躺在羅漢床上,看如碧拿了鳥食逗弄那八哥兒,李嬤嬤卻忽然走了進來。 薛令儀臉上的笑意稍凝,隨即綻出熱烈的笑,招呼道:“嬤嬤來了?!庇滞珏\如碧說道:“給嬤嬤看座,再沏碗茶來?!?/br> 李嬤嬤只微微含笑,她的面目雖還如以前,可細眼看去,卻是無端生出了一些落魄之感。 薛令儀抬手撫了撫鬢尾,心說她莫不是懷著孩子有些傻了,這李嬤嬤好端端的,怎么會落魄呢? 李嬤嬤在如錦搬來的繡墩上坐下,又接過了如碧奉上的茶,抿抿唇,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我有話要單獨同你家娘子說?!?/br> 如碧和如錦對視一眼,然后前后出了屋門,如錦心細,將門扉輕輕掩住。 屋中瞬時安靜下來,薛令儀笑道:“不知嬤嬤有什么話要同我說?” 李嬤嬤抬眼看著面前這女子,雪膚烏發,眉眼嫵媚,看似溫婉,實則不馴。她以為她千般手段必定能降伏了這女子,豈料,卻是在這女人身上跌了個大跟頭。 薛令儀見那李嬤嬤只目不轉睛看著她,卻也不說話,渾濁微黃的眼瞳中,似有萬千情緒紛亂層疊,臉色也不甚好,頓了頓,笑問道:“嬤嬤?” 罷了罷了,李嬤嬤心中沉甸甸地難受,雖王爺最后給了她體面,只說前頭院子離不開她,可她卻清楚,不過是王爺偏心這薛娘子,怕她在這里倚老賣老,總叫她心里不暢快罷了! 將茶碗擱在一旁的如意小幾上,李嬤嬤說道:“王爺吩咐老奴,今個兒收拾了行囊,往前院兒玉堂齋伺候,以后老奴便不在關雎樓了?!闭f罷這話,李嬤嬤只覺心里更難受了。 薛令儀很是驚訝,繼而斂了笑意,輕聲問道:“好端端的,為何要將嬤嬤調撥過去?” 李嬤嬤察覺出薛令儀的吃驚,知道她也被蒙在鼓里,心里稍微有些好受,勉強露出一抹笑:“前頭院子里出了紕漏,王爺不放心別人,便囑咐老奴去看著?!?/br> 薛令儀心知肚明,這理由不過是糊弄外人的,根本緣由,怕就是前幾日的那碗魚湯。心里自然是高興的,這個李嬤嬤,雖說在這關雎樓里,仿佛一尊大佛,鎮壓了無數的魑魅魍魎,然而這婆子管得太寬了,她想要的不是一個對她管頭管腳的嬤嬤,她需要的,是一個忠心可靠,又能干精明的嬤嬤。 然而冠冕堂皇的客套話還是要說的,薛令儀撫了撫挺起的肚子,有些擔憂道:“王爺雖然對嬤嬤委以重任,但是關雎樓里卻也離不開嬤嬤。我如今懷著孩子,嬤嬤此時走了,我心里很是不安?!?/br> 這話說得動情又懇切,李嬤嬤雖滿懷怨氣,卻也心里稍微有些暖意,心說果然沒白費了她那些的心思勞力,這女人,總算還是個知好歹的。 “將有鄭嬤嬤過來關雎樓伺候,她年歲比我輕些,卻也是個穩妥人,又忠心可靠?!崩顙邒哳D了頓,又道:“還有一個福嬤嬤,她出身穩婆,最是擅長伺候孕婦,有她在,娘子無需擔心?!?/br> “嬤嬤有心了?!毖α顑x臉上露出幾分懇切,兩瓣朱唇動了動,輕輕道:“嬤嬤在我這兒,受委屈了?!?/br> 這話卻是發自肺腑的,只是這李嬤嬤固然能干細心,是個可用之人,但擱到她手里,卻是一把并不順手的刀。刀開兩刃,難免要傷及自身,倒不如另選旁人,壓制得住,才好用得趁手。 一句話,倒說得李嬤嬤幾欲掉下眼淚來。 王爺素來冷清,便是心里也惦記著她的忠心功勞,也多有封賞,卻從未有過這般軟心的話。沒想到卻是這位,一語言中了她心里的痛處。 李嬤嬤自然是覺得委屈的。 章慧皇后去得早,只留下年幼的嫡子無人照看。娘家又是式微無用的,若不是她細心看顧,小心照料,怕王爺早早的就要進了黃土堆里,卻哪里還有命活著。 后來先皇賓天,新帝繼位,王爺才剛過了五歲生辰,便被發落至了這武陵州府的荒蠻之地。這里自不比京都氣候宜人,亦比不上京都里的繁華,王爺彼時年幼,夜夜害怕啼哭,她將自己的兒子都擱置一旁不管,只一心照看他,期間辛勞苦楚,誰人知曉? 