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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澤原太走向姜翎時,謝孟生看得清清楚楚,作為繼父,他終究沒有挺身而出。 “宴會結束后,要去江邊看月亮嗎?”戚無恙低聲提議。如今姜翎已沒有血脈相連的親人,是否會在中秋夜覺得孤寂,不如晚上出去散散心? “可否同行?”季淮生有些好奇戚無恙為什么這樣維護云中君。難道戚無恙知道姜翎是云中君? 黑燈瞎火,孤男寡女,戚無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也一起去,至少能幫云中君擋一擋戚無恙。 “季先生最近很閑?”戚無恙挑眉。 “戚公子也不輕松吧?!奔净瓷⑿?。 兩人中間隔著姜翎,表面相談甚歡,眼神中閃過無數刀光劍影。 兩人講得再熱鬧也與姜翎無關,她靜靜等溫如玉出場。 “今日是一出新戲,名《生死恨》?!?/br> 溫如玉姿態優雅,向臺下眾人行禮。 他聲音宛如流泉,字字動聽。 “說的是宋代金兵南下,士人程鵬舉與少女韓玉娘先后被擄走,淪為奴隸,按照金營規矩,二人結為夫婦?;楹?,韓玉娘勸丈夫程鵬舉逃回故里,事情泄露……” “諸位且看?!?/br> 溫如玉只說了一個引子,眼神流轉,微微一笑,便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韻味,堪稱絕色。無意間向姜翎所坐的位置看去,只稍稍觸及,很快收回眼神,退場。 “不是說讓溫如玉唱貴妃醉酒嗎?怎么是叫這個名字?《生死恨》,今夜中秋佳節,多好的日子,哪來什么生死恨,這又恨的是誰?”有身居高位的官員皺眉。 “不過一出戲罷了,瞧個樂子,既是溫如玉親自下場,總不會差到哪里去?!迸匀诵Φ?。 等鼓樂聲起,正式開臺。 第一場,金兵南下,金將張萬戶攜帶兵將出場,擄掠百姓。 第二場,溫如玉飾演的韓玉娘出場,身姿靈活柔軟,唱腔婉轉,帶著濃烈的渲染力。 “恨金兵犯疆土豺狼成性,殺百姓擄牛羊雞犬不寧!” “老爹娘火焚房雙雙喪命……” 哀恨相間,直叫人心生悵然。 韓玉娘哭訴時被金兵放箭射中,欲投河而不得,帶回大營。 宴會奢靡華美的朦朧氛圍在此刻被劃開一道口子,露出內里傷痕累累的真容。 “這出戲倒是有意思,溫如玉哪來那么大膽子?” “哪有什么意思,不過一出抗金的戲罷了,與其他戲也無甚差別?!?/br> 臺下有人低聲議論。 然而情節層層推.進,戲詞更時時刻刻調動情緒,議論聲消失殆盡。 “可恨賊寇太猖狂,年年進犯似虎狼,有朝渡過黃河去,掃蕩邊塵日月光!” “教你們奴隸配奴隸,為的是往后有了子子孫孫,都是大金邦的人?!?/br> 士人程鵬舉與韓玉娘被關在柴房,金將強令他們今夜必須成親。 “你來看,這中秋月色分外光明,也可以算得是花好、月圓、人壽了哇!”程鵬舉道。 “唉!好糊涂的程相公哇!”韓玉娘氣鼓鼓,那嬌態可愛至極,讓人緊繃的神經舒緩許多。 看來溫如玉只是在前面敲邊鼓,說兩句詞刺一刺罷了,他一個唱戲的,哪敢影射北方戰局呢? 姜翎認真看著,覺得溫如玉會放個大招,也許會解決困擾戚無恙的問題,搞出一個大新聞。 “這,這,怎說鄙人糊涂哇?”程鵬舉摸不著頭腦。 韓玉娘神色一肅,唱詞如流水般傾瀉而出: “說什么花好月圓人亦壽?山河萬里幾多愁!” “胡兒鐵騎豺狼寇,他那里飲馬黃河血染流……” 同一輪明月下,有人錦衣玉食,醉生夢死。有人陷落敵營,戰死沙場。 “嘗膽臥薪權忍受,從來強項不低頭?!?/br> 縱觀中華數千年歷史,只有窩里斗,面對外敵入侵,炎黃子孫從來都不肯折下脊梁,怎么到了今日,就有這么多人,仿佛無知無覺,對國勢無動于衷? “思悠悠來恨悠悠,故國月明在哪一州!” 這恨意從臺上蔓延自無數人心中,叫人淚意難忍,眼眶發紅。一時間,臺下喑啞,泣聲無數。就連之前開口嫌棄《生死恨》這名字不好的人,也啞了口舌。 “相公乃讀書明理之人,自古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韓玉娘一句句勸服程鵬舉,令人憶起國仇家恨。 溫如玉這一句句也落在所有人耳中。 “《生死恨》,好一出生死恨!” 小澤原太看著戲臺,冷笑不已。 臺上轉場極快,程鵬舉誤以為韓玉娘勸他出逃是金將存心試探,主動向金將坦誠。 金將重罰韓玉娘,并把她賣給他人。 韓玉娘受刑,聲聲痛徹心扉,令人不敢睜眼。 小澤原太反而看下去了,還露出笑來。 一些心軟的名媛、太太見玉娘慘態,淚落不止。 程鵬舉愧痛不已,打算帶著地圖回歸宋地,幫助宋將攻打金軍,他與韓玉娘約定,金營被破之時,就是夫妻相見之日。 韓玉娘贈他一只耳環,程鵬舉匆忙被人帶走,掉了一只鞋,被韓玉娘留下,以待再見之時。 后來程鵬舉憑借地圖,果然助得宋將攻破金營,而韓玉娘被轉賣數次,身患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