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平時也不往我那兒去，”江初在心里嘆了口氣，“這兩天全趕巧了?！?/br>
    “阿姨真夠沉得住氣，”大奔發出無意義的贊嘆。

    “要是寶麗不知道從哪兒給我弄一野兒子回來，我絕對忍不住三年才去見這小逼崽子長什么模樣?！彼硨χ鴽_江初豎豎大拇指。

    “是一回事兒么?！苯跣χ伪成咸咭荒_。

    覃最去超市買了堆吃喝rou菜回來，把江初只要一個人過就只能用來制冷玩兒的冰箱填滿，然后利索地做了個三菜一湯。

    江初收到他發來的照片，看看時間也到飯口了，拿上車鑰匙準備回去。

    剛坐進車里，老媽的來電又出現在屏幕上。

    江初簡直一瞬間夢回小學。

    有種老師提問時正趕上不會的題，突然被叫了聲名字的緊張感。

    “媽?！彼粝陆勇牶傲艘宦?。

    “來我這兒吃個飯?！崩蠇屨f。

    “今天晚上？”江初盤算一下，“要么明天，晚上應該得去我爸那兒?！?/br>
    “現在?！崩蠇尰鼗芈牻跆峤B天都得刺兒上兩句，今天竟然直接忽略了。

    現在？

    從喊名字直接升級成見家長了？

    江初皺皺眉，盯著車窗外的大馬路：“哪有您這么臨時的，我這都快吃完了?！?/br>
    “吃完也過來?！崩蠇屩苯硬桓麖U話，“趕緊的，你叔燉了老鴨湯?！?/br>
    要擱平時實在不方便過去，江初連哄帶磨叨，說不去也就直接不過去了。

    但他今天心里沒底。

    況且老媽平時也不會這么突然，這肯定是有事兒要跟他說。

    江初靠在椅背上點了根煙，心里亂糟糟的。

    他用半根煙的功夫把情緒和思路捋捋，剩下半根煙給覃最撥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這邊臨時來人走不開，讓他先吃不用等。

    “沒事，你忙你的哥?！瘪罟烙嬍锹牫鼋跽Z氣不那么輕松，還哄了他一句，“正好我過會兒得出去，你趕著回來我估計也沒在家?！?/br>
    江初聽著覃最的聲音，心里立馬平緩了不少，他沖窗外輕輕吁了口煙氣，隨口問：“約了杜苗苗？”

    “梁小佳?！瘪罡忉?，“他明天回家，今天正好來得及見一面?！?/br>
    “行，順便問問你媽什么時候有空?！苯跆嵝阉?。

    “好?！瘪顩]跟他多說，“你去忙?！?/br>
    老鴨湯。

    江初把煙頭掐滅，晃蕩著滿腦子的老鴨湯，開車去老媽家。

    老媽也不是誆他，方周確實燉了老鴨湯。

    “這回的rou特別好，聞著了么？”他給江初一開門就問。

    “從電梯一出來就聞見了?！苯跣χ鴵Q了鞋進去，探頭找老媽。

    “快吃?！崩蠇審膹N房端碗出來，“吃完飯我下午還得出去有事兒?！?/br>
    “真就喊我來喝湯啊?！苯跞ハ聪词?。

    “不然呢？”老媽看著他，“你是覺得該有什么事兒要找你？”

    “我能有什么事兒?！苯跞椭隋?，“這湯喝得太突然了，我還懵著呢?！?/br>
    “rou你也可以吃?！狈街芙恿司?。

    江初又朝他笑笑。

    “你那貓還養著呢？”老媽舀了碗湯遞給他。

    “養著呢?！苯跸葦R在方周跟前兒。

    “我上午過去都沒看見?！崩蠇屨f。

    “躲著呢，怕人?！苯醺纱嘀鲃訂査?，“你見著覃最了？”

    “見了，突然出來嚇我一跳?！崩蠇層殖肜飻R了只鴨腿，“他在你屋里睡的？”

    “他被子沒曬?！苯醢言缇拖牒玫睦碛扇映鰜?。

    “我說呢?！崩蠇尦榱藦埣埐敛潦?，“還以為我記錯了?！?/br>
    老鴨湯味道不錯，這頓飯也不是江初想象中的“鴻門宴”。

    老媽又問了點兒覃最別的問題，時不時還跟方周比較一下別家誰誰差不多大的小孩兒，全都特別正常。

    似乎就是單純覺得燉了挺好的湯，想喊兒子來一起吃。

    江初心里逐漸安穩下來。

    他也是高估老媽的敏銳程度了。

    之前他去看覃最看得脖子上帶個牙印回來，老媽都能懷疑他是不是找了個小姐。

    想讓老媽看覃最一眼就看出點兒別的，除非給她腦袋上別一圈雷達。

    結果他這邊剛安穩完，老媽突然又問了句：“那孩子早戀了?！?/br>
    江初正端著碗要喝湯，碗沿挨著嘴邊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是在問覃最。