可王爺漸漸大了,便愈發的沉默寡言,也疏遠了她。李嬤嬤撇開臉抹了一把眼淚,不過到底王爺還是記著往日的情分,除了面前這位娘子,也不曾為著旁人,叫她受了如此委屈。 “娘子在王爺心里極重,老奴這里只懇求娘子,萬事行動前,需得再三思量。老奴一心為了王爺,不忍娘子有了好歹,王爺傷心煎熬?!崩顙邒吣抗鈶┣械乜粗媲斑@女子,恨不得將她說的這番話,塞進了她的腦子里去,刻在了她的骨頭上。 先前還有幾分的離別愁意,被李嬤嬤這番話說的,全然沒了半絲蹤跡。她身邊需要的是一位忠心于她的老嬤嬤,而不是一個事事以王爺為先的人。李嬤嬤走了,到底是利大于弊。 薛令儀淺淺地笑了:“知道了,嬤嬤說得這些,我都會記得的?!?/br> 李嬤嬤卻猶自覺得這承諾少了幾分誠懇,認真強硬道:“不能只是記得,行動上,娘子也需得事事以王爺為重才是!” 薛令儀臉上的笑更淡了,說道:“知道了?!?/br> 待李嬤嬤走了,薛令儀長長舒了口氣,頗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屈指叩窗,喚了丫頭進來,吩咐道:“去端碗清心去火的茶來?!庇址鲋~角嘆道:“還好是走了,不然以后還不知道要怎樣呢?”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如靈進來回稟:“娘子,新來的鄭嬤嬤和福嬤嬤前來求見?!?/br> 薛令儀從榻上起身,扯了扯衣裙,淡淡道:“叫她們進來!” 鄭嬤嬤長得瘦骨伶仃,然則一雙眼睛卻是炯然有神,進得屋子里微微垂首,并不將眼睛四下張望,由著如靈將她帶到了薛令儀跟前,矮身福禮,說了一句:“娘子萬安?!?/br> 反觀福嬤嬤卻恰如她的名字,長得福氣滿滿,是個圓墩墩的矮胖子,她又皮膚細白,臉上含著笑時,乍看去倒像是彌勒佛一般。雖眼睛也垂著,卻不似鄭嬤嬤那般的拘謹。 薛令儀靠在引枕上,笑盈盈道:“如靈,給嬤嬤們看座沏茶?!?/br> 這便是主子給臉了,鄭嬤嬤和福嬤嬤俱是心里歡喜,臉上卻并不顯露,順從地坐下,接了茶水,由著薛令儀將她們從上到下的打量。 倒都是伶俐人兒,薛令儀對這兩個嬤嬤的印象很好,于是溫言細語地問了幾句話,方知道這鄭嬤嬤一家子都是王府的奴才,福嬤嬤卻只有一個閨女,已經嫁了人去。 薛令儀淡淡地笑,如今這是頭回照面兒,好不好的,以后處上一段日子便知道了。于是叫如靈拿了兩包銀子打賞,便送了兩人出門去。 外廊下,如錦正托著個黑漆如意圓盤往屋里去,見著如靈幾人出來,便立在一旁,等她們走了才進了屋去。 將托盤擱在幾面上,如錦捧了一碗蓮葉羹給薛令儀,細聲問道:“剛才奴婢見如靈jiejie帶著兩個嬤嬤去了東廂房,是新來的鄭嬤嬤和福嬤嬤吧?” 薛令儀“嗯”了一聲,慢慢攪動著碗里的甜羹。 如錦笑道:“娘子,那鄭嬤嬤的男人腿腳不好,在馬廄里喂馬,她家兒子倒是爭氣,在玉堂齋里伺候,王爺也看重。還有個兒媳婦兒,眼下也懷著身子,聽人說,鄭嬤嬤有心叫她兒媳婦做了娘子肚里小公子的奶嬤嬤,此番來咱們院里,她很是花了些銀子,走了些路子的?!?/br> 薛令儀微微勾唇,她這關雎樓如今是個香餑餑,有想借著清風上云端的,自然會不遺余力地想法子走路子。只是她這里也不養廢人,便是看門掃地的,也得尋個些眼神精明的。 “你還知道什么?”薛令儀拎起勺子喝了一口蓮葉羹,抬眼看著如錦。 如錦忙笑道:“奴婢還知道,那個福嬤嬤是個良善的,她那個嫁出去的女兒不是她親生的,是她以前在外頭撿來的?!?/br> 還有這事兒—— 薛令儀勾勾手指,示意如錦靠近些,小聲道:“你告訴你如靈jiejie,還有如碧jiejie,你們三個,找幾個你們信得過的,這幾日關雎樓上下務必要看緊些。