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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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那是他記憶中與人最親近的一次。 無人得知,新朝那被人人敬仰又畏懼的開國皇帝其實身患怪病。他厭惡與任何人接觸,每每與人肌膚相觸,便從內心深處生出厭惡。 眼前浮現的是那個女人游走在各種男人之間的糜爛。 放蕩、無恥、令人惡心。 十七歲之前,他只是奴隸營中的一個微不足道、被人人踐踏的小奴隸。他在那黑暗里生活了整整十七年,能為了一口水被人踩在腳底,為了一點吃食拼了命。 他命如草薺,活得甚至不如一個畜生。 在那里,他看見了這世上所有的黑暗和齷鹺。 后來,他被接回了國公府,成了國公之子。 然而,一個女奴生下的孩子,注定生來卑賤,他身上流著的是奴隸的血。他看見了他的生父眼中的嫌棄和厭惡,嫡母眼中的失望。 他與這高貴的國公府格格不入。 生父漠視、下人欺負,可那又如何呢?這里的生活比奴隸營好太多了。 那時,他只想活下去。 于是,他開始瘋狂的學習,給自己套上了高貴華麗的人皮,仿佛自己真的成了尊貴的國公之子。 那些記憶委實不太好。 自從登基之后,師桓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那些事了。唯有身上數不清的傷痕提醒著他,這曾發生過的一切。 師桓收回思緒,目光淡淡的看向師施。 這個草包meimei死得很早。 而且,他可記得,對于他的到來,國公府可沒有人歡迎。身為長樂縣主的師施更是從未承認他這個名義上的兄長,平日里多有冷待針對,可從未有過關心。 他勾了勾唇,眸色幽冷。 “縣主關心我?”他唇邊笑意越發的深,目光暗沉,“可你不是怨我害死了公主,恨不得我死嗎?” “我沒有!” 師施一聽便急了,一個勁兒的搖頭。她當時雖然不喜歡師桓,可從未想過要他去死。 “我……我之前確實不喜歡你?!睅熓┮е?,結結巴巴的解釋道,“可我沒那么惡毒想你去死,再怎么說,你也是我……我哥哥嘛。我就是……就是遷怒你,因為你,我和母親都被人嘲笑?!?/br> “我不是嫌棄你。只是,爹爹娶母親時,曾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一生只會有母親一個女人?!睅熓┥裆行鋈?,“我活了十幾年,突然有人告訴我有一個哥哥,爹爹有一個庶長子,我一時接受不了?!?/br> 這些話倒是真的。 師施從小便崇拜父親,尤其憧憬父母之間的感情,因為此,便對愛情與婚姻充滿了幻想。在她看來,感情里決不能接受第三者。 正因此,師桓的出現,讓當時的她覺得這份美好的感情被玷污了。 “可后來我想通了?!睅熓┠抗獬纬旱目粗鴰熁?,“你比我大了三歲,是爹爹與母親成親之前便有的。爹爹沒有背叛母親,母親會去世,是因為生病,不是你?!?/br> “你沒錯,你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br> 說到這兒,她哼了一聲,不爽道:“畢竟作為孩子,我們從來都是被選擇的一方?!?/br> 似是沒想到一個小草包竟能說出這些話,師桓深深看了她一眼。 師施沒注意到他的目光,想到即將要說的話,她難得有些羞澀。垂著頭,悄悄吐了口氣,這才鼓起勇氣,眼巴巴的瞧著師桓道:“其實我從小就想要一個哥哥的。所以,以后我給你做meimei吧。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br> 當然做為回報,你也得做個好哥哥! 見師桓不說話,難道是她說得不夠真誠,不夠打動人? 師施想了想,突然走到師桓身邊,以迅雷不已掩耳之勢突地一把抱住了少年。 夏天的衣衫本就輕薄,而師桓還赤、裸著上身,那溫軟的身子冷不丁地貼上來,陌生的溫度傳到了他的身上。 像是被螞蟻輕咬,似疼似麻…… 師桓渾身一顫,伸手欲推。然而推拒的手觸上女孩的柔軟肌膚時,那說不清的酥麻觸感,似是抽走了他的力氣。 想要推開,卻又……情不自禁。 “哥哥,我會做個好meimei的,你信我哦?!?/br> “哥哥,我要與你同甘共苦!” 她信誓旦旦的保證。 然而此刻的師桓身體火熱的猶如煉爐,腦子里混沌不堪,根本沒有心思聽師施說話。 