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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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公拍了拍蔣氏的小臂要她退下,蔣氏雖不情愿,但也只好聽話照做。 頃刻,一直候在門外唐師爺才推門而進。 唐師爺道:“老爺,之前咱派去的人,也死過一兩個,但陸世子絕不可能從他們嘴里套出些甚,死了便死了,昨兒那個,許是交僥幸逃跑,半途死在宅院后門也說不準,您瞧陸家那位世子爺的性子,他若是知曉,哪能如此安分,早鬧起來了?!?/br> 這話倒是在理,陸九霄那個性子…… 李國公這顆提了一整日的心,總算是放下。 他又道:“擎兒在錦州,可還一切順當?” “老爺寬心,世子辦事周道,穩妥著呢?!?/br> 這回,李國公才徹徹底底舒了一口氣。 --------- 好半天,陸九霄才回到松苑。 他熱得松了松衣襟,喝了半盞涼茶。還未坐穩,陸菀便捏著一張精致的帛金帖子來。 她遞上前道:“六月初六,日后,六公主在景清宮設宴?!?/br> 聞言,陸九霄才嫌棄地瞥了眼那張邀帖。女人家的宴會,他向來不屑去,于是脫口而出道:“不去,拿走?!?/br> 陸菀一聽便知他會錯了意,清了清嗓音道:“給賀都督的,六公主她……臉皮薄,你懂的?!?/br> 陸菀不提,陸九霄險些忘了這樁事。那個嬌滴滴的六公主趙新謠,對賀凜那塊冷木頭喜歡得不得了,也不知是不是幼時磕壞了腦子。 可陸九霄素來沒有牽紅線的興致,當即便要拒了,話還未出口,便見一抹鵝黃色身影立在門外,輕輕叩了兩下門。 他眉頭一揚,“過來?!?/br> 聞言,陸菀也一并扭過頭。 沈時葶捧著藥盞緩緩上前,走至面前時,才發覺方才被視線所擋的陸菀,不由身形一頓。 她是沒見過陸菀的,但她來的這小半日,已大致將陸家的幾位主子了解了一二。 陸家只有一位嫡姑娘,年十六,生得很是明艷大方。 沈時葶看眼前人的扮相和模樣,反應極快,朝她福了福身子,“二姑娘,世子?!?/br> “我怎么從前沒見過你?”陸菀好奇地望著她。 “回二姑娘的話,奴婢是剛來的?!彼话逡谎鄣鼗卦?。 陸菀多瞧了她兩眼,溫吞道了句“是么”,若是普通丫鬟,她倒也不會如此好奇,只是這丫鬟生得著實精致,那似水的眉眼,翹挺的鼻梁…… 真美啊。 美得不像個丫鬟,這般模樣,倒像個養尊處優的端莊大小姐才是。 陸菀一時看癡了神,正欲多言兩句時,陸九霄眉頭微微一蹙,目光落在小姑娘捏著藥盞的幾個指尖上, 那幾個指頭,輪回翹起,又摁住,又翹起…… 是燙得, 他斜了陸菀一眼,口吻不耐道:“沒事就走?!睆陀殖驎r葶抬了抬下頷,“擱下吧?!?/br> 沈時葶忙放下guntang的藥盞,正欲離開時,就聽身后的人道:“這么燙,你就不能晾晾再端上來?!?/br> 她只好止住腳步,回頭認道:“是奴婢的錯?!?/br> 說罷,彎下腰吹了吹湯藥,又用湯匙一下一下攪著。 陸菀眼神飄忽地起了身,撓了撓鼻尖道:“那、那我先回了,哥,你記著將這邀帖給賀都督?!?/br> 生怕陸九霄拒絕,她走得極快。走至門外時,將心下那點子想法摁了下去——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里頭二人怪怪的。 至于哪里怪,陸菀也一時說不上來。 …… …… “吱呀”一聲,一陣風將虛掩的屋門關嚴實了。 半刻鐘過去,沈時葶用指腹貼在藥盞邊沿,試了試溫度,才捧起給他,“世子,再涼藥效該減半了?!?/br> 陸九霄這才接過,碗口碰至唇邊時,他遲疑地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小臉白成鬼一樣,夜里碰見,指不定嚇死誰。 “???”沈時葶一頓。 陸九霄碰了碰小姑娘剛捧過藥盞的,冰涼冰涼的,像剛從冰窖里出來的。 “怎的這么涼?”他抬了下眉梢,臉色已是有些許不耐煩了。 被他一問,她頓時便 忍不住了。 一只捂住小腹,臉色蒼白道:“世子,我來了月事,小腹疼……” 陸九霄一怔,來月事……小腹會疼么? 