不論衣食住行,俱要小心謹慎,莫要叫人混水摸魚,咱們再吃了虧?!?/br> 見如錦重重地點頭,薛令儀瞧著她那雙水溜溜仿佛琉璃般清澈的眸子,還有臉上鄭重其事的警惕,一時間有些失神。這丫頭,她再細細看一段時間,又再說吧! 轉眼又過了幾日,眼見著就四月底了,天氣也愈發熱了起來,薛令儀挺著肚子,渾身熱燥得不行。 身上不舒坦,自然脾性也要跟著急躁了幾分。同曹凌在一處的時候,便時常會頂嘴毒舌。好幾次曹凌的臉色都變了,唬得如碧幾乎要癱倒在地哭出聲來。好在最后都是有驚無險,偏薛令儀不以為然,只覺得心里滿是洶洶燥氣。 這胎她懷得頗為辛苦,起初便有滑胎之險,后頭終于養得胎像安穩,卻又開始害起喜來。因著口味不佳,吃什么就吐什么,連喝口水都要犯惡心,于是薛令儀不但沒長rou,反而瘦了許多。好在后來的福嬤嬤竟是個伺候孕婦的好手,熬煮了一些湯水,喝下去倒是比湯藥還管用一些。 薛令儀身子不適,曹凌看在眼里,哪能不心疼。他一心撲在薛令儀身上,更沒有功夫去理會旁人。 若是尋常,李春華定要裝個頭疼腦熱,引得曹凌去看他,可她如今一顆心都放在梅氏心上,梅氏越是臨近生產,她越是心慌意亂,整夜的睡不著覺,自然也沒心情管曹凌住在了哪里。如此這般,卻是大家的日子都難熬得緊。 而梅氏這里,也終于在四月二十八的深夜發動了,痛苦哀叫了許久,于二十九日丑時,生下了武陵王曹凌的第四個兒子。 知道是兒子,梅氏欣喜若狂,李春華也欣喜若狂。只是難免的,梅氏就生出了nongnong的悔意來。 她生的可是兒子,是王爺的親生兒子,便她再是出身不好,有了這個兒子,她以后的日子也會慢慢變好的。等著孩子大了,有了一番建樹,她這個親娘自然也能跟著咸魚翻身,做一回真正的主子來,又何必貪戀李夫人的恩惠,斷了他們的母子情分。 只梅氏便是生出了悔意,高門出身又一向得寵的李春華,哪里會容得下她去反悔。于是梅氏只瞧了孩子一眼,這孩子便被綠容抱去了汀蘭苑。 梅氏自然不肯,要死要活的就鬧了起來。她才剛生產,身子孱弱,悲痛欲絕又憤恨難休,很快就昏了過去。等著再次醒來,林氏正坐在床前,提著帕子抹眼淚。 見梅氏醒了,林氏忙起身上前,柔聲問道:“jiejie覺得如何?身子可有不適?”說著轉身吩咐連云:“去把爐子上煨著的野雞燕窩面端了過來?!庇譀_梅氏笑道:“jiejie睡了好久,meimei真是擔心呢!” 梅氏瞧著林氏只是一陣的恍惚,等著一只手下意識往肚子上一摸,才驟然驚覺:“我的孩子呢?” 林氏見她滿臉惶然,將要掙扎起身,忙上前按住,說道:“孩子生了啊,是個公子,王府里的四公子?!?/br> 梅氏又是一陣恍惚,忽的想起了,她的孩子已經被李夫人無情奪去,不由得大哭道:“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來!李夫人,求你,求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當真是聲聲凄厲,字字啼血,聽在人耳,直教人也跟著悲痛起來。 林氏油然生出凄涼之感來,扯住了梅氏說道:“jiejie做什么夢呢?那是李夫人啊,怎由得jiejie出爾反爾?!?/br> 梅氏立時扯住了林氏的衣袖,哭道:“meimei,好meimei,你去幫我求見李夫人,就說她的大恩大德梅氏不敢相忘,以后必定肝腦涂地,以報恩德。只是我的孩子求她還給我,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生的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