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她扶著虞歲的肩膀,“待會兒我讓人把酒送過去,看到宋祁川喝下去了,我就過去把覃榭舟勾走,然后你再過去,懂了嗎?” 虞歲緊張地感覺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她怔怔地看著那兩杯酒,“這酒...真有那么厲害?” “你以為呢?一杯就能撂倒一個兩百斤的壯漢?!崩钏囅辉谝獾卣f著,眼睛往舞臺左側的方向探去,捕捉他們的動靜,一回頭,虞歲已經端著其中一杯橙色炸彈,仰頭喝了下去。 “你干嘛!” 虞歲抹抹嘴,堅定地看著她,“酒壯慫人膽?!?/br> 李藝宵“噗嗤”一聲笑了,“瞧你那點出息?!?/br> 李藝宵已經不指望她把宋祁川全面拿下了,只要她能完成任務,在他身邊躺上一夜,就不枉她辛苦經營了。 倆人坐在酒柜后面,探出頭小心觀察。 侍應生走到覃榭舟那桌,新上了一打酒,而那杯橙色炸彈混在其中,其實也不算特別明顯,可李藝宵怕覃榭舟看見,直接給他甩去了一個電話,完全把覃榭舟的注意力勾走了。 虞歲小心翼翼地打量,宋祁川胳膊撐著桌面,一半的臉掩藏在暗處,表情看不清楚,可當虞歲看到他微微頹喪的肩膀時就知道,宋祁川已經喝醉了。 她第一次見到宋祁川喝醉,往常他的背總是挺直的,仿佛終年蒼翠的雪松,永遠不會有脆弱的時候,正因如此,他此刻的迷茫更顯得落拓。 虞歲突然感覺有些難過,不知是不是那杯威力驚人的酒精在作祟,想起宋祁川對她的種種,她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剛想說要不改天吧,李藝宵就拍了拍她的肩膀,作勢就往前走,“我先去了啊,你自己看著辦,放聰明點兒?!?/br> 交代完了,她撩了撩裙擺,就風姿綽約地走了過去。 虞歲心思麻木地看著,覃榭舟異常驚喜地看著李藝宵,倆人不知說了些什么,覃榭舟交代了侍應生兩句,然后就跟著李藝宵去了前庭的花園。 她的背影有幾分壯士斷腕的悲壯,虞歲進退兩難,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她像做賊一樣,走到宋祁川的對面坐下,沒說話,就那樣沉默地看著他。 宋祁川還在悶頭喝酒,手機丟在一旁,片刻過后,似乎是有感應一般,他抬起頭,看到了虞歲。 四目相對,虞歲從沒見過他的眼神像此刻這樣,迷茫,脆弱,浸著nongnong的悲戚和無奈。 兩人靜靜地對望了一會兒,沒人說話,而后宋祁川扯著嘴角輕笑了一聲,仿佛自嘲一般,他又垂下了頭。 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見到虞歲,尤其是今天,即便是幻覺,對面出現的那張臉,也是他不該肖想的。 虞歲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她的腦袋越來越沉,重得她幾乎直不起身。她沒有問宋祁川為什么喝酒,即便他看起來已經沒有清醒的意識了。 李藝宵發來消息,是宋祁川的房號。 這么會兒功夫,她連宋祁川的房號都套出來了。 虞歲嘆了口氣,她已經放棄那個計劃了。 起身結賬,扶著宋祁川往回走。 她自己都快站不穩了,扶著一個男人,走路更是搖搖晃晃的,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好不容易走到了房門口,摸遍了宋祁川的所有口袋,都沒找到房卡。 正一籌莫展的時候,身邊經過了一個女生。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仿佛在躲債似的,不多時,裴凜也追過來了。 經過虞歲時,他腳步頓了頓,打量醉醺醺的兩人,已經不省人事的宋祁川,以及勉強睜著一雙睡眼的虞歲。 “房卡沒了?”裴凜單手插兜,挑眉看著虞歲。 虞歲點點頭。 裴凜一個電話叫來了前臺,送來了房卡,遞給虞歲,他笑得有幾分肆意,“祝你好運?!?/br> 他說完,虞歲也沒精打采地朝他笑了笑,指著剛剛女生離開的方向,說了句,“也祝你好運?!?/br> 倆人會心一笑,旋即裴凜轉身離開,虞歲馱著宋祁川進房。 這間房比她那間大不少,淺卡其的毛絨地毯圍著一張巨大的雙人床,露臺的紗簾及地,被夜風輕輕撩起又落下,窗外的月色正朦朧,灑下的霜華把現實鍍得像一場夢。 虞歲把宋祁川放倒在床上,然后趴在床沿上看了一會兒,他呼吸均勻,像是已經睡著了。 她掙扎著站起來,想去衛生間拿條毛巾出來,給他擦擦臉,可酒精上頭,她感覺越來越暈,剛一站起來就頭重腳輕,重心不穩,摔倒在床上。 虞歲從來沒有和宋祁川這么靠近過,她斜躺在枕頭上,干脆懶得起身了,近距離地看著宋祁川的眉眼,精致的輪廓,筆挺的鼻梁,刀削一般的唇峰分明,這樣一幅薄情寡義的面相,卻給了她單薄的人生最多的溫暖。 晚風安靜,月色溫柔。 虞歲輕輕地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宋祁川的眉骨。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畫面,她不用顧忌那些分寸和倫理,宋祁川安安靜靜地躺在她旁邊,他不會以關心她的名義把她推遠,她也不用因為害怕失去而不敢向前。 虞歲緩緩地抬起下巴,在宋祁川的唇上落下了一個吻。 在凌晨一點,她偷到了一個吻。 虞歲心滿意足了,在她想要離開的時候,驀然看到了宋祁川的眼睛。 他微瞇著,神情不甚分明,可他直勾勾地盯著他,目光里都是蓄勢待發的光芒。 電閃火石間,虞歲倉皇想逃,宋祁川卻一個翻身,把她壓在了身.下。 虞歲看著他,眼神有些呆滯。 到最后,也忘了是誰主動,淺淺的唇上輾轉變成了攻城略地的占有,急促的呼吸在這方小小的房間里發酵,兇猛的酒精催發了熱烈的情.愫,宋祁川的手穿過了她的頭發,溫熱的氣息撲向肩頸,虞歲從沒體會過這種原始的沖動。 她感覺自己幾乎快融化在了這場沖動里,喉嚨下意識發出了一陣嚶.嚀。 這并不是一個求饒的信號,似乎在鼓勵著什么人,再多索取一點。 純白的紗簾迎風而起,仿佛是一種共振,為著這個水到渠成卻又覆水難收的夜。 ...... 虞歲完全沉溺在了這個夜晚,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瘋狂震動的手機,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天明之后將要面對什么。 再次醒來已經是清晨,日光刺眼,她翻了個身,身上未著片縷。身邊的呼吸聲均勻,而她頭痛欲裂,望著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意識到昨晚發生了什么。 她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一動都不敢動,渾身緊繃著,甚至連睜眼去看宋祁川的勇氣都沒有。 過了許久,她的手往外試探著,想找自己的手機。摸了許久,終于摸到一個硬邦邦的物體,她緊張地往身邊撈,手指不小心碰到鎖屏界面的未讀消息。 李藝宵焦急的聲音瞬間充斥著整間房間。 “歲歲,你得手了嗎?” 虞歲感覺自己呼吸都停滯了。 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就那么僵了一會兒,她試探性抬頭,宋祁川目光沉靜,正直直地盯著她。 如果說虞歲醒來以后,心中還有幾分事成的竊喜和忐忑,那么,宋祁川的這個眼神就像一盆涼水,把她兜頭澆了個遍。 他什么也沒說,把被子拉上來,蓋住了虞歲的臉,然后起床,走到衛生間,洗漱,穿戴,然后他站在床尾,撈起虞歲的手機,把那條語音又放了一遍。 