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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子在院子的井邊搓洗了衣裳,徐宴就坐在書房的窗邊看他。 他從未仔細看過自己的妻子,這是徐宴頭一回意識到妻子生得美。陽光透過槐樹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到丸子身上,印出明媚的光斑。徐宴看著看著,先前心中涌動的那股情緒沒能漸漸平息下去,反倒叫他頭一回感受到了忐忑的滋味。 新衣裳很貼身,或者說丸子眼光毒辣,會挑。顏色不花哨,卻極為襯她的膚色。纖細的腰肢一掐,怒聳的胸脯,平直削薄的肩頸和修長的腿型便完全露出來。 徐宴深吸一口氣,心中暗道,鮮亮的衣裳還是得少穿?;蛘?,這等極為顯身量的衣裳屋里穿穿不礙事,就沒必要在人前穿。女子含蓄最好,這幅窈窕身姿露出來有些太顯眼。若是被心懷不軌的人瞧了,那便不美。 洗完了衣裳,丸子又去了灶下做午飯。 徐宴如今腿雖說能使得上勁了,但還是得多休養。徐宴除了偶爾與巷子里的讀書人來往,大多時候都在家中休養??戳税胩?,在屋里還是坐不住,他來了灶下幫丸子切菜燒火。這是往日在劉家莊被丸子給練出來的,如今做起事兒來十分順手。 丸子高興,午膳自然做得好。 因著丸子上妝換了新衣裳,這一整個下午,徐家父子倆的眼睛都是圍著她轉的。丸子有些好笑,用完午飯就有出門了。她與幾個繡房的掌柜的說好,往后是要給幾個繡房提供成衣樣式的。下午過去,自然是定章程。 巷子里的女人大多時候都是上午接活兒。下午端著簸籮去巷子口的大樹下坐著。東家長西家短的說話做針線活。丸子來了這么久沒接針線活,甚少跟她們打交道。但因著徐宴,這一塊的書生的家眷,認不認得她再其次,幾乎都曉得有她這么個人。 說來也巧,丸子走過來時正巧這群人在談論徐家的事兒。 其中一個人坐在正中間,聲情并茂地說著。 左鄰右舍附和著,她越說越起勁。仿佛跟徐宴一起過日子的是她:“還是徐家相公重情義?!?/br> 一人說,一群人就豎著耳朵聽。 那婦人嘴皮子利索的,不去說書都耽誤了她:“你們是不知曉啊,徐家娘子比她相公大了六七歲。兩人站在一處,我虛眼那么一瞥,還以為是徐相公請的老媽子。徐家娘子老態的啊,跟半截子身子入土的老婆子都沒差多少了。哎,也是徐家相公重情重義,若是一般男子,誰受得了這?” “如何就受不了這?”一道女聲穿插進來打斷了她。 “自然是受不了!”那婦人沒回頭,忽然被質疑自然是不悅的,“人大好的年華,才貌雙全。他這幅樣貌就是將來有了大出息,娶官家小姐都是使得的!有那個條件,成日里對著一個黃臉婆,這不是委屈自個兒么?” “哦?”丸子笑了一聲,走過去站在她身后。 那婦人還沒注意到身邊人不附和了,還勿自說的歡。只是她說得越多四周就越安靜,一起陪著說的歡的其他婦人們都低下頭悶聲不吭。 婦人這才意識到不對,扭過頭。 丸子雙手抱胸立在她跟前,似笑非笑地這么一杵在眾人面前,瞬間將這些人鎮住了。不必多說,那與徐乘風七分相像的面孔,不認得她的人都猜到了她的身份。丸子穿著特招搖的那身衣裳,窈窕婀娜的身姿毫不顧忌地展露出來。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俯下身上下仔細地打量那說書的婦人。 丸子慣來是擅長眼神打擊,那股鄙夷不必用太多表情都能叫人下不來臺。 果然,丸子才這么一打量她,那婦人整個人就僵硬了。那張臉從僵硬到漸漸漲紅,最后憋得通紅,眼神都瑟縮閃躲了起來:“你,你這么看著我作甚?” 丸子笑了,點點頭,又站直了身子。 “我在看,成日里嚼舌根子說我又老又丑,配不上徐宴的人到底是誰,原來是你啊?!蓖枳硬黄ぷ诱f話,那股吊兒郎當的腔調冒出來就格外的盛氣凌人,“長得也不過如此么?我很好奇,自身丑成這幅模樣的你,到底有什么底氣散播謠言說我丑的?” 一句話落地,榕樹下的人鴉雀無聲,全都臉色鐵青。 說丸子丑的不是這婦人一個,坐在這樹下的幾個婦人,人人有份。事實上,她們也沒多見過丸子,因著丸子從來不接漿洗衣物的活計,也從未出來做過針線。大家伙兒嚼舌根子都是道聽途說,這會兒正主站在面前,誰都不敢說話。 “我確實生得不是那么貌美,”丸子彎著眼睛,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看人能勾人魂魄,“但恕我直言,在座諸位比我美不到哪兒去。常言道,娶妻娶賢,納妾納美。我一個正正經經的媳婦,只要能cao持家里,宴哥不嫌棄,旁人何必成日里說三道四?你們說是不是?” 說閑話的人臉由青轉紅,再由紅轉紫,耳根子都在發燒。 丸子見好就收,撂下這一番話,轉身便走了。 一群說三道四的人尷尬地在樹下坐了一會兒,各自找了借口端著簸籮走了。人越走越少,先前的熱鬧場面漸漸冷清。先前說丸子說的最歡的婦人,被其他婦人意有所指的眼神看得心慌。帕子往臉上一遮,拎著東西便羞憤地跑了。 丸子去鬧市跟幾家繡房商議了,最后分別于幾家定了合作章程。丸子會每個月給一家提供一套成衣花樣子。酬勞方面,店家按照成衣售賣來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