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錢桑一向是個和善的老好人,如今見顧樓吟如此拖沓,心下也生出一絲慍怒,不容置喙道:“我親自去請閣主出關?!?/br> 顧樓吟如玉的臉擰了擰,緩緩闔眸。 蕭玉案回到碧落齋后,外頭來了不少云劍閣的弟子,將碧落齋圍了個水泄不通。這其實大可不必,他可是一點逃走的打算都沒有,逃了就相當于他承認自己是襲擊林霧斂的人。沒做的事,他絕不認。 洛蘭依舊跟著他,看他的眼神仰慕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猜忌和懼怕。蕭玉案沒心情和他解釋什么,把他打發走后拿出九音螺,注入靈力。 蕭渡很快就回應了他:“阿玉這么快就想我了?” 蕭玉案質問道:“是不是你?” “嗯?” “林霧斂的事,是不是你做的?!?/br> 蕭渡沉默片刻,道:“不是?!?/br> 蕭玉案冷笑:“事到如今,尊主還要瞞著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笔挾烧Z氣中沒了他一貫的玩味和漫不經心,,“我是對林霧斂動過心思,但還沒來得及動手?!?/br> 蕭玉案懷疑道:“此話當真?” “阿玉,我什么時候騙過你?!笔挾蓻]有說謊,他確實從來沒騙過蕭玉案,因為沒有必要。即便蕭玉案知道了事實又能如何,還不是要任憑他擺布。 蕭玉案也清楚這一點,他茫然了——不是蕭渡,那會是誰? “林霧斂怎么了,”蕭渡低聲道,“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蕭玉案聽出蕭渡話中暗藏擔憂,鎮定道:“沒事,不會耽誤尊主的大計?!闭f完,不等蕭渡回應,便收回了靈力。 蕭玉案躺在床上,問【都有】:“你肯定知道是誰襲擊了林霧斂,對不對?” 【都有】:“……” 蕭玉案:“能不能透露一下?” 【都有】:“不能?!?/br> 蕭玉案:“好吧,那你告訴我是不是蕭渡就行。如果你不說話,就證明不是?!?/br> 【都有】:“……” 如果真的不是蕭渡,林霧斂受傷的事就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了,他不需要負任何責任,他只要等,等顧樓吟還他一個清白。 他相信顧樓吟會的——他相信他。 蕭玉案心情輕松了不少,沒過多久便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滿室都是朦朧的清光。 一個少年坐在他床邊,臉背著光,蕭玉案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他的臉,“顧兄?” 顧樓吟似乎一夜未眠,眼中一片深沉的暗影。 蕭玉案打了個哈欠,問:“你不守著你師兄,來我這干嘛?” 顧樓吟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難道你找到襲擊你師兄的兇手了?這么快?!” 顧樓吟搖了搖頭,輕道:“我需要你的血?!?/br> “嗯?” “師兄中了劇毒,只有蛇蝎美人能救他。而你的血里,有大量的蛇蝎美人?!鳖櫂且髡f的極快,好似這樣就能減輕些什么。 蕭玉案覺得不太對,“只有我的血能救他,這是不是太巧了?” 顧樓吟道:“今日之內拿不到你的血,師兄必亡?!?/br> “行,那先救他再說吧?!笔捰癜竿炱鹦渥?,“你要多少?!?/br> 顧樓吟長睫微顫,擋住了他的眼眸,“每次一盅,一日三次,持續……一月?!?/br> 蕭玉案嗖地站起身,“你再說一遍?” 顧樓吟閉上眼,“每次一盅,一日三次……” 蕭玉案氣極反笑:“你怎么不干脆殺了我放血呢,這不是更方便?”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顧樓吟猛然睜眼,“你不能死?!?/br> “照你說的這么放血,我不死也虛?!笔捰癜咐渎暤?,“傷林霧斂的人又不是我,我救他是情分,不是本分。你要一兩盅血我可以給你,多了免談?!?/br> 顧樓吟陡然抓住他的手腕,重復著剛才的話,嗓音嘶?。骸澳悴荒芩??!?/br> 蕭玉案遲疑道:“你是不是……” 這時,腦海中再次響起【都有】的聲音:“答應他?!?/br> 蕭玉案:“???” 蕭玉案:“這也是任務的一環?我會死的!” 【都有】:“你不會?!?/br> 蕭玉案:“就算不會,放血也很痛的?!?/br> 【都有】:“不痛?!?/br> 蕭玉案:“我心痛?!?/br> 【都有】:“你還想不想要自由了?” 蕭玉案正色道:“我答應你?!?/br> 顧樓吟抓著他手的力度驟然變大,“你……答應我?” “對,但我有一個條件?!?