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裴凜看熱鬧一般,眼珠子在倆人身上來回逡巡。 虞歲瞪了他一眼,起身去找覃榭舟了。 宋祁川沒注意到,推了牌,才慢悠悠地答道,“看來你不配?!?/br> 裴凜并不惱,也推了自己的牌。 旁邊人伸長脖子一看,嚯,有夠爛的。 宋祁川瞥他一眼,裴凜無所謂地笑笑,“一幅畫夠不夠哄???不行你再挑幾幅吧,我這什么都沒有,就是畫多?!?/br> 反正他一開始就知道贏不了,能挖個坑讓宋祁川跌一跤,一幅畫,值了。 宋祁川偏頭看一眼,虞歲已經在那邊和覃榭舟美滋滋地吃上了飯,他神情一頓,從桌上摸出一根煙砸了過去。 裴凜躲開了,笑得相當開心。 虞歲和覃榭舟一人要了一份煲仔飯,臘味的,她把鍋巴咬得嘎嘣嘎嘣響,壓低頭,指著牌桌上的人問,“那人誰???” 覃榭舟看一眼,發出怪異的笑,“裴凜啊,長得帥吧?高中那會兒學校的女生為了討論出他和宋祁川誰更帥,在學校貼吧發了幾千條帖子,還開了什么投票......” 虞歲“切”了聲,咬著筷子沒說話。 覃榭舟賤兮兮地問,“想不想知道最后誰贏了?” 虞歲搖搖頭,“肯定宋祁川啊,這還用比嗎?” 覃榭舟怒其不爭地嘆口氣,“妹子,你就是被宋祁川一葉障目了,見識短了啊,這世界上的好男人可太多了,你應該出去見識見識?!?/br> 說著壓低了音量,生怕宋祁川聽到似的,“可千萬別把池里的王八當成海龜了喲?!?/br> “你才是王八呢?!?/br> 覃榭舟也不惱,“男人光帥光有錢可不行,得要知情知趣,人裴凜從高中起女朋友就沒斷過,處過的姑娘對他一句壞話都沒有,全都念念不忘的。那才是真正的女性殺手,大眾男神。哪像你們家老宋啊,活了三十多年,就談過一次戀愛,還是別人倒追的,處了才不到半年......” 覃榭舟說著說著,后知后覺地注意到了虞歲渴求的眼神。 他突然意識到什么,及時地抿住嘴巴,不說了。 “不到半年,然后呢?” 覃榭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含糊不清地說,“然后分了唄?!?/br> 虞歲托著腮,“怎么分的?” “這我哪知道?”覃榭舟擺擺手,“他大學談的,我不知道?!?/br> 虞歲撇撇嘴,每次說到這個話題,他就不說了。 原本還沒那么好奇,可覃榭舟一副三緘其口的樣子,任誰看了不心生狐疑? 她本來還想再找找其他突破口,余光瞥見宋祁川來了,只好作罷,端起了架子。 宋祁川拿著一個畫盒在旁邊坐下,遞給虞歲,還不忘擠兌兩句,“你那一居室能掛哪兒?” 虞歲把畫挪到自己面前,“不勞你cao心?!?/br> 宋祁川戳了她的腦門,“沒良心?!?/br> “你有良心,我是你什么人啊,憑什么拿我打賭?”虞歲往旁邊坐了坐,反正沒給他什么好臉色。 “他又贏不了?!?/br> 虞歲不依不饒,“萬一贏了呢?” 宋祁川漫不經心地扎起一個小番茄放進嘴里,“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br> 覃榭舟聞言連忙湊過來,“喜歡的人?誰???” 宋祁川嫌棄地把他推遠,“自己問去?!?/br> 然后轉頭看虞歲—— “唉,人呢?” 覃榭舟幸災樂禍地笑,“宋總,eq不行哈,你這不擺明說小歲子自作多情嗎?哪個姑娘樂意聽?!?/br> 宋祁川撓撓臉,起身追出去。 到了門口,正巧見虞歲繞過了他的車,還踢了輪胎一腳。 他快走幾步,扣住了她的手,眉頭輕擰,“我不是那意思?!?/br> 虞歲看他就來氣,甩了幾次沒甩開。 沒辦法,撩撩頭發冷笑道,“什么意思???不就是說我自作多情嗎?” “沒說你自作多情?!鳖D了頓,他解釋,“他有喜歡的人了,這句話只是客觀描述?!?/br> “什么客觀主觀的,反正你那意思就是我沒人要唄?!?/br> 宋祁川覺得頭疼,這丫頭小時候明明不這樣啊。 虞歲說著,俏麗的眉眼在路燈的輝映下變得狡黠。 “我告訴你,我們單位喜歡我的還真不少?!庇輾q嘚瑟地撇著嘴,“別以為我沒人追,其實今天來找你,我都是推了好幾個約會,抽時間來的?!?/br> 宋祁川啞然失笑,倚靠在車旁,“那你有喜歡的嗎?” 虞歲一愣,“干嘛?” “如果有合適的,也可以談戀愛了?!彼患膊恍斓卣f,眼底的光有些幽暗,摸出一支煙叼在嘴里,含糊地問,“上次你說在追的那個老男人,怎么樣了?” 虞歲斂了表情,“不怎么樣?!?/br> 宋祁川點起了火,側了側身,站得離虞歲遠了些,才說,“那就放棄吧,又老又不主動,喜歡他干嘛?” 虞歲眼神幽怨,又不敢直視他,只能默默瞪著地面,一只腳來回踢花壇石縫里的一株野草,聲音也悶悶的,“不用你管?!?