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助理瞠目結舌。 原來老板真當過和尚? 眾人也滿臉都寫著“草”。 難怪當年印墨以歌手身份出道的時候, 彈個吉他、敲個鍵盤、打個鼓,都帶著梵音那味兒。 他粉絲還醉醺醺地說,仿佛被洗滌了心靈。 就是主流聽眾和音樂人覺得太草了。 別人的音樂, 要么講究一個噪, 能帶動聽眾high起來,要么講究一個情,或纏綿悱惻或恢弘大氣或甜蜜小調。 您這一整張專輯,都寫滿了“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的規勸。聽個歌, 都聽佛了。您怎么還能指望人家一聽就上頭來買專輯呢? 當時簽印墨的環球唱片, 深覺悔不該被他輕佻英俊的面容迷惑,這兩年下來, 虧到南天門去了。 然后……然后印墨就改行當制片,投資去了。 饞他臉和身子的粉絲, 還哭了好一陣。 大家正恍惚地回憶時。 荊酒酒的聲音慢吞吞地響起:“嗯, 可是, 我還是要說?;ㄊ前紫壬偷??!?/br> 印墨的身形一僵。 大腦里傳來的疼痛,甚至都因為這一刻的尷尬而變得不那么明顯了。 印墨捂著頭:“……去叫個醫生來給我看看,我可能有點記憶錯亂?!?/br> 大家也都覺得怪尷尬的,連忙應和著:“是得仔細看看?!薄耙辉僬諅€ct?”“您保重身體啊?!?/br>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悄悄偷看荊酒酒。他們想看看這位神神秘秘的荊少爺, 究竟和印墨有什么過往交集。 然后他們就聽見荊酒酒問了他們想知道的。 荊酒酒:“你什么時候還的俗?” 印墨按了按額角:“五六年前, 好像……” 荊酒酒有些好奇:“你為什么會還俗???我記得他們都說你很有佛緣,將來要接庭一大師的位置?!?/br> 印墨:“忘了……” 印墨是真的忘了。 他的記憶大片空白,錯亂交織。 他見到花那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站在很早很早以前的宴會上。荊酒酒家有一個很大的花園, 他們家給他種了薔薇、郁金香、向日葵……試問那時候的小朋友, 誰不想得到荊酒酒摘的花呢? 然后……然后印墨又想不起來了。 印墨用力捂住了頭, 剛才那一瞬間的尷尬,記憶倒是很深刻地保留起來了—— 我剛才大概很像個神經病。 “那你好好養病吧?!鼻G酒酒拍了拍他的肩。 白遇淮深深地看了印墨一眼。 有捉鬼的道士,自然也有捉鬼的和尚。 荊酒酒口中提到的庭一大師,就是個中翹楚。 這時候助理把醫生護士叫過來了。 荊酒酒自覺地退開了些,讓出了路。 印墨望著他的身影,敲了敲頭。 那種不適感一下又涌了上來。 醫生卻已經俯下身開始給他聽心音了。 “……嚯,好家伙。您這是心臟上裝了個振動器吧?” 印墨:“什么意思?” 醫生:“意思就是,您得嘗試平靜下來?;蛘呶覀兪褂盟幬镙o助。不然您一會兒就會因為心跳過速、心律不齊,再次昏倒,甚至是徹底厥過去……” 大家都是一愣。 這怎么還……加重病情了呢? “印總??!印總!”“印總你沒事吧?”“印總心臟是不是得搭個橋才能好???”……周圍一頓呼天搶地。 荊酒酒歪頭問白遇淮:“我們先走嗎?” 白遇淮早就這么想了:“嗯?!?/br> 周圍噓寒問暖地圍了一圈兒,一人一鬼從人群中抽身出去,倒也還算悄無聲息。 “他可能和丁瀚冰一樣?!鼻G酒酒輕嘆了口氣。 都是供神惹出來的禍。 “不一定?!卑子龌凑f。 他不希望少年以為,其中有一分他的過錯。 