你得手了嗎? 虞歲藏在被子里,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小丑,做錯了事,被人扒光身體游街示眾。她心中委屈,又有種無所適從的羞恥感。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再無聲音。 她紅著眼睛把頭伸出來,房間空無一人,而她的衣服一件一件,被疊好放在枕頭上。 虞歲心中生出一種別樣的預感,這大概是宋祁川給她的最后一份溫柔。 她坐起來,把衣服穿好,然后拿過自己的手機。 李藝宵發了許多條消息,從昨晚就開始了。 主要內容就是阻止虞歲。 她說,“歲歲,計劃暫停吧,我剛剛終于從覃榭舟嘴里套出實話了,原來今天是宋祁川初戀的祭日。我們都沒想到,他不是不想復合,而是他那個初戀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br> 虞歲的臉色慘白,她坐在床沿上,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即便在空蕩蕩的房間,她的難堪也無所遁形。 李藝宵的語音還在繼續,虞歲終于知道了,為什么宋祁川會對佟姿再三容忍。 因為他念念不忘的那個初戀也姓佟,因為他滿腔的愛意和追思無法托付,所以要替那個不幸的姑娘照顧她的家人。 “那個女孩是意外走的,很突然,具體的我也沒問出來,覃榭舟嘴緊得很,只說宋祁川這些年都沒走出來?!?/br> 李藝宵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語言在這個時候顯得蒼白無力。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她旁邊,想用陪伴多傳遞給她一些勇氣。 虞歲請了假 ,三天沒有上班。 她始終握著手機,神情有些凄惶,李藝宵和謝媛媛擔心她的狀態,強行把她接回家住,倆人輪流看著,生怕她做傻事。 虞歲其實沒有脆弱到那個地步,但她沒有力氣解釋。 她要怎么和別人說呢? 她竟然想和宋祁川道歉。 她想說她錯了,想想宋祁川應該會原諒她吧。畢竟她這十年惹他生了不少氣,大大小小,宋祁川從沒放在心上過。 可她每次在手機上打好那三個字,眼前總會浮現出宋祁川在她身旁醒來時的那個眼神。 他厭惡她。 虞歲魂不守舍地在家呆了三四天,李藝宵看不下去,把她生拉硬拽拖出了門。 等到虞歲意識到的時候,車子已經開到佰盛樓下了。 “你上去跟他說清楚,事情已經發生了,吃虧的又不是他宋祁川一個人!”李藝宵這股火氣憋到現在,實在是忍不住了,“裝出這副受害者的樣子給誰看呢!他要是不愿意,你還能把他強.上了嗎?” 虞歲沒精打采地看著她,“你知道的,我說不出來......” “有什么說不出來的?你今天就去要一個交代,他要是不愿意,你必須給我死心,還能在他身上耗一輩子嗎?天下好男人多得是!” 李藝宵拽著她往樓上走,虞歲幾天沒好好吃飯,腳步都虛浮著,沒什么力氣,被她拉到了電梯口,還沒上去,電梯門“?!币宦?,開了。 宋祁川從里面出來,后面跟著幾個人??吹接輾q,他眼神微滯,然后轉頭跟寺維說了什么,寺維就帶著其他人走了。 這是幾天以來,兩人第一見面。 虞歲的眼眶瞬間紅了,那天清晨的羞恥和不堪仿隨著宋祁川一起回到了眼前。 李藝宵拉著她上前,潑辣地看著宋祁川,氣勢也不短,“不管怎么樣,總該給個交代吧?再不愿意面對這件事也已經發生了,只要你說清楚,我們家歲歲也不是非你不可?!?/br> 她說完就走,回到了車上。 虞歲孤零零地站著,不敢抬頭,局促又不安的身影看起來格外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