    “怎么還早戀……”他想笑又警惕地放下碗，剎那間都不知道重點該往哪兒擱。

    “就是?！狈街芤残?，“都上大學了還能說成早戀?！?/br>
    “上大學不也就剛上一年?！崩蠇寠A著一筷子涼筍沖他倆皺眉，“要換成那個復讀的苗苗，不就是早戀么?！?/br>
    “你也不能這么換?！苯醣凰f得心里直冒罪惡感，“覃最本來高中就多上了一年，再過倆月二十一了都?！?/br>
    “那現在的小孩兒真不得了?！崩蠇屘籼裘济?，反手朝后背大概齊地比劃一下。

    “我看他早上剛出來沒穿衣服，后背上撓得都有印兒，”老媽筷頭一轉，朝江初后脖子根兒的位置虛著點了點，“脖子這兒也紅一塊?！?/br>
    江初腦子“嗡”地一麻。

    麻著他還沒忘了在心里反駁：那不是他厲害，是你兒子我厲害。

    第87章

    “那你看人后背撓沒撓印兒干嘛?！狈街芄烙嬕彩抢洳欢〔恢澜邮裁春? 只能似笑非笑地接一句。

    “什么話，”老媽瞪他，“那不他一轉身正好就掃見了么, 又不是我非轉著要看?！?/br>
    “您眼力真好?！苯踔荒墚斃蠇屖钦嫱睢霸鐟佟鄙舷? 笑了笑繼續喝湯。

    “是不是啊?！崩蠇層挚催^來。

    “我真不知道?！苯踝龀鲆荒槦o奈的表情。

    “他談沒談又不跟我說, 我大學那會兒談戀愛告訴過您么？”他故意問老媽。

    “可別告訴?！狈街苄α? “告訴了再罵你早戀?！?/br>
    “真煩人你倆！”老媽皺皺眉沒再說這個。

    直到一頓飯快吃完, 江初擱下筷子準備走了，老媽才輕描淡寫地又說了句：“回頭可以讓那孩子從你那兒搬走了?！?/br>
    江初愣愣。

    “怎么突然提這個，”他看著老媽, “他住的好好的?！?/br>
    “一年到頭在學校上學，就放假的時候回來住兩三個月, 在哪不能??？”老媽沒什么表情。

    “還得你往后八年都這么天天給他留個房間？”她問江初。

    “那也……”江初想說那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兒。

    剛張嘴, 老媽就轉臉盯他一眼。

    這會兒過于堅持不同意，確實顯得有點兒古怪。

    “那也不著急?！苯鯎Q了個輕松點兒的口吻，“你都說了，反正他一年就住兩三月, 總不能回家了還專門出去租一間?！?/br>
    “你也知道他‘家’就在這兒呢？”老媽冷冷一笑。

    “他自己親媽后爹都在, 一年年的住你那兒算什么？他媽干什么吃的？”她沖著江初連珠炮似的問。

    老媽雖然一直看不上江連天和覃舒曼，但也從來沒在江初面前把話說得這么難聽過。

    方周在旁邊沖江初使了個眼色, 讓江初這會兒別跟她頂著來。

    江初當然清楚老媽的脾氣, 跟他一樣吃軟不吃硬。

    “你還氣上了?！彼χ甏昀蠇尩募? “行, 回頭我看看怎么安排?！?/br>
    “讓你爸安排?！崩蠇屴D回頭，繼續慢條斯理地解決著碟子里的涼筍, “誰的兒子誰cao心?！?/br>
    如果這一中午只停留在這兒, 雖然七上八下的, 江初也還算有底。

    真正讓他心里那根線徹底繃緊起來的舉動，是在他換鞋要出門時，老媽在身后翻了翻他的領口。

    “該買衣服買衣服，”她給江初整了整領子，“我怎么感覺這幾回見你都是這兩身?！?/br>
    老媽的動作像是很不經意，說的話也十分自然。

    江初盯著眼前的門把手，后背卻瞬間炸了一層毛毛汗，心臟跟只被拔了毛的活雞一樣哐當亂蹦。

    “那還不是你這兩天老看見我，膩著了?！彼冻蹲旖切χ仡^。

    “叔我先走了?！苯跤指街艽騻€招呼。

    老媽看著他沒說什么，方周端著茶杯朝他抬抬下巴：“去忙！”

    江初一直到地下車庫，從電梯里出來，整個人還處于腦仁發緊的狀態。

    老媽這一中午的舉動，每句話每個眼神，以及最后那個翻領子的動作，來回來去地在他眼前亂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