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曜從裴明瞻走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他了，他頷首致意，“今天都是你的戲份嗎？”

    “有兩場?！迸崦髡坝喙馄沉藞錾险趯虻难輪T，見到他又因為出問題挨程導說教，“下一場還有段時間?！?/br>
    趙曜來的時候看過裴明瞻的拍攝安排，這幾天基本都是他跟主角的對手戲，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他會留在劇場兩三天的時間?？紤]到裴明瞻私人行程原因，劇組會把一些特定的戲份統一在某個時間段拍攝。

    可時間太巧了……

    “你怎么會過來這邊，今天沒有小季的戲吧？”裴明瞻在趙曜旁邊坐下，順便把一旁的風扇挪進點位置，“這幾天氣溫高，棚內悶著容易中暑?！?/br>
    “我過來不是為了季鶴宇?！壁w曜覺得自己有必要強調下這個問題，免得又傳出些奇奇怪怪的傳聞來，而且他看過時間表了，這周沒季鶴宇的戲。

    裴明瞻頷首，接過旁邊工作人員送來的冰桶。

    他把冰桶放在趙曜身邊，湊近時聞到他身上隱隱約約的藥味，目光微沉看向他受傷的腿。

    趙曜看了眼周圍的道具器材，詢問一旁的工作人員：“天氣還沒轉涼，高密度的拍戲容易引起器材問題，你們這邊有定期檢修器材問題嗎？”

    旁邊的工作人員道：“這是肯定的，我們道具組跟器材組每天都有檢查?！?/br>
    工作人員就沒看到過這么關心劇組的投資人，這個問題趙總上次就強調過了，這次過來又強調了一遍。

    趙曜注意到周圍工作人員腦門上豆大的汗珠，偏頭看向姚白：“你出去一趟買點東西回來給他們消暑?！?/br>
    姚白應了聲好，又囑咐了幾句：“那哥你在這里邊小心點，別磕著什么?！?/br>
    場內的忙碌還在繼續，程導拉著主角到鏡頭面前，面色嚴肅地訓斥幾句。

    “男主是個新人，演戲有靈性?！迸崦髡白⒁獾节w曜的目光停在棚內，于是解釋道：“但是偶爾會犯一些小錯誤?！?/br>
    趙曜則是看向裴明瞻，“片場有些事我不太清楚，裴影帝陪我走走？”

    “好?！迸崦髡靶α诵?。

    片場各處皆有忙碌。

    “老吳老吳?！狈赖墓ぷ魅藛T趕過來問情況，“那邊讓檢查下器材的情況，你們道具組小心點，過兩天的戲可別處岔子了?！?/br>
    老吳正坐在地上，手里頭的電線頭還在接著，他摘下護目鏡，“好的，放心吧?！?/br>
    工作人員這才走了。

    老吳旁邊的同事感慨道：“我們都跟過多少劇組了，這點小事還得反復囑咐?！?/br>
    “哎，人劇組小心道具問題也是正常?！崩蠀谴蛄藗€哈欠，瞇著眼繼續忙碌，“趕緊把這些檢查完，下場戲要用呢?！?/br>
    同事問道：“你昨晚又沒睡了？”

    “小孩鬧騰，老婆大半夜給我打電話，聊了半宿吧?！崩蠀前炎o目鏡戴好，“干活吧?！?/br>
    -*

    姚白一走，推輪椅的事就落在裴明瞻身上。

    他看著趙曜的腿，詢問道：“腿恢復怎么樣了？”

    趙曜車禍的事他托經紀人打聽過，并不嚴重，腿也只是骨折，休養得當很快就能好。只是每次見面都看著趙曜坐在輪椅上，看在眼里難免有些擔心。

    “差不多了，這段時間能自己走了?！壁w曜也養了好些日子，在家的時候基本也沒用什么輪椅，拄著拐就能走。不過姚白擔心來外邊拄拐不舒服，讓他在輪椅上多坐幾天?！奥犝f這段時間都留在s市，工作也減少了，有其他安排嗎？”

