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阿福頗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久表哥說他搶了我的玫瑰酥,背著我賠罪來著?!?/br> “久表哥?” 周皇后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阿久?” 這個名字,從秦斐的母親過世后,便沒有什么人再喚過。剛把秦斐接進宮里的時候,她也還曾經喊過秦斐“阿久”,但看到小小的孩子聽到名字后,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她的心像被萬根鋼針刺入一般的疼。從那會兒開始,她便只喚秦斐為阿斐,再不提起meimei取的乳名。 沒想到…… 她看了看外甥。 從小就周身一股子寒氣的秦斐,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阿福,目光溫柔清潤,和眾人印象中那個身著玄甲一身煞氣的少年將軍判若兩人。 難道是? 再看看阿福亮晶晶的,恍若灑入了細碎的光芒的眼睛,周皇后覺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只是……阿福還是個孩子哪,不能吧? 這要是讓靖安侯和昭華知道了,阿斐的命不得去了半條??? 周皇后揉了揉阿福的腦袋,點著她的額頭戲謔,“居然敢搶了你的玫瑰酥?澤兒特意為你帶的,該叫你表哥得些教訓!” 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昭華郡主,見她恍若未覺,甚至還因為阿福沒受傷而松了口氣,這才放下了心。 “舅母,娘,你們要去哪里?”阿福往周皇后和昭華郡主身后看了看,十來步遠的地方只有幾個侍女恭身立著,其他人卻是不見。 人都哪兒去了?尤其是她皇帝舅舅和新來的姨母呢? 阿福雪白的臉蛋上,神色古怪了起來。 “想什么呢?”昭華郡主沒好氣地在閨女的大腦門上敲了一下,“去見你外祖母?!?/br> 真是個不省心的丫頭! 她一看阿福眼珠子亂轉,就知道這孩子不定琢磨了什么。能肯定的是,絕不是什么好事兒! “天色不早了,也該去向姑母辭行了?!敝芑屎笸炱鹫讶A郡主,示意秦斐,“照顧好你表妹?!?/br> 往前緩緩踱著,低聲問道,“今日你回不回城?” “不了。國公府里這些日子亂的很,我出來躲幾天?!闭讶A郡主搖頭,“再說,阿昭難得回來一次,我在這里陪陪她?!?/br> “也好?!敝芑屎髧@了口氣。定國公府亂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昭華郡主還可以躲出來。哪怕還在城里,也有自己的府邸,并不多為難。后宮里更亂,她又能往哪里躲? 抬頭看見太子和二皇子聯袂而來,周皇后臉上露出慈愛。 “母后,姑母?!眱晌换首右磺耙缓?,太子清瘦溫潤,二皇子健碩陽光,兩個人眼中濡慕都不作假。 “這臉上……”二皇子英俊的臉上有塊兒可疑的青色,周皇后吃了一驚,“誰打的?” 她皺眉看向太子,“長澤?” 二皇子看著憨厚,其實性子霸道得很。兄弟姐妹之中,旁人,包括太子在內,起碼都會做出些兄友弟恭讓皇帝看。唯有兩個二,二皇子和二公主,什么都擺在臉上,看哪個不順眼,二公主嘴頭尖利刻薄極了。二皇子卻信奉能動手就不動嘴,絕不和人逞口舌之利。能欺負一把霸道皇子的,約莫也只有太子秦長澤了。 人在路上走,鍋從天上來。 太子張了張嘴,實在是委屈極了。 “咳咳……” 他還沒有辯解兩句,二皇子重重地咳嗽了起來,“母后,兒子不小心撞到了樹上?!?/br> “……”這是騙自己呢還是騙自己呢? 