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孟遲抿唇一笑,道:“顧樓吟是個男人。既然是男人,就難過美人關。普通的美人他或許瞧不上,但你,他定會多看幾眼?!?/br> 蕭玉案幽幽道:“只是多看幾眼怕是不夠。尊主,孟長老,你們不會真的以為顧樓吟會娶一個虛有其表的草包吧?” 蕭渡笑了下,“倒也不必這么說自己?!?/br> “就算他愿意,云劍閣會愿意嗎,云劍閣的閣主會愿意嗎?天下第一劍的少夫人,容貌不說,至少要出生名門正派吧?!?/br> 蕭玉案的師尊雖然是個厲害人物,但無門無派,和正邪兩道都有些交情,說白了就是個不受約束的散修。蕭玉案被師尊撫養長大,自然也是個散修。 “確實,”蕭渡道,“只憑臉不足以讓顧樓吟娶你?!?/br> 蕭玉案趁機道:“尊主英明,這個重任我恐怕……” 蕭渡打斷他:“阿玉,你覺得自詡正道之人最看重的兩個字是什么?!?/br> 蕭玉案想了想,“修為?” 蕭渡嗤笑一聲:“道義?!?/br> 蕭玉案不太明白蕭渡的意思,孟遲解釋道:“尊主的意思是,你要讓顧樓吟為了道義,不得不娶你?!?/br> 蕭玉案:“再說明白一點?” “這很好辦啊,”孟遲吃吃笑著,“讓生米煮成熟飯就好了?!?/br> 蕭玉案臉一黑。開什么玩笑,他活了十七年,連姑娘的手都沒拉過,就要他和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煮飯? “我拒絕?!?/br> 孟遲道:“我去年見過一次顧樓吟,真真是神仙般的公子,論品貌,論修為,都乃人上之人。你若真的能與他結為道侶,也是有福氣了?!?/br> 蕭玉案冷冷道:“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br> 孟遲也不生氣,笑道:“要啊,可惜人家看不上我?!?/br> 蕭渡低頭看著蕭玉案,聲音可以稱得上溫柔:“阿玉,別逼我們?!?/br> 蕭渡俊美風流的臉近在咫尺,蕭玉案緊握雙拳,恨不得朝他狠揮一拳。 他被蕭渡寵了半年,即使一開始心不甘情不愿,后來叫的那么多聲“哥哥”也不全然是虛情假意。在蕭渡發現自己認錯弟弟的前一日,他甚至想過蕭渡真的就是他的哥哥。他以為他終于找到親人了。 他見過蕭渡寵人的樣子,所以蕭渡現在的模樣才顯得格外刺人。 孟遲道:“蕭公子,你好歹在刑天宗待了這么久,應該見過我們逼人就范的方法。我們不想對你怎么樣,真的?!?/br> 蕭玉案沉默半晌,問:“我師尊呢,他在哪里?!?/br> 蕭渡緩緩一笑,彎身在蕭玉案耳邊輕道:“你的師尊,不要你了?!?/br> 蕭玉案身體僵住。 “他把你送來刑天宗的那天同我說了一句話?!?/br> “他說,‘阿玉既然是你的弟弟,以后便任你處置了’?!?/br> 蕭玉案的反應比蕭渡預想中的平靜許多。蕭渡微訝:“你似乎預料到了此事?” 蕭玉案不置可否。在他等不來師尊的這一個月,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蕭渡直起身,戲謔道:“看來你師尊在你心中的地位,不過如此?!?/br> 師尊對蕭玉案不僅有傳道之恩,更有養育之恩,蕭玉案但凡有些人性,都該將其視為人生之重,但蕭玉案……沒人性。在他很小的時候,【都有】告誡過他,別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師尊。冥冥之中,他一直在等這天,等師尊不要他。 【都有】的聲音在蕭玉案腦中響起:“接近顧樓吟是任務的一環?!?/br> 蕭玉案:“你說的輕松,反正和陌生人結為道侶的人不是你?!?/br> 【都有】:“你不會和顧樓吟結為道侶,在那之前,我會讓你離開,還你自由?!?/br> 【都有】雖然討人厭,但從不食言。蕭玉案信了,自嘲一笑,道:“尊主說的對,我的確沒有拒絕的余地?!?/br> 孟遲撫掌笑道:“蕭公子果然識時務?!?/br> 蕭渡瞇起了眼,似乎不滿意蕭玉案的回答,“答應得倒挺痛快?!?/br> 蕭玉案:“???”答應得痛快您還不滿意? 這時,方才才來過的侍女又來了,“尊主,少尊主說什么都不肯先吃,一定要等您一塊用膳?!?/br> 蕭渡懶得再在蕭玉案身上花時間,對孟遲道:“余事你同他說清楚,別忘了給他試蠱?!?/br> 蕭玉案瞳孔一縮——試蠱? 孟遲看了蕭玉案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是,尊主?!?/br> 蕭渡走后,孟遲對蕭玉案道:“你且回去準備準備,三日后,我送你去見顧樓吟?!?/br> 蕭玉案惦記著蕭渡說的話,問:“孟jiejie,尊主是要在我身上試蠱嗎?試什么蠱啊?!?/br> 孟遲語焉不詳:“到時候你便知曉了?!?/br> 三日后,孟遲如約來到了蕭玉案的住處。 刑天宗位于北境之巔,常年落雪冰封。院中梅花盛放,暗香四溢。蕭玉案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百無聊賴地賞花,聽到孟遲叫“蕭公子”,轉頭朝門口看去。 他瞳仁的顏色很淡,眼周略帶紅暈,朦朧迷離;嘴唇不點而紅,似醉非醉。