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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亂之下將一個身懷六甲的人推下高臺,這樣的事當真能用一句無意沖動抵消么?耳邊是太醫下了定論的話,謝霖忽然覺得心里有些空蕩蕩的,蒹葭院那個一遇事便哭的女子還是他心悅的心思單純的姑娘么? 當日夜里謝霖沒有離開,在主屋里踏腳將就著陪了丸子一夜。 謝大太太臨走前,又去了次臥看了會兒小孫子。這或許是秋月這輩子唯一的孩子,謝大太太珍之又珍地撫摸了孩子的臉,這極有可能是她這后半輩子唯一的孫子。 謝二太太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兒,沒進去打攪,心思有些沉重地離開了汀蘭苑。 她雖因爵位之事惱了大房,卻也不忍心看到這般凄慘的結果。 想到蒹葭院那邊還懷著孕,謝二太太忍不住低頭長嘆。她如今也分不清她的這個侄女到底是真蠢還是毒辣。每回惡事都做到明面上來,鬧得不可開交卻偏偏從未真正受過罪。細算下來,次次都如了她的意。 就盼著長房這個醒來能想得開,否則二房這個孩子怕是要出事兒。 次日一早,丸子掙扎著睜開了眼睛,已經日曬三竿。 她腦子里昏沉沉的,渾身都痛。稍微動了一動,發覺手正被人握著便偏頭瞧了一眼。謝霖還穿著昨日的衣裳,臉色憔悴地趴在她的床頭。謝霖的五官是無可挑剔的俊美,便是眼瞼下青黑,也無損他英挺的氣度。 丸子的喉嚨如火燒,看也沒看他一眼便甩開手,敲了敲床柱。 昨日叫了一天,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她嗓子不疼才怪。 外間兒汀蘭苑的下人們早就在候著。這會兒聽到丁點兒動靜便小心翼翼地伸頭過來看。雖說謝霖還在,但她們自從昨日見識了謝霖的偏心,打心底里就無視了她。此時見丸子醒了,趕緊倒了杯蜜水遞過來。 這一番動靜,自然驚醒了本就睡得淺的謝霖。 謝霖捏著脹痛的太陽xue,瞇著一只眼睜著一只眼地看過來。一見丸子睜眼了,趕緊爬起來扶她。然后轉頭從丫鬟手里接過杯子,親自喂到丸子口中:“丸丸,丸丸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適?要不要吃點東西?” 丸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喉嚨實在疼就低頭喝了。 謝霖心里隱秘地松了一口氣,見丸子很快喝光,又將杯子遞給下人吩咐再倒一杯。 就這樣,丸子就著他的手喝了四五杯下去,才將焦灼的喉嚨給安撫下去。廚房適時送了易克化的面食過來,謝霖在一旁看著她吃光,轉身隨下人去凈室梳洗。 人一走,楊嬤嬤取了軟枕墊在丸子身后,才細細與丸子說起了昨日的事。 楊嬤嬤實在是氣不過,為這事已經梗得已經一宿沒睡了。此時跟丸子說起來,還止不住地流淚。丸子面無表情地聽完,就問了一句:“我的貓呢?” 楊嬤嬤一愣,著實沒料到自家姑娘都不關心孩子,醒來第一句是問貓。 昨兒那貓沖撞了沈蘭若后逃逸不知所蹤。丸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汀蘭苑上下全心記掛著主子,哪里還想得起來這只貓。楊嬤嬤語塞了半晌,含糊地道:“聽說蒹葭院的下人正在抓,不知抓到了沒?主子,您這到底是……” “無事,”丸子冷冷一笑,“記得幫我找到我的貓。若是蒹葭院抓到了,要也給我要回來?!?/br> 楊嬤嬤搞不懂她主子在想什么,但還是應了。 謝霖洗漱完回來,丸子已經在下人的攙扶下躺下去。 原本今日就該休沐的,所以今日一日不出門也不礙事。謝霖在床榻邊坐下,或許是愧疚又或者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情感,他一眨不眨地看著丸子。屋里的下人已經退下去,謝霖見她醒來這么久沒問過孩子,想了想,便提起了孩子。 “孩子沒事兒,”關于這一點,謝霖真心存感激,“雖然早產,但太醫說在母親腹中養得非常好。絲毫不必足月生產的孩子差?!?/br> 丸子冷靜地聽著,點點頭:“那就好?!?/br> “你想不想看看他?”提起孩子,謝霖自然是滿心滿眼的喜愛,“紅彤彤的像個小老鼠,不過大伯母說長得非常漂亮,將來定然是個俊雅的公子哥兒。我瞧不出來,那孩子眼睛都沒睜開呢,五官皺成一團,如何就瞧出了俊雅……” “孩子就交給大伯母去養吧,”丸子突然出聲道,“謝霖,我只想問你一件事?!?/br> 謝霖被她打斷眼瞼微微動了一下,呼吸放輕了:“你問?!?/br> 丸子平靜道:“我身子出了事,往后不能再有子嗣是千真萬確的么?” 謝霖呼吸一窒,沒說話。 “回答我?!?/br> 謝霖抿起了唇,眉頭漸漸擰起來。 “是不是真的?” “……”沉默許久之后,謝霖偏過頭去輕輕道,“也不一定,這種話不能一句就說死了。你還年輕,會有轉機的?!?/br> 丸子的臉色漸漸發白,聽得出嗓音都開始發抖:“那么,蒹葭院那個女人你預備怎么辦?” 謝霖放在膝蓋上的手倏地握緊,整個人崩成一根線。 關于這個問題,他沒有辦法直視丸子的眼睛,更沒有辦法回答。他霍地一下站起身,勃然大怒道:“不是吩咐過這種事情不準說給大少奶奶聽?誰允許你們告訴大少奶奶這件事的!當本世子的話是耳旁風嗎??!” 汀蘭苑的下人一瞬間跪下來,全部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