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頁
林瑟瑟心中思緒幾經翻涌,忽地垂下腦袋, 臉色乍青乍紫。 冰冷的雨水打在雪地上, 將松軟的雪花凝固成堅冰一樣厚實的雪塊兒。一行人莫名就這樣僵持住了, 栓子站在籬笆前,想想搓著手開口:“林家娘子, 外面風寒, 不知二位可否請我家主子進屋說話?” 他這一提醒,林十娘仿佛被驚醒似的,竟小跑著上前來打開籬笆門親自要到馬車旁扶那貴人下車。不過人剛沖到馬車旁又頓住,局促地立在車窗邊眼巴巴地看著車廂里的少女。素來細軟的嗓音此時仿佛含了萬千的溫柔,小心翼翼地囑咐道:“貴人下車請千萬小心。這兩日下了雨,雪地里打滑的厲害?!?/br> 丸子淡淡地點了點頭, 看了一眼身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下人。 馬夫立即將掛在馬車后面的車凳搬過來, 仔細地鋪在馬車前。 綠鄂和紅牙率先下了車, 然后一左一右地立在車凳前。這樣打扮氣度比地主家的姑娘都要鮮亮體面的兩個人居然只是下人。林十娘親眼看著兩人將馬車里的丸子扶下來。那金玉堆砌出來的清貴,讓林十娘干脆利落地選擇了閉死這張嘴。 林十娘臉色的變化并不明顯, 馬車旁的人都沒注意到,就只有丸子和林瑟瑟兩人一絲不漏納入眼中。 林瑟瑟不似丸子這般城府, 看見了也能當絲毫沒瞧見一樣。她在注意到林十娘與丸子過于相像當場,臉色就變了。亦步亦趨地跟在丸子身邊,恨不得將林十娘拉到丸子身邊仔細地對比。不過好在還清楚知曉眼前的貴人可不是她能隨意冒犯的, 繃著臉小跑著引丸子一行人進屋。 林家不大,統共才三間主屋。除卻堂屋,一間是林十娘住著的,一間是林瑟瑟住,還剩一間則如今給蕭程頤養傷。正是因為太小,外頭的這點兒動靜屋里人聽得一清二楚。 蕭程頤其實早已經能下床走動,但因著這家人母女二人,沒個男主人在。他便是能下榻走動也從不出來給孤兒寡母招惹是非。此時聽到屋外的動靜,似乎像是來尋他的人。蕭程頤站在窗邊注意到馬車并不是他王府或者下屬的,聽著聲兒也仿佛是個女子,他便沒有露面。 一行人進了屋,林十娘搓了搓動紅的手,扭頭就進了她的臥房里頭。 她的臥房鎖了不少對林家母女倆來說十分金貴的東西。布匹,糕點,林家母女的家用等等,其中就有一罐兒品相不錯的茶葉。平日里別說根本舍不得自家喝,就是招待人,林十娘也從不拿那罐。但今兒個她不僅動了那罐茶,還添了一份綠豆糕。 林瑟瑟是最清楚母親摳搜的習性,見狀,心里不免更加震驚。 但畢竟是自小到大相依為命的母親,林瑟瑟哪怕心里不舒坦,也不想將林十娘往最惡意里揣測。她眼睛在丸子與自己母親過于相似的眉眼上流連。想著看丸子的面相瞧著似乎比她的年紀大些,而自己母親年輕時也生得確實貌美,兼之這么些年她從未見過生父……幾項一加,林瑟瑟不免浮想聯翩。 說不定,她母親是貴人家里的逃妾?這些年為了不被貴人找到,所以帶著她躲在山疙瘩里? 這么一想,林瑟瑟摩挲著脖子上的玉牌,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往丸子身上瞄。不知是湊了巧還是當真緣分上天早就注定。她居然真在丸子腰上瞥到了一個白玉牌。 林瑟瑟的眼睛于是就定在了那塊玉牌上。只見那塊玉牌晶瑩剔透,她不識字,不知上面寫了何字,只清楚瞧見玉牌正面雕了一只游曳的魚。 因著自小戴到大,日日拿手上摩挲,不必拿出來對比林瑟瑟也知道這塊玉牌與她的那塊是幾乎分毫不差的。除了魚的方向不同,她的在右邊,這位貴人的在左邊。無論是花紋還是材質,貴人的玉牌都與她脖子上掛的那個玉牌一模一樣。 確定到這一點,林瑟瑟看丸子的眼神立即就變了。 她捂著怦怦跳的胸口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動。這風吹雨打的十五年,林瑟瑟從未覺得自己有朝一日離人上人的地位是這般的靠近。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丸子的穿戴上,丸子的身上,哪怕一根頭發絲兒都透著金玉富貴的氣息。 這些,這些……若她跟眼前這位貴人扯上關系,是不是這些東西將來也會戴在她的身上? 丸子當然沒錯過林瑟瑟的眼神,雖不清楚她心里盤算什么,但不妨礙丸子不喜歡她過于靈活的眼珠子。 不過丸子喜不喜歡不重要,她來此地的目的并非是這個姑娘。 “我是來此地尋人的?!?/br> 忽略相貌相像的問題,丸子坐下便開門見山道:“約莫三個月前,我家中有一表兄在此地受傷,突然斷了音信。前幾日正巧聽說你們二人曾在同時救過一位弱冠之年的公子,且這位公子如今還在你院中養傷。不若請出來與我一見?” 丸子丁點兒彎子都不饒,很直接道:“若當真是我那位表兄,必有重謝?!?/br> 林十娘突然被眾人的目光注視,下意識地低頭遮住了臉。不過等回過神覺察出自己做了什么,一幅做錯事般臉色漲紅,緊張又局促地看向了丸子。似乎生怕在丸子的臉上看到了嫌棄。 丸子的神情從進來,至始至終都沒半點變化。林十娘不回答,她便將目光投向林瑟瑟。 林瑟瑟比林十娘的性子就強多了。至少在面對丸子和沒有外人甩巴掌的情況下,她不僅口齒伶俐不卑不亢甚至每說一句話都要直視丸子的眼睛。林瑟瑟私心里猜測丸子極有可能是她親jiejie,警惕的態度收起來,她毫不避諱地回道:“確實是有這樣一位公子在。不知貴人要尋的公子可有畫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