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昨天不知道吃了什么東西, 今兒有些拉肚子，小路子帶它去瞧獸醫了?！?/br>
    “這樣啊, 伺候你的小順子和小德子呢？”

    “他們倆太啰嗦了，我不喜歡叫他們跟著，”珣兒說著說著, 就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剛剛讓他們玩捉迷藏, 叫他們倆躲起來, 我自己來玩陀螺了, 他們兩個笨蛋現在還在假山后頭躲著呢！”

    “你這小機靈鬼！”傅成奚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珣兒炫耀過后, 仰頭對傅成奚道，“成奚叔叔, 你是來找父王談正事的嗎？”

    “珣兒真聰明，”傅成奚拍了拍他的腦袋，“所以，叔叔要進去議事，今天不能陪你玩陀螺?！?/br>
    珣兒頓時撅起嘴, “父王不陪我，你也不陪我?！?/br>
    “小殿下，奴婢陪你玩，怎么樣？”王吉瞧見傅成奚被珣兒攔住了，趕忙上前笑道。

    珣兒滿臉不信任地看著王吉：“你會玩陀螺嗎？”

    “會啊，奴婢會的?！蓖跫獜母党赊墒种薪舆^陀螺，拿起繩子一甩，陀螺便穩穩地轉了起來。

    “王吉，你真厲害?！鲍憙毫ⅠR被王吉吸引，松開了傅成奚的袖子。

    見珣兒肯要王吉陪了，傅成奚這才轉身繼續往承乾宮走。

    三年了，承乾宮乍看之下沒有什么變化，可抬眼一望，總覺得有一股淡淡的凄涼。

    守在門口的宮人們見是他來了，只在門口通傳了一聲便放他進去了。

    傅成奚輕車熟路地進了書房，正好見太子在批閱奏折。

    這兩年皇帝的身體變差了，朝政幾乎都交托給太子和內閣。

    太子略微抬眼，拿余光瞥了傅成奚一眼，又將眸光轉到奏折上。

    傅成奚知道他素來都是這副冷淡模樣，并不在意，自從三年前那件事后，除了珣兒，幾乎沒人能得到他的好臉色。

    他溫溫笑道：“方才我在門口遇到珣兒，一個月不見，他又長高了?！?/br>
    “有什么事嗎？”太子顯然并不想跟他敘家常。

    傅成奚聽著太子的回答，微微嘆了口氣。

    人人都以為，時間會漸漸改變一切，只要過上幾年，李深便可從傷痛中走出來，娶妻、生子，過正常的生活，但這在李深身上，似乎并不適用。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深身上的人情味越來越淡了。

    “殿下，莊敬殿下昨日出京，我發現了諸多疑點，特來跟殿下商議?！?/br>
    太子聞言，臉上浮出一抹譏諷之色：“傅成奚，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老盯著皇姐做什么？除了惹她厭煩，莫非還能叫她喜歡你不成？”

    “殿下是覺得我太過偏執？”

    太子只是“哼”了一聲，并不言語。

    傅成奚半是戲謔地回道：“殿下笑話我，殿下自己未嘗看得開？”

    太子的眸光驟然陰沉下來。

    “有話就說，說完就滾?！?/br>
    傅成奚挑了挑眉，重新說回正事：“我在公主府的暗樁告訴我，公主昨日出京，說要出遠門，幾個月才回?！?/br>
    太子將奏折扔在桌上，眼神不善道：“你好大的膽子，在公主府還有暗樁？東宮里是不是也有你的人？”

    “殿下多慮了，”傅成奚繼續道，“臣就是殿下的人，臣的暗樁自然都是殿下的人?！?/br>
    太子冷冷道：“皇姐跟我說過，她想離京去散散心，她在母妃那里磨了許久，這回出京，母妃是應了的?！?/br>
    “公主可說過要去哪兒？”傅成奚追問。

    太子知道傅成奚不會無緣無故地鬧事。

    他雖然喜歡莊敬公主已久，一直沒有做什么逾矩的行為。

    “說要去江南，怎么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我的暗樁告訴我，公主殿下離府之前，準備都是厚衣服，這個時節，去江南是用不著這些衣服的?！?/br>
    “你是說……”太子瞇了瞇眼睛。

    “如今雖然是春天的，京城多少還有些倒春寒，江南的桃花已經開了，若去江南，根本用不著帶太多的后衣裳，公主殿下應當是撒了謊?！?/br>
    “她不是往南，而是往北？”太子不以為然道，“便是往北又如何，她只是大致說了下想去江南，興許改了主意也未可知?！?/br>
    “殿下，你忘了誰在北邊么？”

    “誰？”太子說完，抬起頭，看了傅成奚一眼，頓時笑道，“你想說的，該不是燕渟吧？”

    “我說的就是他?！?/br>
    “可笑，他都帶著莊和回北梁三年了，難不成皇姐還要私奔去找他么？”

    傅成奚的表情有些頹然：“方才殿下說我固執，我說殿下固執，別忘了，公主也是一個很固執的人?！?/br>
    太子張了張嘴，有些說些什么反駁，可又覺得無話可說。

    “就算是去找燕渟又如何？皇姐一直想嫁的人就是他，她若真去找燕渟，我對她也沒有什么責問，只是滿心的佩服?！?/br>
    從前聊天的時候，皇姐說她不懂情愛，他不以為然，如今他懂了，可是已經太晚。