    “在忙自己事業?！迸崦髡暗溃骸斑@應該也差不多是最后一次進組了?！?/br>
    趙曜一頓：“不演了嗎？”

    裴明瞻道：“暫時不演了，比較忙?！?/br>
    趙曜才開始刷裴明瞻的劇，聽到他說不演戲總覺得有點遺憾，“忙事業是好事，不過多注意身體?！?/br>
    “我看起來像是身體不好的狀態嗎？”裴明瞻低頭看著他，“每次見面你都要我多注意身體?！?/br>
    趙曜捏了下拇指，簡言道：“身體安康重要?！?/br>
    兩人邊走邊說著話，裴明瞻給他介紹著劇組的情況。一路上工作人員看到裴影帝帶著趙總四處逛著，既驚奇又意外，裴影帝進組好幾天了，但經常拍完戲就忙事去了，沒想到這會還在劇組逛著。

    “劇組這個月拍完s市的戲份就要換地方了?！迸崦髡暗?。

    趙曜問：“你也要去嗎？”

    “我不去，我的戲在s市就拍完了。主要集中在這幾天，拍完就殺青了?！迸崦髡暗溃骸摆w先生s市本地人吧？”

    “算是吧?！壁w曜應，又問：“你說忙事業，你也是s市人？”

    “不是，我是h市人?！迸崦髡?。

    h市？

    趙家在s市發家，但趙曜卻不是在這邊出生，他母親是h市的人。當年他出生那段時間趙氏跟商業對手競爭摩擦頗大，他父親考慮周到，等到他兩歲的時候才回s市。

    小時候還經常去h市外公家玩，但后來母親去世，學業忙碌，也漸漸沒回去h市了。

    聽裴明瞻提h市，趙曜難免有點親切感，于是道：“h市是個好地方，我母親是h市人?！?/br>
    “是嗎？”裴明瞻微微垂眸，趙曜頭頂有個小發旋，小小一個，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時間久遠，小孩稚嫩的聲音詢問他，哥哥頭上為什么有兩個圈圈？

    小孩趴在他的背上，揪著他頭發，嘴邊時常掛著十萬個為什么。

    裴明瞻收回目光，不過小孩長大，小時候的事估計也記不太清了。

    -*

    姚白買了一大堆冰奶茶跟冰鎮水果回來，程導大手一揮給工作人員放了半小時休息時間，大家就坐著小馬扎邊吃東西邊說這事。

    趙曜手里頭拿著杯冰奶茶，但也只是拿著沒怎么喝。

    裴明瞻看著他，“不喜歡奶茶？”

    “不是，太冷了?！壁w曜不喝冰飲料也不喝冰水，連著日常飲用的水都要控制在一定的溫度，不能過熱也不能過涼。

    奶茶杯冰冷溫度涼涼的，驅走了不少熱氣。

    “我把這事給忘了，我哥不喝冰飲，他養生?！币Π滓磺媚X門，“我去那邊拿熱的?！?/br>
    他有準備部分熱飲，不過都放在女生那邊。

    “不喝冰水？”裴明瞻算著年齡，趙曜小他五歲，這么小年紀就開始注意這些問題？

    趙曜換了只手拿冰奶茶，“涼的喝多對身體不好?！?/br>
    裴明瞻問：“醫生囑咐的？”

    趙曜：“不是?！?/br>
    “你對養生的看法有點不一樣，注意飲食確實是個不錯的習慣，但把一切拒絕在外，那你生活少了很多樂趣?！迸崦髡澳弥芤幌麓疗票?，直接把奶茶遞到趙曜的面前，“試試？”

    趙曜微微一頓，接過了裴明瞻的奶茶。

    三十歲開始他的身體就漸漸出現了問題，過勞，體質弱，胃病……等等隱患一下子全冒出來。主治醫生告訴他，一方面是他身體出現問題，一方面也跟他年輕時期不規律的作息跟飲食習慣有很大的關系。

