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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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暮頷首,道:“事剛出,陸世子身邊的尹護衛便著下查,只行兇之人實在謹慎,未留有用的線索,連行兇的馬,都是普通的純血馬,實在無處可查?!?/br> 正說著,留在府的陳旭上前,似是有事欲稟,恰聽得這番話,猶豫了下,道:“巧了……我前些個兒在街市瞧見李二公子的下人,就那個叫白勝的,跟馬市挑馬呢?!?/br> 見賀凜看過來,陳旭忙垂頭道:“大人,此事無憑無據,屬下多嘴了?!?/br> 賀凜靜默一陣,抬推開書房的門,徑直入內。 李二與陸九霄多年宿怨,他作甚都不足為奇,獨獨要陸九霄的命這件事,就李二那芝麻大點的膽兒,再給他拿凸透鏡放兩倍大,他也決計不敢。 他如此想。 --------- 又過日,正值初夏。 外頭烈日灼心,燥氣難耐。 秦義架車駛過迎安大道,穿過甜水巷,至最末停下,直奔木香閣。 他神色訕訕,面露尷尬道:“沈姑娘,現下可方便去璽園一趟?” 不知是不是秦義的錯覺,眼前的人,模樣還是那個模樣,可又有幾分不同,說不上是…… 沈時葶下意識睜大眸子,描過嫣紅口脂的唇瓣輕啟,上前兩步時,高高的發髻之上,那支金步搖也狠狠隨之一顫。 她道:“秦護衛,怎么了?” 說罷,她壓低聲音,“是他又發病了?” 這個“他”,說的是密室里的高尋。 秦義連忙搖頭,磕磕絆絆道:“不,不是,是主子他——” 沈時葶眸子撐得更大了,“傷口裂開了?” 秦義怔了一下,摸著鼻尖緩緩頷首,姑且算是吧…… 第27章 忽悠他 《芙蓉帳》2 如此一來,沈時葶自是不得不去。何況身后的閨房,妙娘子還十分提點地用團扇遮住唇,重重咳了兩聲。 沈時葶回頭瞧了她一眼,回頭隨著秦義下樓, 很快,靜謐的小巷傳來幾聲漸行漸遠的車輪轆轆聲,碾過青石板咯吱咯吱地響。妙娘子輕搖慢晃著的小扇,朝著窗外輕輕吁了一口氣—— 想當初,她也是為了不再此處被那些個齷鹺的男人磋磨至老,至死,才想方設法地勾著她家老爺替她贖身。 委屈嗎?苦楚嗎? 可不得不說,在那小宅院里跟正房太太斗,跟別房姨娘斗,都好比在這兒鬼地方過一輩子的強。 那廂,馬車駛過迎安大道,一路沿北,向清河巷的方向去。 其間途徑鬧市,在經過那間布匹鋪子時,沈時葶下意識撩開車帷瞧了一眼。 那雙漂亮的美目低低垂下,娶了楊掌柜的女兒,家想必也寬松不少,想孫氏那日那身上好的錦緞,新婦應是極其孝順之人…… 念起孫氏那日的話,她應當是十分歡喜這兒媳,否則怎會老遠陪同著上京都置辦行裝。沈時葶摳了摳心,眼下卻是說不清心頭是什么滋味兒,麻的,酸的,澀的,五味雜陳,卻是哭不出來了。 忽的,馬車穩穩停下。 秦義在外道:“沈姑娘,到了?!?/br> 沈時葶怔地一下回神,忙答應了一身,屈腰鉆下。 正此時,“哞”地一聲,緊閉的漆木大門倏地打開,秦義腳步一頓,見是賀凜,訝異道:“賀都督?” 賀凜朝他微一頷首,顯然并沒有要寒暄的意思,轉而便要走,余光掃到馬車邊立著的一抹淺藍身影,他隨意瞥了一眼。 然,就這么一眼,賀凜忽的頓住。 他眼眸微瞇,直直地朝沈時葶看去,向來天塌下來也不會蹙一下的眉頭,竟是皺成一個小小的“川”字。 賀凜生得十分清冷俊朗,那模樣與身段,與陸九霄可謂不相上下,但叫一個陌生男子這樣盯著瞧,沈時葶微微側了下臉,避開他的視線,悄然站在了秦義身后。 秦義望了望身后的人,又看了看身前的人,一時尷尬,訕訕笑道:“賀都督,這是請來給世子瞧病的大夫?!?/br> 先不論她的年紀,就這打扮與模樣,怎么瞧也不像個大夫。 賀凜斜睨了他一眼,懶得揭穿,背身離開。 秦義松了口氣,忙推門讓沈時葶進去。 然,走至清河巷口,那身玄色身影卻緩緩停住。賀凜側身回望了一下方才來的方向,薄唇緊抿,朝身后的護衛問:“方才秦義帶的人,你可曾見過?” 陳旭被他問懵了一瞬,稍一思忖,搖頭道:“見倒是未見過,不過屬下聽說過,她應當就是那個讓陸世子與李二公子起爭執的姑娘,姓沈,其余便不知了?!?/br> 說罷,他又急急“哦”了聲,“上回迎安大道上,那姑娘也在馬車里,大人,怎的了?” 顯然這些都不是賀凜要聽的,他張了張背在身后的拳頭,靜默半響,“沒什么,走吧?!?/br> --------- 璽園。 