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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黛玉貌似許多年沒病過了,雖說看著纖瘦些、丸藥不離口,卻也是能跑能跳的。 反而是自己, 今年熱癥犯得比往年都要頻繁, 從前一年不過一兩次,今年尚且在四月里就犯了兩次。 寶釵垂下眼簾、長睫輕顫。她從來都是羨慕黛玉的, 羨慕她家室鼎盛、還有父母哥哥的疼愛。 羨慕她隨性、隨心,總有人由著她、護著她。 府上下人們嚼舌說她刻薄, 說自己親和可親。 可她哪里是刻薄呢?她只高傲罷了, 她也有資本高傲不是嗎?自己倒是想高傲些、隨性些,只是現實□□裸的擺在面前,誰來由著自己、護著自己? 好比前日姨媽想用下作手段逼黛玉嫁進榮國府, 林姑媽能那般護著自己的女兒, 而她母親卻狠得下心用她去填別人挖下的坑…… 思及此處, 寶釵袖中的那只手拽得緊緊的,用鳳仙花染的指甲嵌進掌心的rou中, 泛起血色。 “寶jiejie你愣在哪兒做什么?”湘云見她愣在原地盯著糖人出神, 問道。 “沒什么?!彼⑽⒁恍? 接著將罩在頭上的帷帽隨手扔在了路邊兒, 拉著湘云的手跟著黛玉、探春繼續向前去。 “咱們真不回去?”黛玉回過頭, 問道。 “不回去?!彼χ?。 既然出來了, 回去又有什么意思?保不準而她這輩子都難已再有這么一遭了。 她將一輩子被困在榮國府上,跟那個她從小當做弟弟的人舉案齊眉。一輩子……她進榮國府的那一日,從來沒想過, 自己將這輩子被困在那兒。 其實,自從她選秀落選后,母親便有這個打算了吧。 她不能像元春大jiejie那般為家族爭光,不能進宮她便只能找京中的世家公子嫁了。 而如今,薛家早已與昔日不同,又是商賈出生,門楣高的人家自然看不上她,門楣低了,她家也不肯。 比來比去,也就寶玉了,偏偏姨媽眼高盯上了黛玉,鬧了那么一出,她母親才將她塞進了賈家,這日后的日子還不知會怎樣呢…… 一陣風吹過,姑娘們荷袂飄飄,將隨手扔在路邊兒的帷帽卷起在路邊兒翻了幾轉,最后滾到一群總角丫頭腳邊兒。 小丫頭們見上面的綺紗漂亮,將其扯下罩在頭上扮新娘,嘴里脆生生的模仿大人笑著嚷著:“一拜天地——” 林瑯玉一坐進自己小隔間兒心里就悶得慌,要這樣四四方方的小隔間兒里呆三天實在讓人愉悅不起來。 禮部的人也聰明,將京中今年春闈的世家公子都安排在了一處,對外說是怕那些鄉野舉子不愛干凈、習慣不好,影響這群貴族少爺。 實際上,是怕這群世家子弟逼迫有才華的寒門世子行舞弊之事。 這群世家子弟差不多都是師出同門,水平差不了多少,平日里也沒見幾個用功的,大家都曉得彼此的水平、半斤八兩,談不上舞弊。 雖說不能說話,但林瑯玉想到周圍住著的人都是太學里的同窗,他就沒那么緊張了。 隔間內光線昏暗,禮部在墻上置了幾盞小燈,每兩個時辰會有人往里添燈油。 從前燈是放案桌上的,但自打有一個舉子睡著后不慎將燈打翻了,差點兒火燒貢院,之后燈便置在了墻上。 林瑯玉坐在案桌前,等著禮部的郎官兒發試題。 陽光從大門鏤空窗戶照進來落在案桌上,纖塵在光路中浮動,林瑯玉伸手去撈,捧了一手暖意。 他又開始情不自禁的想起賢樞來,心里有些抱怨,今日也沒見他來送送自己,等出去后定要詐他一頓酒吃! 他看著眼前的光路,腦海里全是賢樞的一瞥一笑,從前他只覺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過是文人嘴里的酸話。 可如今當事真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總算是能體會那種感受了。 這才幾天沒見,他就害相了思,馬上試題就要發下來了,他腦子里裝的卻不是之乎者也,而是賢樞。 林瑯玉嘆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不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隨后,他一哂,心中暗道:當真是情字誤人。 不一會兒,禮部的人發了試題來,林瑯玉正襟危坐,甩了甩頭將那些有的、沒的都拋在了腦后,準備提筆大干一場。 他緩緩打開試題,只見上面只有一個——“?!?/br> 林瑯玉:“…………” 這是個啥?!一個零?!一個句號?!還是個啥?!如果不是這張白紙上只有一個這玩意兒,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印刷時不小心沾上的墨圈兒了! 他翻來覆去將試題卷看了好幾遍,邊邊角角一寸一寸的研究了,確定上面只有一個“?!?,這他媽的是什么玩意兒?! 說好的之乎者也呢?!說好的八股取士呢?!這玩意兒與他平日里背得那一肚子酸話有半毛錢關系嗎?! 這時,林瑯玉聽到他周圍摔筆、摔盞子的聲音此起彼伏。 又聽見有人問巡考的考官:“大人,這是題?” 考官嘿嘿一笑,終是沒作答。 坐在主案上的禮部侍郎一擊醒木:“安靜!” 瞬間,殿內又安靜的針落可聞。 林瑯玉盯著那個“?!便栋肷?,最后開始自暴自棄,提起筆能寫出什么就寫什么。 林瑯玉這頭抓耳撓腮、焦頭爛額的,榮國府上下也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