    幾周前檢查結果表明，他跟王叔的身體狀況都沒多大問題。

    可這些都是暫時性的，這輩子他還年輕，有一副健康的身體，他不想重蹈覆轍。

    自那以后他開始注重自己的生活作息跟飲食習慣，不健康的食物基本沒怎么碰，更別說奶茶飲料這些……

    裴明瞻見他拿著奶茶不說話，只好道：“冰奶茶跟熱奶茶的口感不一樣?！?/br>
    趙曜微微皺眉，“我不是沒喝過奶茶?！?/br>
    仔細想想，上一次喝奶茶，應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裴明瞻意外：“那不喜歡喝？”

    趙曜一頓，解釋道：“不是，以前經常喝?！?/br>
    他看著手中的奶茶，頂著裴明瞻的目光，只好嘗試地喝了兩口。

    入口一陣冰涼。

    第23章

    姚白拿著熱奶茶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哥拿著冰奶茶喝起來，而一旁的裴明瞻則是笑瞇瞇地說著什么，還給他遞了張紙巾。

    裴明瞻順手把趙曜手里另一杯奶茶拿走，給他空出手來。

    奶茶的量過多，趙曜喝的時候習慣性傾斜，結果奶茶從吸管破開的杯面溢出來，濺到趙曜的身上。他接過裴明瞻給的紙巾，稍微擦了擦衣擺，“多謝?！?/br>
    冰涼且特別的醇香從他唇齒間散開，那種清涼微甜的感覺頓時充滿了趙曜的味蕾。

    趙曜以前是很喜歡喝飲料的人，年輕的時候冰箱里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啤酒汽水，后來身體剛出現問題，他為圖喝水方便，冰箱里就換成了礦泉水，再后來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他的飲用水便換成了溫度恰好的溫水。

    年輕時的放肆一去不復返，卻沒想到重生之后會在片場這種地方，被裴明瞻幾句話蠱惑破了戒，趙曜想不明白，只能歸咎于自己的自控力不太行，定力還不夠好。

    姚白看著自己手里溫熱的奶茶，虧他剛剛還拿水放溫，結果他哥轉頭就喝起冰奶茶了。

    男人心思難猜，特別是他曜哥，更難猜。

    “哎呀，下雨了！”外邊似乎有人大聲喊了句，緊接著好幾個工作人員趕忙跑出去搬道具。

    趙曜聞言看向門口忙碌的工作人員，不由想到了在療養院的日子，他既喜歡雨天，又討厭雨天。

    上輩子他處理了趙致凱后對待一眾余黨毫不客氣，身邊被安插的人一個個被他找出，他對待這些人從不顧及其他情感，該送監獄的送監獄，該辭退的辭退，以至于后來新招的秘書助理跟他說話時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話惹他不快丟了工作。

    但是趙曜想著，這樣也好，他希望所有人都怕他，這樣就沒人敢騙他?？珊髞硭夭∪朐?，護工小心翼翼地伺候他，心腹報備工作時不敢多說其他話，他的病房每天都有人過來，但是他卻感受不到一點熱鬧。

    心理醫生沒說錯，他沒法跟人建立信任關系，也沒法交到一個知心朋友。

    生病期間，聽到的永遠是如同機器復述的工作報告，他下不來床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是孤身一人。

    后來趙曜開始喜歡熱鬧，他會讓護工日夜播放著紀錄片，會讓秘書在病房里多待一會?？蛇@樣卻讓這些人沒理由地害怕起來，甚至他咳嗽一聲他們都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事情。

    趙曜也就沒折騰了，隨意他們去。

    療養院日復一日安靜，唯獨下雨打雷的時候，是意外的熱鬧。

    雨水敲打著窗戶，濕潤的泥土氣息……

    可他又不喜歡下雨天，因為雨天總會讓他想起母親病逝的那一天，黑沉沉的暴雨天。

    一場暴雨來得突然，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收著道具器材，同樣是雨天，確實不同的熱鬧。工作人員在他面前忙碌的身影與療養院里心腹報備工作的身影漸漸重合，人總是不一樣的，趙曜發現，原來人死過一次，就會喜歡上這種嘈雜的熱鬧。

    “這雨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