/br> 宋祁川的聲音有些遠,卻莫名的嚴肅,“我可以不管你,但有一個人,你不能跟他在一起?!?/br> 虞歲眉眼耷拉著,覺得自己快聽不下去了,沒精打采地問了一句,“誰???” 宋祁川吐了口煙,“靳燃?!?/br> ...... 回到包廂里。 覃榭舟和裴凜站在窗邊抽煙。 宋祁川走過去,靠著欄桿沒說話。 覃榭舟斜眼看他,“哄好了?” 宋祁川還是沒吭聲。 覃榭舟又嘆氣,“小姑娘挺不容易的,你就算不打算接受,也別老裝傻傷人心?!?/br> 裴凜站在旁邊噼里啪啦地發微信,沒接話。 宋祁川望著窗外,神情有些怔忪,“她現在還小?!?/br> “就你一人覺得她還沒長大?!?/br> 宋祁川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十年前,他剛大學畢業,家中就突逢巨變,父母意外離世。 撿到虞歲是個意外,但也有幾分命中注定的意味。 他去西南偏遠山村處理事情,恰好看見了那樣一幕——十二歲的小姑娘跪在掛滿大紅囍字的門口,阻止她的父親迎新娘入門。 周遭鄰居只言片語的議論中,他得知,女孩的母親和弟弟三個月前剛在一場泥石流意外中過世,尸骨未寒,父親就迫不及待要迎娶大著肚子的新人進家門了。 她把遺像置于喜堂上,身著白衣,披麻戴孝地堵住大門。 宋祁川坐在車里路過,余光淡淡一瞥,就讓人停了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多數都是看熱鬧的,宋祁川聽見有人說這小丫頭天生反骨,這老子的好事估計要黃。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看著,那女孩就像被釘在地面上了一樣,任誰去拉都不動,粉嫩的小圓臉黃一塊黑一塊,她眼神堅定地看著地面,仔細看,竟然連眼淚都沒掉一滴。 直到她的父親氣急了,隨手抄起一把鐵鍬,眾人雖然攔著,可鐵皮依舊劃破了額角。宋祁川見她頭被撞得晃了一下,然后伸手撐著地面,穩住了上半身,鮮紅的血就順著眉毛上方流了出來。 在鎮上的衛生所里,宋祁川問她要不要跟他一起生活。 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他以為會被拒絕。 小姑娘的眼神里全是戒備,可最后不知怎地,也開口答應了。 她父親沒有絲毫挽留,自愿放棄了監護人的身份。 聽鎮上的衛生員說,他那個新老婆的預產期只剩三個月了。 同時面臨至親離世的打擊,也許是因為感同身受,也許是受那副場景的觸動,總之,宋祁川就這么把虞歲領到了身邊。 從小到大,他并沒有什么照顧小朋友的經驗,父母離世以后,平微山的房子就他一個人居住,虞歲來了,又變成兩個人。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之間還沒建立起完全的依賴和信任,相處總是別別扭扭,叔侄不像叔侄,兄妹不像兄妹。 不是沒有后悔過自己的沖動,可選擇做了就是做了,他清楚虞歲已經變成了他的責任。于是他對她好,竭盡所能滿足她的需求,照顧她的情緒,給她百分百的安全感。 宋祁川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做得夠好了,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問題。 童年經歷過巨大心理創傷的小孩,更需要健康的家庭和理性的關愛來治愈,而他在平微山的那個家,既不幸福美滿,也無法教會虞歲怎么理性地分辨喜歡和依賴。 宋祁川掐了煙,望著夜空,聲音有些寂寥。 “她應該好好看看這個世界?!?/br> 覃榭舟沒說話,他突然覺得有點兒傷感。 倒是裴凜,一副哀怨的模樣,“兄弟,聽我一句勸,她看過世界以后,可能就看不上你了?!?/br> 覃榭舟探頭過去看他手機屏幕,微信的聊天框,他長篇累牘地發了一長串文字過去,對面就回了個“哦”。 覃榭舟揶揄地笑了笑,“得了吧,你這就是活該!高中那會兒這小姑娘跟你屁股后面可勁兒追的時候,天天從初中部□□過來給你遞水喝,你不當一回事,現在就是一報還一報,曉得吧?” 裴凜不服氣,倆人開始你來我往地算舊賬。 宋祁川實在沒工夫搭理這倆人,掏出手機給虞歲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 過了兩分鐘,她的微信發了過來,是冷冰冰的語氣。 “有事嗎?剛剛在電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