他轉頭一瞬間,把高冷的梅花都襯得艷麗無比,美貌光華,莫過于此。 “孟jiejie來了?!?/br> 孟遲定了定神,笑道:“你嘴上的胭脂是哪來的,jiejie喜歡,分給jiejie一些吧?!?/br> 蕭玉案道:“我堂堂七尺男兒,怎會涂胭脂?!?/br> 孟遲咯咯笑著,朝他招招手,“過來?!?/br> 蕭玉案遲疑片刻,走了過去,“何事?” 孟遲不期然地伸手,鉗住蕭玉案的臉頰,迫使他把嘴張開,將一個冰涼的小丸塞了進去,“好了?!?/br> “咳咳——”蕭玉案劇烈地咳了起來,試圖把吞下去的小丸咳出來,“你、你給我吃了什么?” 孟遲道:“外層是邢天宗常用的‘毒焱’,服下后平時無恙,但每隔百日必須用一枚解藥,否則將焱由心生,五臟俱焚而亡。不過蕭公子無需擔心,只要你好好聽話,我會定時給你解藥?!?/br> 蕭玉案翻了個白眼。還“每隔百日”,百日后他就重獲自由了,誰還陪蕭渡玩啊。 “至于里面嘛……是我的得意之作——合歡蠱?!?/br> 出自孟遲之手,又叫什么“合歡”,一聽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經蠱。 蕭玉案道:“這又是干嘛的?” 孟遲拍了拍蕭玉案的小腹,道:“此蠱已在你體內種下,每月十五發作一次。發作時,蠱主將全身燥熱,輾轉難眠,神志不清,獨獨渴求肌膚之親。同時還將釋放情香,引誘他人?!泵线t神色中透著幾分得意,“我這情香,再加上你這張臉,莫說是顧樓吟那等未經風月的少年,便是……便是尊主怕也難以把持?!?/br> “這不就是春藥?” 孟遲嗔怒道:“春什么藥,那些個下作東西怎能和我練的蠱相提并論?” 蕭玉案:“……”大姐,你這合歡蠱好像不比人高尚多少吧。 毒焱他不怕,但合歡蠱一月發作一次,那在他獲得自由前,至少還有兩次,這就不好辦了。 情況容不得他多想。孟遲道:“準備好了?那出發吧?!?/br> 蕭玉案回頭看了眼自己住了月余的屋子,不出意外,他以后再也不會回來了。他想到一件事,問:“孟jiejie,給我送飯的侍女怎么突然換人了?聽說之前的侍女是犯了錯,她犯了什么錯?” “哦,這件事啊?!泵线t語氣曖昧,“要怪就怪蕭公子風華月貌,引得妙齡少女思春?!?/br> 蕭玉案:“呃?” “她私藏了你的發帶,還畫了不少你的畫像。尊主無意間知曉此事,毀了她的容貌,并把她賞給了我,我正準備在她身上試幾樣蠱呢?!?/br> 蕭玉案臉色微變,“不至于吧?!?/br> 孟遲揣測:“尊主大概不喜旁人覬覦你?!?/br> 蕭玉案覺得孟遲的話著實好笑,“拉倒吧。他若不喜,怎會讓我去勾引顧樓吟?!?/br> 孟遲聳聳肩,“尊主性情難以捉摸,誰能猜到他的心思?!?/br> 蕭玉案想了想,笑道:“孟jiejie,你看我這么聽話,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那個侍女?如果能順便治一治她的臉……” 孟遲斜眼看他,“莫非,你也喜歡上人家了?” 蕭玉案搖搖頭,“過去一月,她是唯一一個和我說話的人?!?/br> 孟遲思忖片刻,道:“只要你繼續聽話,不給我添麻煩,我可以考慮考慮?!?/br> 蕭玉案笑道:“多謝?!?/br> “走了,”孟遲道,“我帶你去見顧樓吟?!?/br> 既然他們的目標是云劍閣的少閣主,蕭玉案以為自己會被帶到云劍閣的領地,沒想到孟遲帶他來到一座不知名的山下,說:“顧樓吟就在山上?!?/br> 蕭玉案問:“他在山上干嘛,種菜嗎?!?/br> 孟遲:“游獵?!?/br> “哦?!?/br> “或者說,他自以為自己在游獵。尊主早在山上設下埋伏,誘他前來。他和他的師兄已在山上困斗了三日,今日已到極限。到時候你扮成路人,救他一命,讓他將你視為救命恩人,有了救命之恩在,事情就好辦多了?!?/br> 蕭玉案面無表情:“妙啊?!?/br> 孟遲剛要說話,眼神忽然變得凌厲,“誰?” 一個黑袍男子從樹林中閃現而出,“屬下參加孟長老?!?/br> 孟遲道:“山上情況如何?” 黑袍男子道:“顧樓吟力竭而倒,已失去意識?!?/br> 蕭玉案有一個疑問。蕭渡既然有本事把云劍閣的少閣主逼到如此地步,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反而執著于什么道侶。以蕭渡的才智算計,定不會舍近求遠,想來其中必有隱情。 蕭玉案問:“他眼睛沒事吧?” 黑袍男子一愣,“應該沒事?!?/br> “可千萬別有事,”蕭玉案道,“他若瞎了,我如何拿臉誘他?!?/br> “那他師兄呢?”孟遲問,“礙事的人,還是殺了為好?!?/br> 黑袍男子沉聲道:“顧樓吟拼死護其師兄周全,屬下無能,讓他的師兄逃了?!?/br> 蕭玉案道:“這師兄弟的情誼,還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啊?!?/br> 孟遲冷笑:“顧樓吟身為云劍閣的少閣主,竟不顧生死,去護一個無名小輩,蠢到家了。不過這樣也好,說明顧樓吟此人重情重義,被‘道義’二字捆得死死的?!彼D向蕭玉案,“蕭公子,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