他試圖回憶了一下沈時葶上回來月事的時候,不過,以他這種除了自己誰都不放心上的性子,姑娘家的月事日子,他怎可能會記得? 但也依稀記得,她好似沒這么疼過。 確實,她是沒這么疼過。沈時葶的月事一向來得很舒心,只許是近月發生的事太多,她的月事紊亂,上月便一整月未來,誰知道今日恰恰來了。 又頂著炎炎夏日顛了半日馬車,實在有些扛不住。 “很疼?”陸九霄皺眉,“真能添亂,去把府醫叫來?!?/br> 沈時葶忍著疼,咬唇低聲道:“不用叫府醫,喝點水,躺躺就行了……” 聞言,陸九霄大發慈悲地放了她回屋。 喝了藥的緣故,陸九霄很快便生了困意。最后閉上眼前,他想了想小姑娘小臉蒼白的模樣,緩緩入眠。 --------- 陸家當值不比璽園舒坦,就說早起的時候,都整整早了半個時辰,饒是弄巧都忍不住用力搓了搓眼皮,又拍了拍臉頰,才清醒兩分。 沈時葶一晚腹痛難耐,此刻身子還是發軟得。 不過好在管事嬤嬤給她分的差事輕,此刻小姑娘正握著剪子,認認真真修建花卉樹木。 只聽一旁灑掃的丫鬟,抱著掃帚交頭接耳道:“一清早,賀姑娘便來了,我方才去前院端早膳時瞧見的,與咱們二姑娘在院子里坐著呢?!?/br> 另一人捂唇笑道:“世子昨兒才回府,你說這姑娘,真真是極快了?!?/br> “嘖,可不是我說,還沒進門呢便看得這樣緊,若真成了少夫人,咱們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沈時葶無意聽墻角,奈何她二人嗓門不低,她聽了一耳朵,卻不知她們口的“賀姑娘”正是那日她在璽園見過的那位。 “咔嚓”一聲,小姑娘老老實實修她的花草。 兩月后她便離開京都了,這座院子的主母是誰,倒是與她無關。 而此時,庭園,陸菀執沾了沾五顏六色的顏料,在那副剛描完的線稿畫上上了色。 神情之專注,讓賀敏又急又躁。 她往松苑那頭探了探,道:“阿菀,你這畫稿真是漂亮,明明是一道學的,怎的你就學得比我好?!?/br> 陸菀抿唇笑笑,她還能聽不出這話里的討好奉承么? 她擱下白毫,嘆氣道:“我哥一早便出門去了,他那個性子,我阿娘都管不了他,我又哪敢問,好阿敏,我是真不知他在何處?!?/br> 賀敏一聽,喜從心來。她今日本就不是為了見陸九霄來的呀。 她清了清嗓音,“咳”了兩聲,壓低嗓音問:“懷洲哥哥可是將那個姓沈的女子帶回府了?” 聞言,陸菀一愣,“誰?” “沒有么?一個模樣奇佳的女子,鼻尖還有一顆紅痣,很是好認?!辈还仲R敏記得清楚,實在是那個模樣,很難讓人忘記。 讓她這么一形容,陸菀腦立即現了人影。 昨兒那個送藥的婢女? 她驚訝過后,又有稍許遲疑,一個婢女而已,怎勞煩她賀姑娘連姓氏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你怎的還對一個婢女上心了?” “婢女?!”賀敏忍不住拔高嗓音,又匆匆捂住唇,四處望望,才道:“你說是婢女???那哪是婢女,那分明是懷洲哥哥從甜水巷贖身回來的女人!” “啪”一聲,陸菀的絹帕掉在了還未晾干的畫上,她也顧不得撿,瞳孔瞪大,“甜水巷?” “不信?” 賀敏拉起她的腕,“不信你問問?!?/br> 陸菀一時怔愣,沒有防備地被賀敏拉到了松苑,推門進去時,她急急剎住腳,拽了拽賀敏,道:“我看也無甚好問的,這松苑是我哥做主,冒然進去,實在不好……” 陸菀還算清醒的,誠然,將一個青樓女子放在身旁,實在荒唐??赊D念一想,荒唐歸荒唐,但也要看是誰做的,若是做這荒唐事的人是陸九霄,那便也沒那么荒唐了。 且既是他的人,哪里輪得到她來動? 那連她這個親妹子都動不得,賀敏更是沒有資格了。 可偏巧了,賀敏要找的人,正蹲在眼前的花盆叢里修理花卉,一抬眸便能瞧見,都由不得陸菀將人拉走。 一道陰影落下,沈時葶睜著一雙明眸仰頭。 這么一眼,小姑娘臉色更白了兩分。 她聽到一旁的婢女們喊她“賀姑娘”。 賀敏扯著嘴角一笑,還帶著些主人家的睥睨之態。 她是真真怒意橫生,一個那樣出身的人,怎么能玷污這座松苑? 那現下這狐媚子的身份算什么?懷洲哥哥的通房丫頭?他都尚未娶妻啊…… 從前陸九霄在外頭瘋,賀敏惱歸惱,卻是不酸的,眼下看著沈時葶,心的酸意 竟大過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