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頁
顧斐自這段時日重新踏足朝堂以后,人內斂沉默了許多。雖說往日也不算多話,但眉目疏朗清風朗月,如今是誰都看得出他陰郁凌厲了許多。 不過即便如此,他追隨丸子的目光卻從未減少過,甚至隱約有些排外。尤其是年輕俊美公子借這次機會拜見丸子,若非不能有外人在場的情況。大多時候他們覲見,顧斐都要在場,且那不知是何意味的眼神會如影隨形,逼得所有人不敢對陛下搔首弄姿。 嗯,原諒用這個詞?,F如今,青年才俊對英明神武的女皇陛下,搔首弄姿的甚多。 時至今日,凰臨這片土地上雖還是男子為尊,但隨著女皇的威信漸漸深入凰臨,普天之下的都接受了女皇陛下必定是后宮三千。再無一人質疑女皇好美男子實乃荒.yin無道,甚至以被陛下收進后宮為榮。 京中風向一變,街頭巷尾裝扮得極為花哨的男子便多了起來。 不僅如此,往日鳳九天經常擄人的那幾處都快被一些自詡俊美的公子哥兒踏平。便是世家也暗中遴選皮相絕佳的子弟,傾倒資源好叫他們能被女皇相中,納入后宮。 顧斐從不知道何時做男寵都成了這群人的追求?這年頭難道除了做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打算,難道就沒別的出路可走了? 顧斐心中酸澀難忍,以至于看到一個出色的青年才俊都會心生比較。 這三四個月以來,顧斐雖看似對皇夫之位死了心投身官場,實則他的這個坎兒根本就沒過去。兩權相重自己取舍,和被迫放棄是兩個概念。顧斐經歷過最慘痛的被迫放棄,以至于他心中的缺憾越放越大,如今都形成執念。 他從不知怨恨,如今學會了怨恨。他從不會羨慕旁人,如今也學會了羨慕。 顧斐從旁冷眼看著這幫年輕公子哥兒處心積慮地尋機會貼丸子,氣悶之余,心中全是記恨。顧斐就在想,這群人的皮相連他三分都不及,到底哪兒來的底氣陛下會看中他們?一舉一動做作刻意的令人作嘔,他們難道都不會回屋照照鏡子?白日做夢,當真是可笑之極。 可一面心中譏諷,他一面又無法說服自己不心生嫉妒。 是的,嫉妒,他嫉妒這群人名聲無礙,年輕氣盛,可以堂而皇之地做白日夢。便是偶爾有可笑荒唐之舉,看在特么年少輕狂的份上,也不過是付諸一笑罷了。他顧斐生得再是俊美,年紀漸長還聲名狼藉,連做白日夢的資格都沒有。 心中苦悶,顧斐在深夜尋一幫友人借酒澆愁。 顧斐風光霽月,自然是不少至交好友。大家對顧斐的心中苦悶心知肚明,可這樁事事已至此,他們除了嘆息之外,也只剩下陪著共飲。 喝的醉了,免不了便有人胡言亂語。這不酒后亂語,許是顧斐情緒太外露叫人替他憂。就有一人在顧斐耳邊提了句:“人生在世,君子端方確實沒錯。但太過端方,未免顯得板正迂腐。既然你無論如何都舍不下心中那位,那位對你也仍有余情,為何不退一步?你不去求那名正言順,但求一圓心中執念,成全了自己便是?!?/br> 那人說完這番話嬉笑了兩聲,倒頭睡下。 顧斐卻在聽到這最后一句話之后,心中仿佛被投入巨石,一瞬間激起了滔天巨浪。他怔怔地看著已經倒下昏睡不醒的友人,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 憶起丸子伏案執筆的模樣,顧斐手中杯盞啪嗒一聲落地,順著地毯滾了一圈兒,不動了。他低頭看著地毯上的花紋,只覺得頗受震動。他這一生,確實有些端方過頭,略顯拘泥。他做什么都但求對得起他人不落人話柄,但實際上他早已聲名狼藉了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他與鳳輕語茍且丟了皇夫之位,他還有什么名聲可失? 遇到心中所愛,顧斐清楚自己此生怕是不會再娶他人。左右父母親并非只有他一子,那他是不是可以放任肆意一些? 顧斐不是很確信,他有些下不定決心。但不可否認,這一頓酒水在他心中留下了拔不掉的種子,且片刻間就發了芽。顧斐不知當夜他是如何拖著踉蹌的步伐離開,但回到自己臥房之后,明明醉酒卻撐著昏沉沉的腦袋輾轉難眠。 丸子不知顧斐心中所想,來了行宮,便放下所有煩惱好好地修整。 隨行的官員知她此行并未帶伺候之人,有些攜家眷隨行的人家不免有些小盤算。男子雖不似女子有貞cao概念,但若被陛下招幸,那結果與女子被占了清白是差不離的。便不能被陛下納入后宮,也定了一條青云路。 丸子剛從湯峪出來,裹著褻衣半躺在木榻上任由下人擦拭頭發。才擦拭兩下,丸子就察覺到身后伺候之人手法略顯生疏。 她睜開眼簾,入目便是一個眉清目秀的裸.身美少年。 美少年臉頰緋紅,略帶羞澀地眨巴了兩下眼睛。然后在丸子淡淡的目光下,以一個訓練過的姿勢趴跪在丸子的腳下:“陛下?!?/br> 丸子雖喜好美色,但對這種不經允許的安排并不會感到驚喜:“誰安排你進來的?” 女皇出乎意料地沒對他表露出興趣,少年臉上羞紅一瞬間褪盡。他倏地抬起頭,水靈靈的眼睛里是顯而易見的驚慌:“陛下,回陛下,是草民自己。草民愛慕陛下,想讓陛下能收用了草民,所以使了銀錢進來。草民知罪,請陛下息怒?!?/br> 丸子淡淡的目光沒有絲毫的變化,忽然彎下身。墨緞般絲滑的頭發順勢垂落下來,輕輕砸在少年的眼睫上。他眼睛跟著微微一眨,表情更加的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