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被她挽著胳膊搖晃,錦宸不由笑了出來。 偏是故意逗她,“那不然,送你回王府去?” 錦虞一愣,立馬嘟了粉唇:“不要?!?/br> 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可以不在場。 元青回首笑道:“公主,等會兒屬下送您到玉瑤殿歇著,待儀典結束,再帶您去宣延殿赴宴?!?/br> 此言在錦虞意料之外,她“啊”了聲。 漂亮的秀眉攏到一處:“儀典,我不能去嗎?” 正好行至分道的宮門。 錦宸頓足,曲指敲叩了下她的額:“姑娘家豈能參與朝堂事?!?/br> 腦門微微一痛,錦虞伸手捂住,眸含控訴。 錦宸下巴往前方略微一抬。 口吻半溫半肅:“幼潯會在那兒陪你,自己安分點,莫要到處折騰?!?/br> 女子不得干政,卻不想連登基大典都不成。 錦虞努努唇,不情不愿地應了聲:“知道啦,都出不了這皇宮,我還能走丟不成?” 錦宸含笑打趣:“倒也未必?!?/br> 說罷,拍了拍她的發,而后便有宮人領他往另一方向離去。 * 太廟。 一對威穆石獅側立,承門石柱浮雕龍鳳。 池衍負手立于殿門前,宮奴屬臣們伏跪他身后。 他抬眸深凝著眼前凝重的殿堂。 一眼望入,便可見得其內萬盞金燈的輝碧。 當下,他一身尊貴的袞服。 玉白作底,呈現日月星及五色云,繡紋暗金五爪行龍各九條,寓為九五之尊。 這便是楚國帝王全新的龍袍。 隔了半晌,池衍才踱步邁上漢白高階,一步一步,行至殿內。 太廟之中,重殿深穹。 其上金頂繪螭龍螣獸,重天金華道。 其下端盛金銅鐘鼎,規擺神龕,以供奉先帝及皇室列宗的牌位。 太監總管林公公恭敬奉上三柱香,“陛下?!?/br> 目光從先帝的牌位上斂回,池衍眼底別樣沉重。 他接過,虔敬拜上三拜。 歷來新帝即位前,須先祭告宗廟,但池衍并非前朝皇室,實可廢除此行。 可他非但沒有,甚至連國號都未改,只更年號以記元年,甚至哀禮照舊,繼續祭奉前朝列祖列宗。 侍奉一旁的林公公亦曾在成煜身邊伺候。 見陛下如是,只覺得,身生親子都未及他半分。 太廟祀祖完畢后,便是要到金鑾大殿授傳玉璽及接受百官朝賀。 林公公上前請他,呈上金冕。 池衍又在牌位前停留半晌,才緩緩戴上象征帝王之儀的冕旒,那俊美冷白的面容,一瞬盡斂威儀。 * 金鑾殿外,正舉行封禪祭天大典。 百官朝臣于千萬高階之下俯首叩拜一片。 禮樂聲中,池衍徐徐步向白玉長階。 暗金龍袍在驕陽之下風華凜然,盡顯傲視眾生的姿態,和萬人之上的尊貴。 …… 與此同時,玉瑤殿。 花園湖畔亭臺軒榭之中,錦虞倚在雕欄邊。 她百無聊賴地伏坐著,眸光垂落湖里游蕩的錦鯉,耳邊是那從后宮外遙遙傳來的禮樂。 錦虞往湖里扔著魚食。 不多時,無趣嘆道:“快結束了么?” 幼潯站陪她身側,含笑說:“公主,方才開始呢?!?/br> 聞言,錦虞煩悶地長哀了口氣。 都許久了,這儀典怎的如此繁瑣…… “想來還要些時辰,郡主不若到偏殿歇會兒?!?/br> 便在這時,身后忽然傳來動靜。 錦虞下意識微微側首看了眼。 只見一女子出現在游廊彎折處,左右兩侍婢隨行。 那女子穿百蝶繡霞襖裙,發髻凌云簪花鈿,漂亮的臉蛋襯得一身秀雅高華。 望清那人面容,錦虞先是愕然一瞬,隨后黛眉漸漸蹙起。 她此刻雖不似那時彩辮紫襖,腰佩牛皮鞭。 但錦虞卻是認得的,這是那夜在郢都街頭,和阿衍哥哥比試飛花令的女子。 沿著游廊走來,殷夕蘭隨意望至湖畔。 目光卻倏地在倚欄處頓住。 殷夕蘭瞳眸微一震動,顯然也是認出了錦虞。 意外之余,她對視而去的眸色不掩半分清傲。 要說兩人有何深仇大怨,倒是沒有。 但姑娘之間的愛恨總是心照不宣的。 尤其,是對同一個男人。 錦虞不喜歡殷夕蘭,到底是因此人對阿衍哥哥那傾慕愛意的眼神,太過圖謀不軌。 殷夕蘭勢必也如此。 那夜飛花令,錦虞讓她丟盡顏面倒不礙事,她這般高傲的性子,看上的,向來不容搶奪。 越過游廊,兩人的距離逐漸拉近。 即便不知來者是誰,卻也知其頗有身份。 幼潯身為東陵侍女,自是要垂首朝殷夕蘭行禮。 而錦虞是一動未動,慵慵懶懶倚靠扶欄。 她淡淡斂回眸光,纖指從長椅邊的瓷碗里捻了些魚食,兀自望湖喂魚,卻是連搭理都不愿。 見狀,其中一碧衣侍女提聲道:“這是烏羌國,丹寧郡主?!?/br> 除卻東陵,普天之下莫非楚國。 這烏羌國便是楚國附屬之下最大的屬地,雖仍是對楚國俯首稱臣,但在諸多屬地中,地位顯是高于一等。 幼潯常伴太子殿下左右,對烏羌國自然略知一二。 屬地不敵宗國,烏羌國于眾附屬國中名望再高,也是及不上東陵的。 但幼潯還是再一欠身:“見過丹寧郡主?!?/br> 殷夕蘭雙手背在身后,睨向欄邊的錦虞。 見她一身暖白織錦華裙,金絲刺繡精致,清雅華貴,與那夜裝扮全然不同,想來身份不比尋常。 但殷夕蘭默然不言,只冷眼旁觀。 那是烏羌作為屬地之首,與生俱來的優越和驕傲。 殷夕蘭沉默,可她身旁另一個碧衣侍女并不。 那侍女忍不住開口:“什么地兒來的?似乎少了點規矩?!?/br> 禮樂不知何時停了,便顯得耳邊聒噪甚是突兀。 腦袋恍惚又有點泛疼的跡象。 錦虞拋盡瓷碗里的魚食,索性站起身。 “幼潯,我累了?!?/br> 她打斷了正要說話的幼潯,撫了撫裙擺,無視那殷夕蘭,背過身走出游廊。 幼潯張了張嘴,見徑自她走遠了,便就收聲跟隨而去。 那侍女望著錦虞遠去的背影,低斥她倨傲無禮。 而殷夕蘭臉色淡沉,默不作聲。 殷夕蘭垂眸,陷入淺思。 那天晚上,被那姑娘喚作哥哥的男人,想來正在儀典,那便是小小的屬國使臣了。 眼底幽幽滟滟,殷夕蘭眸光微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