/br> “什么條件?” 蕭玉案看著顧樓吟的眼睛,緩緩展顏一笑:“我要你——娶我?!?/br> 第14章 顧樓吟瞳孔驟然一縮,極度的驚愕讓他看上去清冷不再?!澳阏f……什么?” “我說,我要你娶我?!笔捰癜覆患膊恍斓?,“聽清楚了嗎?我要和你結為道侶?!?/br> 按照【都有】的說法,和顧樓吟結為道侶是他最后一個任務。而在那之前,他就能獲得自由。既然他必須給林霧斂獻血,何不借此機會向顧樓吟逼婚。他有信心顧樓吟會答應,畢竟他那么在乎林霧斂,在北境時為了救他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一個小小的道侶又算得了什么。 顧樓吟整個人僵在原地,仿佛凝固成了化石。蕭玉案也沒有催他,耐心地等他緩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顧樓吟極輕地說了兩個字:“為何?” 蕭玉案半真半假道:“你都要我的血了,我能不要點東西回來?可惜云劍閣上下沒有我看得上的東西。想來想去,我要你比較劃算?!?/br> 顧樓吟雙手猛地攥緊。他在蕭玉案說出“娶我”二字時已然方寸大亂,藏于內心深處的某個念頭猝不及防地被揪住,在那一刻他甚至忘了瀕死的師兄,眼里心里唯余蕭玉案一人。但他是顧樓吟,他很快地清醒了過來?!澳闶菫榱饲嘌??!?/br> 蕭玉案沒有否認,“我給你一日的時間考慮。你若答應了我,我乖乖地讓你取血;你若拒絕了我……反正取那么多血我也活不了多久,干脆直接吊死在碧落齋,也好落個痛快?!?/br> 顧樓吟臉上血色盡失,他似乎格外害怕聽到“死”這個字。他看著蕭玉案,原本澄澈的眼眸變得混沌不堪,再一次重復了那句話:“你不會死?!?/br> 蕭玉案不欲說太多,道:“今天的血我先給你,至于明日還有沒有,就看少閣主考慮的結果了?!?/br> 一盅血用針扎放血得放到猴年馬月,蕭玉案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顧樓吟的佩劍上?!敖枘銊σ挥??!?/br> 蕭玉案抽出霜冷,狠下心,對著自己的手腕輕輕一劃,溫熱的鮮血立刻流了出來,順著他纖細白皙的手腕,滴落碗中。 蕭玉案朝顧樓吟偏頭一笑,“滿意了么?!?/br> 顧樓吟只覺得蕭玉案的血紅得刺目刺心,刺得他說不出話來。他用盡全身力氣才問了一句:“疼嗎?” 蕭玉案轉了轉手腕,低笑道:“疼啊?!?/br> 一句“住手”堵在顧樓吟喉嚨里,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給了林霧斂三蠱血,蕭玉案暫時沒覺得有什么不適。但他非常清楚,每天都來這么三盅,不出半月他的血就要被吸干了。 次日,顧樓吟再次來到碧落齋。他又恢復了平時的疏離克制,一襲白衣,手握佩劍,周身一片寂靜清冷。 蕭玉案問:“少閣主考慮清楚了?” 顧樓吟答非所問:“你隨我來?!?/br> 蕭玉案跟著顧樓吟走出了碧落齋,看守的弟子一直盯著他們,卻未上前阻攔。蕭玉案心存疑慮,道:“你要帶我去哪里?” 顧樓吟說:“你去了便知?!?/br> 顧樓吟帶著蕭玉案御劍而行,離開云劍閣主峰,到了一座比絕地峰還要遠的山峰。不像絕地峰的峭壁懸崖,壁立千仞,此處青山綠水,滿目蒼翠,草木葳蕤。蕭玉案突然意識到,春天快來了。 他跟著顧樓吟在濕潤的草間行走,不知是露水還是雨水沾濕了他們的衣擺。走了須臾,顧樓吟道:“到了?!?/br> 蕭玉案停下腳步,向前看去,面前竟是一座……墓冢? 墓冢修得莊重大氣,卻因只此一座顯得凄涼孤惘。蕭玉案走上前,看到墓碑上寫著“顧門袁氏之墓”幾個字。 蕭玉案怔了怔,“這是……” 顧樓吟淡道:“我娘親?!?/br> 蕭玉案有點懵——顧樓吟帶他來他娘墓前是想干嘛? 顧樓吟在碑前跪下,道:“你也來?!?/br> 死者為大,跪一跪也沒什么。蕭玉案撩起衣擺,在顧樓吟身邊跪下。顧樓吟沒有多言,磕了三個頭,蕭玉案跟著磕了三下。之后,顧樓吟站起身,朝蕭玉案伸出手。 蕭玉案假裝沒看到,自己站了起來,眼前卻忽然暈眩了一下。顧樓吟立刻伸手去扶,抱住蕭玉案的一剎,他心底猛地一顫,“你……” 蕭玉案推開顧樓吟站穩,“現在我們去哪里?” 顧樓吟道:“東觀山?!?/br> 蕭玉案:“……哪?” 東觀山不在云劍閣的地界,但也相隔不遠,御劍來回只需小半時辰。東觀山山腳有一平民百姓的村落,村民靠山吃山,民風淳樸,與世無爭。 蕭玉案被帶到了東觀山山林深處,看著眼前寬敞干凈的農舍,仿若微醺的眼眸中除了迷茫還是迷茫?!邦櫂且?,你帶我來這種深山老林干嘛?” 顧樓吟道:“成親?!?/br> 蕭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