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他以為他那日的承諾,足以令她相信自己, 可她將信給了紫玉,都不曾想過要告訴他半分…… 他暗嘆一聲,便將東西收起。 他早就說過, 二哥是不會放寶婳離開的。 翌日,梅衾親自去了深春院一趟。 深春院的下人再是想阻撓,也不敢讓他站在門外干等,只將他迎到了客廳中, 奉茶招待。 過了許久梅襄才出來見他。 梅襄今日穿了件淡青織金綢袍,長發輕挽,舉止甚為隨性風流。 只是他即便面帶微笑,亦是叫人難以忽略他明顯虛弱于以往的模樣。 “二哥近來可好?” 梅襄淡道:“近來略感風寒,旁的都好,不知三弟今日來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他這樣問,并不是很客氣。 言下之意,便是說沒什么要緊的事情,少往這兒來。 梅衾并不在意,只將寶婳那封信放在桌上,問他:“寶婳想要離開府里的事情,二哥知道嗎?” 梅襄抿了口茶,眉眼間滿是漫不經心,“自然知道?!?/br> “所以二哥是不打算放人了是嗎?”梅衾的語氣里似有一種無可奈何。 他向來都沒有要同梅襄為難的意思。 可如今梅襄卻做了叫旁人為難的事情。 “三弟是要替人出頭?” 梅襄把玩著一只茶蓋,口吻微微嘲諷。 “二哥,你向來自信驕傲,為何在寶婳的身上,卻這樣的不自信……” 梅衾若有所思道:“你用這樣多的手段留下她,不就是因為她不愿留在你身旁?!?/br> “說白了,你我都很清楚,寶婳并沒有真正喜歡誰……不同的是,我只是在引導寶婳留在我身邊,而二哥卻有失了二公子的身份,去強求于她?!?/br> 梅衾一直都很清楚寶婳對自己的欽慕之情。 也僅僅是欽慕罷了。 她的喜歡向來都是坦坦蕩蕩,不曾患得患失,也不曾妒忌過其他女子,這樣的喜歡其實叫人很沒有安全感。 他懷有私心的地方僅僅在于,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想過主動要提示寶婳,這并非是男女之情。 他說完這些,見梅襄卻仍是無動于衷的模樣。 梅衾最后說道:“二哥,你信不信,不管你現在對寶婳有多好,只要給她一個機會,她都會頭也不回地離開你?!?/br> 梅襄面無表情地說:“梅三,一個女人而已,你覺得我真的會這么在意么?” 梅衾幾乎已經明白了他的態度,便也不再多言。 “這樣,就最好了?!?/br> 他說罷,便留下桌上那一封信,起身離開。 梅襄前腳走,隗陌便端藥過來。 “隗陌,可有辦法將她的胎記去了?” 梅襄幽深的眸中幾乎不含一絲情緒,緩緩問道。 隗陌道:“怎么,你想要去了她的胎記?要我說早該如此了……我還以你舍不得她吃苦頭呢?!?/br> 梅襄將藥喝了,眼里卻漸漸漫生出一片冰冷。 “她又不是豆腐做的,這算吃什么苦頭……” 隗陌見他看似無動于衷,實則早已被梅衾話語所激,心中竟隱隱生出一個主意。 這廂寶婳才曉得自己身上的胎記,一夜睡醒之后,卻仍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她起身后,并未離開房間,而是輕輕地褪下上衣,將雪白的后背對著妝鏡。 寶婳微微回首,便在細頸向下的位置,看到了那抹胎記。 寶婳瞬間心跳加速,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那樣的位置,便是穿上了衣服也不會看得見的…… 所以,昔日在鼎山王府見到的祝九風,果真會是她的哥哥嗎? 寶婳失魂落魄地坐到床邊上,過了會兒便有人過來敲門。 寶婳過去開門,便瞧見隗陌身后跟著個粗壯婆子。 寶婳正是詫異,豈料那婆子二話不說就將她捉住按到椅上。