沈時葶一邊跟著秦義往西廂去,一邊開口問:“傷口怎么裂開了?可有用止血藥先止???撕裂的口子大么?” 秦義支支吾吾地應了聲,“就……” 正此時,恰至寢屋門外。 里頭傳來一道清晰分明的躁怒聲,男人輕嗤慢嗬地道:“你敢端過來試試?還不滾?!?/br> 尹忠就是個糙人,伺候閻王爺喝藥這種精致的活兒,他從來就沒學會。 他硬著頭皮道:“主子,大夫說了,您受的是內傷,夫人吩咐過屬下,要瞧著您將藥喝下的?!?/br> 陸九霄扯了扯嘴角,正欲開頭,卻聽門外秦義有意壓低聲音,急急忙忙喚了聲:“沈姑娘?!?/br> 即便刻意壓低,卻抵不過這座院子實在過于闃靜。 男人微一怔,那雙因病而眼尾微微泛紅的眸子,當即瞇了瞇,抬頭看尹忠,“你行啊,什么時候輪到你做我的主了?怎么,我要不這世子爺給你當?” 尹忠認錯認得極快,心虛地捧著碗垂頭道:“……屬下不敢?!?/br> 那廂,屋外頭。 秦義一人高馬大的身子正杵在廊下,將沈時葶的路擋了個結結實實。 他舉作揖,朝沈時葶低頭,“沈姑娘,世子身子未愈,胸口內傷極重,您是學醫的,您想想法子……” 即使是大夫,也沒有兼顧給病人喂藥的職責,何況…… 她一想起那藥,便深覺嘴里發苦,苦得她當即就想嘔出來。 沈時葶連連搖頭,嫣紅的櫻唇為難地抿到一處,“不行的,秦護衛,我實在不成……” 倏地,“吱呀”一聲,木門被匆匆推開,尹忠朝他二人道:“沈姑娘,世子傷口出血了,您快來瞧瞧?!?/br> 這回是真的裂開了。 男人斜靠在床榻上,包扎的那只小 臂滲著血,直將牙白的衣袖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臉色臭得要命,像是下一刻能將誰拆入腹似的。 一時間,氣氛靜止得可怕。 僅有紗布和剪子的“咔咔”聲。 陸九霄垂眸睨了眼蹲在床榻邊的小姑娘,似是因屋里悶熱,她鼻尖沁了些細細的汗珠,檀口微張,小心翼翼地呼著氣。 視線一頓,他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描紅得唇,勾勒的眉,還有臉頰到眼下暈開的淺藕色…… 陸九霄動了下臂,正欲開口,便聽小姑娘道:“世子,別動,別動?!?/br> 她專心致志地包著傷口。 “……” 倏地,一聲嗤笑從她頭頂落下。沈時葶里的剪子也隨之頓了一下,一時回神,仰頭看他。 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就這么無辜地望著你,很難不說是不是故意的。 陸九霄倏地抬起另一只未受傷的,掐住小姑娘小小的下頷,“是一早就知曉要來?” 他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小姑娘愣了一瞬,下意識往后躲了下,誠實地搖了搖頭。她確實不知秦義會忽然找上她。 然,這頭還沒搖回來,便聽男人語氣不善,道:“老鴇讓你伺候誰?” 這一下,她當真是結結實實地懵住了。 伺候誰? 陸九霄往姑娘修長白皙的脖頸上瞧了一眼,掐在她下頷的,大有一種要下移的意思。他復又摁了摁那小小的下頷,冷聲道:“說話?!?/br> “嘚唥”一聲,沈時葶的剪子落地,她嚇得眼睛都瞪圓了。 男人眼眸微覷,拇指指腹摁在她唇上,將那嫣紅的唇脂一點一點擦去,磨得她嘴皮發疼。 “不,不是的?!鄙驎r葶當即反應過來,擺道:“是妙娘子,她教我描妝,秦護衛來時,我正學著……” 她說話時,柔軟的舌尖一下一下觸到男人的指腹。 陸九霄的在她唇上停了一下,聞言慢條斯理地收了回來,食指與拇指捻了捻,復又將小臂往前遞了遞。是要她接著包扎的意思。 眼看那雙白白嫩嫩的玉撿起地上的剪子,捏起垂在地上的白色紗布,陸九霄盯著姑娘發前的一個小漩渦,緩緩道:“沈時葶?!?/br> “你記好了,云袖我不是派給你當門神用的,但若是你有心惦記旁人,大可將屋門敞開,就不用上我這了,懂?” 意思是,她若是想像花想樓里別的姑娘那樣,伺候別的男人,他絕不攔著。 但也就不必再伺候他了。 “吱呀”一聲,風將半開的屋門徹底吹開,一陣陣熱風送進,將衣裳吹得全黏在了身上,額前的散發也都貼在臉頰。 沈時葶一怔,全然顧不上要捋一捋那幾根烏發。 她壓根沒有想過這種事,她怎么可能想著去伺候那些…… 那張小臉似是急紅的,她當即剪下最后一刀,忙起身道:“我沒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