他只覺得身子僵得厲害,動也動不了。 “師施……放……”他聲音嘶啞得嚇人。然而,話未說完,臉上便被人輕輕蹭了一下。 師施滿意的感受到少年身子的僵硬,心中有些得意。幼時,她無論犯了什么錯,只要使出愛的抱抱這一招,爹爹就會心軟。 如今看來,這一招用來對付其他人,竟然也行。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她決定再加一把火。 她踮起腳,如溫順的貓兒用腦袋輕輕蹭了蹭少年如冰般冷硬的臉,柔軟的頭發比之春水還溫柔。 師桓如遭雷擊。 那一剎那,心底深處,似是陡然生出了無數的惡欲。 他想要……他想要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自戀的小草包化身小粘糕,努力粘住惡狼哥哥,不過后果自負哦哈哈哈。 然后,哥哥發病啦! 第5章 失控 少年的呼吸微微加重。 手微微輕顫,像是在克制這什么。 好舒服,好舒服…… 若是能更近一點,再近一點—— 正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在門外響起來,“縣主,縣主,您起了嗎?” 是喜鵲的聲音。 師桓如夢初醒,思及方才所想,面色微變。 正好,師施也終于放開了他。那一瞬,師桓不經意地微微松了口氣,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又慢慢冷了下來。 他方才到底是怎么了? 那種可怕的失控感,他平生從未感受過。 “快快快,哥哥,快把衣服穿好?!边@時,師施撿起地上的衣服要給師桓穿上,師桓卻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似是像遇到了洪水猛獸。 好在師施也沒注意到他的不對勁,見他自己拿過了衣服,便沒再管了。 喜鵲正好推開了門,匆匆給師桓行了一禮。見到師施,小丫頭擦了擦額頭的汗道:“縣主,您快回去梳洗吧。方才宮里來了人,宣了太后娘娘的口諭,宣您進宮?!?/br> 太后…… 一聽到這兩個字,師施便微微抖了一下。 她的動作很細微,不仔細看覺察不到。但師桓離她很近,自是注意到了,那是人害怕和憤怒時的反應。 他眸色加深,眼底生起了點疑惑。 “縣主,快別愣著了,快走吧?!毕铲o催促著。 師施回過神來,轉頭對師桓道:“哥哥,那我先走了,待我回來再來看你?!?/br> 說罷,師施便隨著喜鵲匆匆走了。 師桓站在原地,看了那離去的背影一眼,又垂頭,目光落在了地上的籃子里,那里面還放著饅頭和小菜,以及藥物。 “meimei……”他輕輕咀嚼著這兩個字,唇角冷冷上挑。 他從不需要這種愚蠢的生物。 況且,她也從來不是。 他們身上流著的血,可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 *** 上一世也是如此,太后宣她進宮,說是憐惜她年幼喪母,便讓她在宮里住下,祖孫倆人正好做個伴。 這一住,便住到了師施身死。 幾月前嶺南大地震,隨即爆發瘟疫,朝廷賑災不力,不久便出了民亂。嶺南亂象現,匪亂四起。 朝廷必須派人去平息叛亂,穩住嶺南。 大慶建朝已經兩百余年,傳到當今,慶朝已經從雄盛走向了衰敗。而且當今也不是一個明君,根本無力轉變國朝的命運。 不但是嶺南起了叛亂,全國各地已經有多處現了亂象。 北方大旱、南方洪水,朝廷不但沒有為百姓減免賦稅,甚至還增加了不少苛捐雜稅,導致百姓生活更加艱難,民怨沸騰。 然而這一切,上一世的師施都不曾得知。 她一直住在花團錦簇、熱鬧繁華的長安城,又被保護得很好,哪里能知道這些國朝大事?不止是她,長安城的貴人們多與她一般,還沉浸在這浮華中,不愿睜開眼睛看看這世界。 便是當今圣上和太后,不也是如此嗎? 如今朝廷積弊甚深,大慶從皇帝到朝廷官員們都只顧著醉生夢死,只要能保證他們的榮華富貴、安逸生活,哪里會在乎百姓的生死? 只是這次嶺南叛亂鬧得太大,朝廷上下相互推卸責任。 但當務之急卻不是先問罪的時候,而是必須派人去嶺南平亂。 嶺南距離長安城多達數千里,地處偏僻且窮困荒涼、多瘴氣,自古以來,便都是流放罪犯們的苦地。 即便是去嶺南做官,也多得是死在任上的。 況且,嶺南如今匪亂多,比之前更危險。那些朝廷官員們一個比一個精明且愛護自己的小命,誰也不想做這個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