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他在鍵盤上點了兩下,刪除,直接給覃最撥了個電話。 覃最接得很快,江初聽他那聲熟悉的“哥”從聽筒里傳過來,剛才睡醒以后說不來的心里發空的感覺,一下子就給填上了。 “吃了么?”他把沙發另一邊翹著腿舔毛的周騰拖過來,在它震驚的目光下強行搓了兩把。 “正要去吃,你醒了?”覃最那邊的聲音聽著有點兒鬧,不像是在寢室。 “出去吃?”江初問。 覃最“嗯”了聲:“跟隔壁寢一起,去吃火鍋?!?/br> “挺好的?!苯跎焐焱?,陷在沙發里往下禿嚕著滑出一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踩在茶幾沿上。 “宿舍人都到齊了吧?”他又問,“那個許博文我還沒見過,怎么樣?” “還行?!瘪顟撌菦]跟他們走在一塊兒,說話也沒避著,“性格不錯,好學生?!?/br> “長相呢?”江初從沙發縫里把遙控器摸出來,對著電視沒什么目的地摁來摁去。 “你怎么這么愛關心長相,”覃最輕輕“嘖”了聲,“沒我帥?!?/br> 江初彎彎眼睛正想笑,聽見電話那頭有人也很輕地笑了聲。 他摁遙控器的手一戳,點開了一個大學生回鄉養豬致富的節目。 “旁邊是康徹吧?”他問。 “嗯?!瘪顟撌歉祻卣f了什么,江初聽著他們模模糊糊地嘀咕兩句,覃最又把話題拐回來:“你吃飯了么?” “喊哥?!苯跻膊恢雷约涸趺淳兔俺鲞@么個要求。 覃最肯定也沒想到,頓了頓,他聲音里帶著淡淡的笑,低著嗓子喊他:“哥?!?/br> 這一聲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舒服,聽著又乖又順從。 江初心尖上跟被揉了一把似的,伸伸腳趾頭翻了個身。 “是不是想我了?”覃最接著問。 “康徹不在你旁邊了?”江初被他冷不丁問得眉心都炸了下,“你別給我開學第一天就把性取向什么的都抖落得一干二凈,互相都不了解,萬一人接受不了……” “他沒事?!瘪畲驍嗨?。 江初話剛說一半,張張嘴眉毛差點兒要飛起來。 沒事? 怎么就沒事了? 他有點兒無名火起。 剛認識一天,說過幾句話啊就把人性格摸明白了? 覃最沒繼續跟他掰扯這個話題,腦回路拐得莫名其妙,來了句:“你晚上去我床上睡吧?!?/br> “睡你床?”江初沒聽明白。 覃最那邊應該是換了個環境,聽著沒那么吵了,人聲遠風聲大,江初聽見他“咔”地點了根煙。 “床上有我味道?!瘪畹穆暰€因為咬著煙變得有些磨糊,但說出來的內容仍然犯渾犯得毫不含糊,“被子也有。我想裹著你睡,你別穿衣服?!?/br> 江初呼吸一停,某種詭異的酸炸感順著臍下“騰”地脹開,渾身的血一下涌到心口,又順著血管直炸到耳朵上。 這小子一天悶不出的,這些不要臉的話都他媽從哪兒學的??! “你腦子里一天……”他張張嘴,說話差點兒銼著舌頭。 “我想你了?!瘪钸@句話很輕,跟貼著耳邊似的。 大學生養豬的節目在介紹一只叫阿華的豬崽兒,江初盯著阿華看了半天,心里說不來什么感覺。 他沒拿電話的那只手擱在沙發沿上,無意識地一下下攥著布料。 “知道了?!彼麘艘宦?,趕緊又清清嗓子往上坐起來點兒,“趕緊吃飯去吧,回寢室了跟我說一聲?!?/br> 掛掉電話,江初攥著手機愣了會兒神,又把手機往旁邊一扔,使勁搓搓臉。 周騰差點兒被手機砸著,嚇得耳朵一夾,看神經病一樣瞪著他。 “……發情期的到來讓阿華有些情緒失?!彪娨暲镫S著豬叫冒出來一句旁白。 “cao?!苯趼牁妨?,低低罵了句,他撈過遙控器又開始連摁,“看得什么破玩意兒?!?/br> 覃最真正從他身邊離開的第一個晚上,江初過得出乎意料地漫長。 他知道自己肯定會放心不下,惦記這個那個的——回來的動車上他把未來仨月的天氣預報給劃拉了一遍,總覺得給覃最帶的被子墊子是不是薄了,回頭得再給他寄一床備著。 但是他琢磨著也就是剛分別的情緒作祟。 等到了家,回歸自己的節奏,覃最離他遠不遠也就成個形式了。 跟上半年住校似的,不會對他真有太大影響。 但事實是分開的第一個半天,他就心里長草一樣給覃最打了兩個電話。 也不想干活,也不想琢磨生意,什么自己的節奏,至少今天是一點兒也不想找。 “是不是打太多了?”江初嘆了口氣,又把周騰拽過來折騰,“我記得我上學那陣兒,誰要是天天被家里打電話關心這個那個的,我都覺得這哥們兒可憐又好笑?!?/br> 周騰快煩死他了,甩著尾巴往沙發底下蹦。 