白遇淮頓了下,才又接著說:“他的老師庭一大師,在玄學圈子里,地位很高。尤其擅長捉鬼?!?/br> 荊酒酒一顫:“是、是嗎?” “是。他練的是童子功?!?/br> 荊酒酒這一聽,可就不害怕了,甚至還有點好奇:“童子功?” 白遇淮點頭:“修的是相心禪?!薄昂螢橄嘈亩U?就是與俗世斷絕,一心向佛。每天光是念佛經,就要念上九十九遍。數年后,修為高深的,開口便成禪語?!?/br> “禪語嗎?這個我知道?!弊罱鼊偪吹?。荊酒酒問:“就是那個什么……莫生氣,生氣給魔鬼留余地……哦還有個,我對佛許愿,中秋節到了,我要我的親朋好友們發財。佛說,可以,但只有四天。我說好,那就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瓦@個禪語?”那庭一大師就每天說這個嗎? 白遇淮:“……” 白遇淮覺得,是時候該控制控制少年的上網時間了。 白遇淮:“不是。這是通俗認為的禪語。但實際上的禪語,是指梵音。無論說什么字,說幾個字,都能起到掃蕩世間晦暗邪惡的作用?!薄巴ㄋc講就是,如果對面站著的一個鬼,開口和它說一個字,鬼可能就會因為承受不住梵音,當場魂飛魄散?!?/br> 荊酒酒:! 打擾了! 荊酒酒:“我們走快點吧?!?/br> 他再也不見印墨了! 白遇淮垂下目光,掃了一眼,任由荊酒酒抓著他的胳膊。 白遇淮繼續往下說:“童子功、相心禪,要求極高。如果庭一大師,原本是想要印墨接他的位置,那就一定會想辦法讓印墨靜心忘我。所以印墨忘得比丁瀚冰更多……” 話說到這里,白遇淮猛地頓住了。 那印墨為什么還是還俗了呢? 哪怕忘卻一切,也還是出于本能,不受他人擺弄,固執地還俗了? 少年聽了這些,會感動哭吧。 那還是不要讓他哭了。 白遇淮面無表情地心道。 “原來是這樣啊……”荊酒酒頓了下,還馬上又夸了一句:“白哥懂得真多!” 白遇淮不自覺地掐了下指尖,低低應了聲:“嗯?!薄拔颐魈炀腿ソo你捉新的混沌?!?/br> 荊酒酒:??? 怎么突然又要捉新混沌啦? 不僅要捉新的混沌。 還要讓少年早日重獲屬于人類的五感,能聽能見,能聞能吃。咽入喉中要是真實的,舌尖上嘗到的要是有酸有甜的。 …… 病房里,印墨漸漸冷靜了不少。 這時候不知道有誰說了一句:“哎,白影帝呢?” “早一步先走了吧,很正常,白影帝應該很忙的。不比咱們?!薄靶辛诵辛?,誰跟你咱們?!?/br> 印墨低垂著頭,面上的神色全部斂起。 助理小心翼翼地在旁邊給他倒熱水伺候著,一彎腰的時候,瞥見印墨眉間的朱砂痣好像變得更鮮艷了。老板那張臉,還真有了幾分和尚的禪氣。 印墨按著仍在抽痛的頭,冷聲道:“去買機票,我要飛陵陽山?!?/br> 他這一刻的語氣平靜多了,平靜得甚至有些可怕:“我想起來了。我忘記的不止荊酒酒這個人。我還忘記了一件事,一件最重要的事……” 助理呆了呆,顫聲問:“什么、什么事???” 我忘記了…… 荊酒酒,死了。 被人,害死了。 荊酒酒第二天就從白遇淮的經紀人口中,得知了印墨已經平安無事出院了。 許三宇納悶道:“這人甚至還飛外地爬山去了。陵陽山知道吧?有奇峰一見驚魂魄的美名。這印總也不怕半路心臟又失控了?!?/br> 荊酒酒頓了頓:“知道。佛教四大名山之一?!?/br> 這時候白遇淮從樓上下來了,說:“東西都收拾好了?!?/br> 他從來都習慣自己收拾。 這次連帶荊酒酒的也一塊兒收拾了。 一見到白遇淮,許三宇就立馬站了起來,也閉嘴不敢和荊酒酒交談了。 白遇淮掃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少年。