周皇后越發地懷疑起兒子來。 太子:“……” 很想抱住二皇弟的腦袋吼一聲,你這長得是擺設嗎? 太子殿下睜大了眼睛,往秦斐身上一瞟一瞟的,希望表弟兼堂弟能夠有些良心,站出來承認一下。哪知道秦斐一手領著阿福,正低著頭跟她小聲兒說著什么。 小表妹阿福倒是有些個不好意思了,半張著嘴欲言又止的,看樣子是想解釋來著,可惜沒站出來。 太子秦長澤有些想要仰天長嘯的沖動了。 默默背了一口鍋的太子,沉默地跟在周皇后和昭華郡主走著。一旁的二皇子壓根兒摸不著頭腦,鬧不明白為什么方才還好好兒的太子哥,突然臉上就陰陰的了呢? 周皇后一行人走得悠閑,來到了安國大長公主所住的院落時,皇帝和馮昭、靖安侯已經在了。 “姑母?!敝芑屎笮θ轁M面地走進了廳里。 “娘娘?!卑矅箝L公主含笑起身。 “姑母快請坐?!敝芑屎筮^去,親手扶著安國大長公主坐下。 安國大長公主在宗室之中地位超然,帝后二人向來對她禮敬有加。待太子二皇子和秦斐行禮后,不過又說了幾句話,帝后便起身,欲回城里。 秦斐借口說敬仰鳳寧侯帶兵有方,想要留下來討教一番。 想到外甥可能的小心思,看皇帝稍有遲疑,周皇后便笑著點頭同意了。順便,還把憨實實地表示自己也想請教鳳寧侯武功兵法的二皇子也留下了。 安國大長公主額角直跳,耐著性子讓人給秦斐和二皇子安排了住處。 她老人家年紀大了,圖個清靜才來別院,馮昭和女兒外孫女也就罷了,來了兩個只會舞蹈弄槍的小子,叫她老人家怎么清靜? 帝后帶了太子告辭而去,靖安侯護駕隨行。山下自有穿著便裝的侍衛接應,倒也無甚可擔心的。 黑著臉將人送到了別院外,安國大長公主等才轉身回來。 她年輕時彪悍強勢,年紀大了,倒是往清冷上發展了。著人安排了晚膳,用過之后,讓人散去自便了。 山間的夜還有些涼,阿福怕冷,裹著一床厚厚的杏紅色錦被,睡得香甜極了。 回了城里的靖安侯,就沒那么消停了。 護送了帝后進了宮后,他回到了侯府,就看見了國公府那邊的二管家親自來送信兒,說是老夫人與三老爺又鬧了起來。今日定國公在營中未歸,老夫人實在鬧得有些不像,請侯爺過去勸勸。 “她又鬧些什么?” 靖安侯皺起了眉。對繼母,他完全不在意。一個婦人,只在內宅之中,鬧也就隨她去了,橫豎出不了門,再折騰也是有限的。 但他實在厭惡老夫人拿著親生兒子折騰。 “回侯爺,那個……三老爺往姑奶奶家里送了十二個丫頭的事兒,叫老夫人知道了?!倍芗乙彩切睦?,他好好兒個爺們兒,被打發來說這些個?!袄戏蛉藧懒?,抓著三老爺一通的打罵,說了些個不大好的話來著?!?/br> 豈止是不好呢,叫二管家說,老夫人那話,刻薄又惡毒,哪里像個一品的誥命夫人說的呦! 作者有話要說: 沉痛地問自己,為何寫完了放存稿箱里想蹭玄學,卻沒有設置發表的時間呢? 第37章 莫非是她表哥天縱奇才? 靖安侯到了國公府松鶴堂的時候, 江老夫人正捂著眼睛干嚎。 許氏坐在松鶴堂的廳里,臉色疲憊。她身邊,立著無奈的薛凊。 “二叔!”看到了靖安侯進門, 薛凊雅致俊秀的臉上神色頓時輕松了下來。 靖安侯點了點頭,視線掃過廳堂里, 皺起眉,“你三叔呢?” 事情因他而起, 結果大房二房的人都來了, 薛三不見蹤影? “二弟, 坐?!痹S氏起身, 讓了靖安侯坐下,捏了捏眉心, “我讓三弟回去陪著弟妹了。過半晌的時候,弟妹又發起熱來,七丫頭也哭鬧了一回……唉, 小小的孩子, 哭起來還沒有貓叫的聲兒大, 也怪可憐的。幸而有郡主留下的醫女在, 按著太醫留下的方子煎了藥, 給三弟妹灌了下去才好些。橫豎他在這里也是火上澆油, 我讓他先走了?!?/br> 正說著,里間驀然傳出一聲高亢的哭聲。 是江老太太聽見有人來了。 接過丫鬟送上來的茶, 靖安侯垂下了眼皮,對里邊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嚎恍若未聞。 