    他吸了口氣，扔下手中的奏折，“你若是指望我派人把皇姐抓回來，就趕緊打道回府吧?！?/br>
    傅成奚極為難得的沒有吭聲，靜默了一會兒，方才道：“殿下誤會了，我來找殿下，并不是希望殿下派人干涉公主的去向，這是我自己的事，即便是想勸公主改主意，也不會動用公器?！?/br>
    “所以呢？你想讓親自去把她追回來？”

    傅成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太子對上他的眼神，愈發難以置信，“傅成奚，你真的瘋了?！?/br>
    “殿下，我沒有瘋，你聽我把話說完，今日來，我并非只為了公主，也并非只為了我自己?！?/br>
    “難不成你還是為了我？”

    “不錯，”傅成奚答得斬釘截鐵，“我之所以來找殿下，就是因為這件事跟殿下有關?！?/br>
    太子當真對傅成奚無言以對了。

    “你鬧夠了沒有？”

    傅成奚不理會太子的怒火，平靜地說了下去：“三年前，是殿下要我追查幼寧的去向嗎？”

    三年了，他以為自己可以心如止水。

    可一聽到這個名字，就像千絲萬縷的線從他的心口上穿過一眼，絞痛得他不能呼吸。

    太子的臉色一下難看起來，幾乎是咬牙切齒道：“傅成奚，你既然開了這個頭，最好能把所有的事全部說完?；钊艘埠?，尸體也好，你今天必須拿出來?！?/br>
    “當年正值隆冬，雪下個不停，殿下命人每日鑿冰，可白天鑿開，晚上馬上又凍住了，忙活了一個多月，非但沒有鑿開湖面，連著本來那個冰窟窿都被凍住了。等到春天的時候方才把湖水抽干，但除了淤泥，什么都沒找到。當時殿下神傷過度，因此臣不得已，斷言幼寧已經死了?！?/br>
    “可實際上呢？”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如果幼寧真的墜了冰湖，即便過了一個冬天，也會撈到她的白骨?！?/br>
    “所以你當初昧著良心說謊，現在因為皇姐離京，你跑到我跟前說，徐幼寧沒死？”

    傅成奚看得出，太子在竭力壓制自己的怒火。

    “殿下，我不是故意拖到現在才說，這三年來，我一直在調查此事，直到最近才有了一些眉目?！?/br>
    “什么眉目？”

    “殿下可知，在兩個月前，燕渟冊封了一名宗室女為長公主?！?/br>
    “知道?！?/br>
    燕渟回到北梁后的第二年，老皇帝便駕崩了，燕渟登基為帝，在他登基之后，立馬發布了一系統新法令，對農事、商事、兵事都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一改舊政的弊端，展露出了不小的野心。南唐這邊立馬感受到了威脅，對北梁的情報自然格外關注。

    冊封長公主的消息，李深自然也在探子的密報中看到了，并未在意。

    “殿下可知，這位宗室女的名字是什么？”

    “什么？”

    “姓燕，單名一個翎字?！?/br>
    “燕寧？”

    “不是安寧的寧，是雀翎的翎?！?/br>
    “或許，巧合罷了?！?/br>
    “巧合，又是一個巧合。殿下不覺得，關于燕渟和幼寧的巧合太多了嗎？當初在宮里，燕渟當著許多人的面說覺得幼寧像他的meimei，再后來，燕渟對幼寧格外的好，更是在文山別院拼了命的救她護她，保住了她一條命。燕渟離開南唐半個月之后，幼寧便消失了，沒有見人，也沒有見尸體。幼寧的名字里有一個寧，如今燕渟冊封了一位長公主，名字里還是有一個相近的翎。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疑點，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巧合嗎？”

    傅成奚有句掛在嘴邊的話，天下沒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你是說，燕渟把幼寧帶走了？”

    “在燕渟心里，幼寧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殿下和我應該都能感覺到，燕渟對幼寧，并沒有男女之情，他對幼寧的好，更像是一種親情，不是嗎？”

    “可是你不是查過了么？幼寧的身世沒有問題?！?/br>
    “不錯，我的確找不到任何的證據，證明幼寧是北梁的公主，但我昨晚仔細回憶了當時試探徐啟平的情形，又發現了一些可疑之處?！?/br>
    “比如？”

    “那天的徐啟平毫無破綻?！?/br>
    “這也有問題？”

    “當然。徐啟平并不是一個毫無破綻、滴水不漏之人，可那天我問了他幾個問題，每一個他都答得很快，而且毫無破綻，簡直就像……早就知道我會去問他這些問題一樣?！?/br>
    “那你當初為什么不說？”

    “是我輕敵了，我沒想到一個人的計謀可以如此深遠。燕渟的謀劃和沉著遠在我們的預料之外，他悄無聲息的帶走幼寧，直到三年后才冊封為長公主?！?/br>
    “你確定燕翎就是徐幼寧？”

    “我只是覺得很有可能?！备党赊商寡缘?，“燕渟在南唐呆了這么久，唯一說過像meimei的人就是徐幼寧，這一回到北梁，又找到一個像meimei的人，名字還帶著幾分相似，難道真的不值得懷疑嗎？”

    太子的眼神已經跟之前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

    “我們該怎么做？”

    “今日我來，就是想跟殿下商量。我懷疑公主殿下這次離京，是為了去北梁見燕渟，我打算離京去追蹤公主殿下，去北梁一探究竟?！?/br>
    “你打算什么時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