江初聽著不知道在放什么的節目把一瓶啤酒灌完,點了個外賣把肚子填填,接著就是百無聊賴地看電影。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沒跟昨天一樣,睡一下午晚上死活不困了。 估計是不用總想著睡醒就要跟覃最分開,心里沒負擔,也有啤酒的功勞。 捱到晚上快十點,接了覃最回寢室后打給他的電話,江初來回折騰這兩天的乏勁兒又上來了。 洗漱完關燈回房間時,覃最電話里那些渾話在腦子里來回地攪,微妙的心虛順著腳掌心爬了他一身。 在自己和覃最房門之間停了會兒,最后低頭看了眼自己某個位置,江初從鼻腔里煩躁地呼出口氣,還是摔門回了自己屋里。 第67章 覃最掛掉電話, 在走廊窗前抽完剩下半根煙,轉身回寢室。 迎面又遇見康徹從宿舍出來,手里端個盆, 肩上還搭著條毛巾, 見到覃最就順便問他:“去洗澡么?過會兒沒熱水了?!?/br> “行?!瘪铧c了下頭, 進去換了身背心大褲衩。 “洗發水什么的別拿了, 占手, 直接用我的?!笨祻卦陂T口等他。 覃最揣了條內褲在兜里,跟康徹一塊兒往水房走。 十點來鐘, 水房和衛生間進進出出的都是人,明顯能感到比中午熱鬧很多。 男生熟悉起來快, 穿過走廊的半路上幾乎都是光著膀子趿拉著二夾的造型, 時不時還從某個寢室里爆出一串歌聲。 “又是你哥的電話?”康徹問。 “重來一年大一生活你是不是沒什么事兒干?!瘪羁此?。 “怎么說?”康徹笑了。 “研究我電話研究一天了?!币粋€瘦雞崽兒一樣的男生拎著桶熱水晃晃蕩蕩地往前走, 覃最朝墻邊靠了一下, 給他讓路。 “用我研究么?”康徹跟他同一個節奏,還順手撈了一把那人滑掉地上的毛巾,“一個屋里就屬你電話多,毛穗他倆剛還在打賭肯定是你女朋友?!?/br> 這話如果是毛穗來說,覃最不會覺得有什么, 毛穗那種心情掛臉上的性格,好奇也就真是在好奇。 但是康徹這么說, 雖然語氣很自然, 卻給覃最一種在“暗示”或“提醒”的感覺。 “謝謝謝謝?!彪u崽男放下桶接過毛巾, 推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鏡, 沖康徹連著道了兩遍謝。 康徹沖雞崽男隨意地抬了下嘴角, 跟覃最繼續往水房走。 他捏過毛巾的那只手橫在胸前托著盆, 不顯眼地微微張開五指, 盡量不再碰自己任何東西。 “你干嘛呢?”覃最沒忍住笑了下。 “他那毛巾上都是汗?!笨祻剌p聲嘆了口氣,手指頭不自在地又甩了甩。 “潔癖住校特辛苦吧?!瘪羁此谎?。 “一順手的事兒?!笨祻匦χ炙λκ种割^。 開學前面幾天的時間很松散,今天報名明天體檢,一天只有一樁事兒。 但說慢慢說快也快。 邊走流程邊熟悉環境,高夏沒事兒過來找覃最一塊兒逛逛,吃頓飯,說說他和陸瑤兩千公里的異地戀……時間以每天晚上給江初打個電話為單位,“唰唰唰”地翻頁。 從九月中旬到國慶前,剩下的半個月時間,他們全都在軍訓里消磨。 今年九月的天氣不錯,對軍訓很友好。 先是下了幾天雨,一上來就把軍訓的緊張感給澆得七零八落。每天除了提踢正步左轉右轉,連累也說不上。 就是無聊。 不管站軍姿還是踢正步,教官一盯就是半天,每次覃最感覺到兜里手機震了震,覺得應該是江初給他發的消息,也不能立馬掏出來看。 雖然也都是些沒意義的話題,大奔吃飯的時候竟然放了個屁,或者江初老想不起來給周騰開罐頭,連著喂了半個月貓糧,這畜生狗膽包天,一腦袋把貓糧碗給頂翻了。 還拍了張照片過來佐證。 覃最跟江初住了兩年,兩人也沒這么高頻率的廢話過。 但他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雞毛蒜皮的分享讓覃最有種他和江初沒隔開多少距離的感覺。 有時候熬了半天好不容易原地休息能掏手機了,看見不是江初的消息,是高夏或者其他人的,覃最都懶得回。 高夏現在的心態跟覃最差不多。 之前他老覺得距離是個坎兒,現在開始逐漸傾向“距離產生美”,覺得他跟陸瑤的戀愛小火苗并沒有降溫熄滅的意思,還添加了額外思念的快樂。 如果人能因為說不完的廢話,和一天不落的電話就能得到滿足,好像確實拉開距離也沒什么問題。 但心理上的足夠是一回事,覃最不知道高夏陸瑤他倆在分開前是什么相處模式,反正對他來說,電話和消息遠遠不夠。 最直觀的體現就在于,沒有發泄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