只這份淡定,就叫一直以靖安侯為榜樣的薛凊暗自點頭,佩服不已——他終究只是學到了一點兒二叔的皮相,處事不驚平靜如水的功力, 還差得遠。 江老太太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靖安侯眼里就閃過了一絲兒嘲諷。 這些年,江老太太的手段也就那么兩招,一哭二鬧三上吊,人前慈愛無辜人后撒潑打滾。所依仗著的,不過是高門大戶里,不愿沾染上些許不好的名聲罷了。 說實話,叫靖安侯來說,名聲這玩意兒,又算得了什么呢?況且在京城的勛貴女眷圈子里,愿意與江老太太走動的人寥寥無幾。她就是想要敗壞國公府名聲,能往哪里去敗壞? 再者說了,江老太太看自己的一雙親生兒女如眼珠子一般,哪里舍得毀了他們的名兒?鬧一場,不過是想叫家里眾人都知道,她還是這府里的寶塔尖兒罷了。 “二弟,你看這……”許氏有些擔心。老太太都哭了快一個時辰了,還沒消停下來呢。聽著里頭這中氣十足的哭音兒,沒人理會她,她還能再哭上一個時辰。 索性,國公府一邊兒是靖安侯府,一邊兒的宅子空著無人。老太太再怎么哭鬧,深宅大院的也沒外人能聽見。 靖安侯起身,隨意撣了撣衣襟,“我去瞧瞧?!?/br> 閑庭信步,邁進了里間。 薛凊想了想,也跟了進去。 “我的……”江老太太早就聽見了靖安侯到來,哭了幾聲后卻不見人進來,心里恨得咬牙,正要梗著脖子再哭一聲,就見一襲蓮青色錦衣的靖安侯走了進來,寬袍大袖,意態恣意,風流瀟灑。 他一進門,不但江老太太的哭聲哽在了喉嚨里,就連她身邊的丫鬟,也都低頭紅了臉。 不能不說,比起雖然俊秀但還只是個少年的薛凊來說,靖安侯這樣功成名就的男子,才更加吸引小姑娘們。 “姨母這又是怎么了?”靖安侯進了里間后,看了看歪在榻上,發髻光禿禿的不佩簪環,只在頭上綁了條抹額的江老太太,繃著臉問道。 他心情著實不大好。 一早起來上朝,又跟著皇帝奔波了大半日,桑榆別院打了個來回。一整日下來就只正經用了頓早膳,到現在水米沒打牙哪。才進了家門又被叫了來,靖安侯覺得自己沒有發火都很對得起江老太太了。 “你也來氣我哪!” 一聲姨母叫江老太太心頭滴血,泣道,“我就知道,你大哥好歹還叫我一聲老太太。你……” 哪怕定國公不叫她母親,叫聲老太太,也是承認她在國公府里的地位。除了對她實在不滿的時候,定國公會叫她姨母外,多數時候還是會給了她老封君該有的體面。 靖安侯這個繼子就不行了。從她進門的時候起,就只肯以姨母來稱呼她。就好像,隨時在提醒著她,不過是他母親的庶妹而已。 這種滋味,當真是萬箭穿心。 很想當面控訴一番,然想到自己做了一個多時辰的戲,總算是做來了個繼子,江老太太硬是把心口的老血咽了回去,抹著眼角的淚花兒,“不說這了,老輩兒的cao碎了心,又有幾個子女能知道呢?” “姨母就為這個傷心?”靖安侯自顧自地坐下了。 “哪里是為這個?”江老太太見問,連忙又掉眼淚,“你兄弟竟然豬油蒙了心,往泰安伯府里送了十二個丫頭!都瞞著我,今兒丫鬟說漏了嘴,我才知道!可憐你meimei,親哥哥都這樣的打她的臉,讓她可怎么過日子??!” 一想到近來姑爺本來就很有些冷落女兒,一心都撲在那些狐貍精身上了,兒子還因個小事去給女兒添堵,江老太太的心都要碎了。她實在是想不明白了,“你們才是兄妹呀,怎么能夠因為一點子小事,就把自己的meimei往死路上擠兌呢?” “小事?”靖安侯聞言都氣笑了?!耙棠?,在您的眼里,薛蓁是金尊玉貴,旁人家的女兒都是草芥?因薛蓁的一張嘴,三弟妹險些一尸兩命,為了妻女,三弟做什么不應該?不過是幾個丫頭而已,雖妹夫是個貪圖新鮮的人,也總有厭倦了的時候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