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 “隗先生,你們……你們這是做什么?” 寶婳水眸輕顫,下意識便想到了梅襄。 她被按坐在那里,卻瞧見隗陌打開他帶來的東西,從里面抽出一把細長尖利的刀具,用一塊細布仔細擦拭。 “寶婳,先前你答應我的事情還記得嗎?” 寶婳見他面色嚴肅,頗有些不解,“隗先生可是有了要寶婳幫忙的事情?” 隗陌嘆息道:“是啊,我現在要替你將身上一個印記去掉?!?/br> 寶婳便瞧見那婆子順手抓起一個大剪子,將她后領上剪下一個豁口…… 寶婳見這舉動哪里還能不明白了他們的用意,忙要掙扎起來。 那婆子一手按住她,嘴里警告道:“姑娘老實一些,不然待會兒只怕吃的苦頭更多……” 寶婳嚇都嚇壞了,哪里能會真聽她的話,只一口狠狠咬在她的手腕上。 咬得婆子猝不及防慘叫一聲,嚇得隗陌刀子差點割破自己手指。 他抬頭就瞧見寶婳掙脫了那婆子朝門口沖去。 隗陌一陣頭疼,忙要攔她。 “小丫頭我話還沒說完……” 他話就真的沒說完被寶婳一腦袋頂開,叫他差點摔個四腳朝天。 還好婆子追上來將他扶住。 隗陌道:“抓回來,死丫頭,老子話還沒說完呢!” 寶婳這一回被嚇得渾身哆嗦,下意識地跑到梅襄門外去拍他的門。 她回頭見著后面隗陌同婆子一起追了上來,便嗓音顫抖地叫了一聲“二爺”。 這時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梅襄顯然喝完藥后正要休息,卻被人吵醒。 寶婳卻趕忙撲到他的懷里,哭得像個淚人一般。 “二……二爺?!?/br> 她哭得一抽一抽,揪住他的袖子,小臉都雪白無比。 梅襄接住她顫抖冰涼的身子,抬眸便瞧見隗陌手里還捉著一把小刀,一路就追了過來。 “你來找你家二爺也沒用啊,這就是你家二爺的吩咐?!?/br> 隗陌小聲嘀咕。 寶婳聽了卻揪著梅襄更緊,用力搖頭,抽噎道:“二爺,寶婳不要……” 隗陌讓婆子將寶婳捉出來,那婆子才試著要伸出手去,就發覺梅二爺目光冰冷地看著她的動作。 仿佛只要她敢碰到寶婳,他就能讓她的手從腕上消失。 婆子瑟縮了一下,又自覺地著將手縮回。 梅襄輕拍著寶婳的后背,對隗陌道:“都下去?!?/br> 隗陌說:“梅二,你偏袒她偏袒到連自己的話都能改了,是不是有些荒唐?!?/br> 梅襄卻好似沒聽見一般,反手將門關上,將寶婳抱進屋去。 寶婳縮在他懷里,還抽泣個不停。 “二爺,別、別這樣對寶婳……好么?” 寶婳顯然被這件事情嚇得不輕。 梅襄想到她的身世,心中實則是煩躁無比。 只要去掉她的胎記,哪怕她全家找上門來了,他也有的是辦法叫人帶不走她。 在梅襄看來,這只是一個極微不足道的苦頭,便可以換來她永遠留在他身邊的機會。 寶婳見他竟不應自己,聲音更是委屈,“二爺……” 她又扯了扯他的衣襟,叫人覺得再不答應了她,她就要哭化了自己。 梅襄握住她的小手,忍不住俯下唇去親了親她通紅的眼睛,輕聲答了一個“好”字。 他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她的后背,看著她委屈而嗔怨的雙眸,縝密冷靜的心思似流沙一般全盤崩塌,嘴里只剩下那么一句“莫要怕了”。 “不會再有人敢碰你一根汗毛?!?/br> 他終于對她說出了這句足以令她寬慰的話。 寶婳小腦袋在他懷里輕蹭,聲音哽咽,“那……那他再碰我,我就再也不要理二爺了?!?/br> 他“嗯”了一聲,寶婳終于漸漸平靜下來。 過了會兒,寶婳便昏昏沉沉被他哄得睡著。 梅襄擦干她臉上的淚痕,便披了件衣服去外間見隗陌。 隗陌果不其然,在外面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